農家豆腐噴噴香(劉懿波)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農家豆腐噴噴香》是中國當代作家劉懿波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農家豆腐噴噴香
家鄉有句俗話說得好:殺豬打豆腐稱不得老師傅。豆腐好不好吃不全看烹調手藝如何,更主要的還是看豆腐做得好不好。
豆腐,在我老家又稱乾子,所以家鄉人把做豆腐稱作打幹子。以前,逢年過節辦喜事一般都是自家動手製作豆腐乾子。
有詩云:
壽陽雞犬仍做聲,八公仙人化舊塵。
笑煞淮南煉丹術,煉丹不成豆腐真。
述說的是當年淮南王劉安為求長生不老之藥,在安徽壽縣八公山以黃豆、鹽滷等物煉丹,無意中竟煉出了白如純玉、細若凝脂的豆腐。
可見,做豆腐包含有一系列化學反應過程,還真是個技術含量較高的活,雖說一般農家都會做,但是要做得好吃,那就要看手面子功夫了。
明代詩人蘇平有一首《詠豆腐》:
傳得淮南術最佳,皮膚退盡見精華。
一輪磨上流瓊液,百沸湯中滾雪花。
瓦缶浸來蟾有影,金刀剖破玉無瑕。
箇中滋味誰知得,多在僧家與道家。
詩中前三句便將豆腐的來源和製作工序形象的說了個大概。
打豆腐的第一道工序就是要選豆子和泡豆子,先將黃豆中的雜物、蟲豆和不飽滿的通通撿出來扔掉,再用清水把黃豆漂洗乾淨,然後放到木桶里泡上,水過一掌厚即可,待到豆皮鬆軟,豆子膨脹易碎,這時就可以開磨打漿了。
以前沒有打漿機,要用石磨(稱磨子)。家鄉的磨子不是電影裡常見的那種手磨,比手磨要大得多。因此要用「推耙弓」(成垂直狀彎木棒,長的一頭裝有一個橫向的手把)來推着轉圈,有手把的一端懸於房樑上,另一端套在磨柄上,雙手一推一拉,磨子就能飛快的轉起來了。
磨子可不是誰家都有的,一個生產隊最多就兩三副,有的生產隊連一副也沒有。沒有磨子的人家則要借別人家的,我家正好有一副,因為父親做過木匠,磨子比別家的好用一些,所以每到年關時來借用的人也比較多,得輪着來。
肯定是不收費的,還得泡上一碗芝麻豆子茶。碰上推磨技術不行的,還得幫上半天工,當然也不會有工錢。
磨豆子至少要兩個人,一人推磨一人從磨子眼裡添豆子。
添豆子也是有技術含量的,當磨柄剛過去到一圈後回來的這個當口,你得把豆子穩穩噹噹放進磨子眼裡面,不能撒出來一粒。一次不能放得太多,只能是一小湯勺上下,放多了豆漿就會太粗,到時豆漿少豆渣多。同樣,推磨的人也不能太快,用力要均勻,否則結果一樣。
轉身一旋磨,流膏即入盆。磨子推起來後,釅釅豆漿從上下磨片間嘩嘩的流出來,落到磨架下的大木盆里,潔白而粘稠,正如同這鄰裡間濃濃的鄉情。
接下來,將磨好的豆漿放到鐵鍋里燒煮,邊煮邊撇去上面浮着的泡沫。同時,將塊狀生石膏放入灶堂里焙燒以備點鹵之用。
灶堂里燒着,人可不能閒着。此間,於房樑上用粗麻繩吊一個十字形的木架,高度與胸齊平,再將洗淨的床單四角系在木架上,做成一個布兜,下面放一個中等大小的水缸。
當時,只要用到大塊的布料,一般都是用床單。因為那時候到供銷社去扯布是需要布票的,沒有票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待開鍋以後,熄火取出石膏,此時石膏已熟,用鍋鏟一壓即成粉末,再加水調成石膏漿待用。
將燒開的豆漿從鍋中舀出放入木架上的布兜里,雙手握住木架上下左右緩慢搖動,此時,豆漿便從布兜里汩汩流出,流到下面的水缸里,豆渣則留在了布兜里。
待兩者徹底分離後,取下布兜,準備點鹵。
將先前調好的石膏漿倒入水缸中,不能過多,再用勺子輕輕攪勻,蓋上木鍋蓋。
