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漫談五題(李彥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創作漫談五題》是中國當代作家李彥