不久之後,在熟石膏的作用下,豆漿就開始慢慢凝結成豆腐花(又稱豆腐腦),每隔幾分鐘要起開鍋蓋看一下,觀看豆腐花凝固的情況,掌握好火候,太嫩了則壓不成豆腐塊,就要再加一些石膏漿;太老了,口感就不細膩,食時如同嚼蠟。
此間,另外要有人則要將豆渣倒出,床單洗盡後鋪到屋外的小四方桌上待用。
一般沒有現成的模子,由兩人分別扯住床單四角,再用鐵瓢將缸里的豆腐花舀至床單里,然後包起來,以厚木板覆之,壓上石頭,厚度約一寸為佳。
鄉下豆腐以桌為單位論,這就是一桌豆腐了。
做一桌豆腐後如果有多餘的豆腐腦,那就是我們的口福。一般情況下,父母都會特意留出一些,分給我們幾姊妹每人一碗。
因為,豆腐味甘性涼,有益氣和中、生津潤燥、清熱解毒之功效。當然,於我們來說,最大的功效就是可以解饞。
霍霍磨昆吾,白玉大片裁。待床單里的水分滲得差不多了,用手壓一壓,覺得基本成型了就打開床單,將之切成大小適中的正方形豆腐塊,盛於器內用清水覆蓋。如果放的時間過長,就會起滑,那則要改用淡鹽水浸泡,則存放時間會長久得多。
過年的豆腐不會全部用來直接鮮食,家鄉習慣拿出一大部分用來做香乾子、醃乾子和腐乳(家鄉稱貓魚)。
製作醃乾子和香乾子相對比較簡單。醃乾子製作很容易,把豆腐塊用鹽水醃製後,放在太陽下曬乾即成。如果有現成的滷水浸制,那味道自然會鮮美得多。做成後主要是用來炒臘肉或做腊味火鍋的佐菜。
製作香乾子則將豆腐直接曬乾後,用鋸木灰或者稻殼等燃煙熏烤。做成後主要是切片後用來炒肉或炒芹菜,均是美味。
製作腐乳那就要複雜得多,先將木抽屜洗淨曬乾,鋪上乾淨的稻草。再把豆腐塊切成丁狀均勻的擺放在稻草上,置於溫暖處讓其自然發霉。
長出白白的小毛(霉)後,在調製好的辣椒粉和鹽里打個滾,讓豆腐上沾滿辣椒粉即可。然後放入罈子里一層層碼好,澆入少許黃酒或白酒,封上罈子蓋漚制一些時日即成。
如果製作時用紅曲染色,則稱為紅曲腐乳,味道也自然比普通腐乳要特別一些。
還有一樣東西千萬不要忘記了,那就是豆渣。這東西可是上好的食材,最簡單吃法的就是炒豆渣,加入辣椒粉和蔥花小炒即可,香氣撲鼻,是下飯的好菜。
還有一種吃法就是做成霉豆渣,木抽屜洗淨曬乾,將豆渣均勻鋪於其內,約八分厚為宜,壓實後置於溫暖處讓其自然發霉。
待霉絲長成後,稍曬便可貯藏。切成薄片後,下入魚湯之中,透鮮無比,美味絕倫。
在家鄉的年飯桌上,有兩樣菜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青菜和豆腐,這預示來年清清白白,家人平安無禍事。
豆腐製品,五花八門,因地而異,但家鄉的豆腐就這麼幾種吃法。
這些年也去過不少的地方,吃過各種豆腐製品,除稍喜長沙臭豆腐和四川麻婆豆腐之外,還真的只有家鄉的這些吃法幾乎百吃不厭。
如今要想再吃上自家製作的豆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市場上購得的豆腐口味自然比不上自家的細膩,更沒有那種特有的清香,再怎麼精心烹製,都吃不出當年的味道。
細細想來,問題大體出在豆渣上。你看現在都沒見幾處有豆渣和霉豆渣出售,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豆渣參到豆腐里一起賣,壞了豆腐的口感,失去了美味的豆渣。
工作之餘常想,待花甲之後,不再在職場奔波,定然覓一處綠野鄉村,哪怕結草為廬,也要點上幾分地的黃豆,親手打一桌豆腐與左右鄰里共享,重溫舊時的味口,應不失為一樁美事。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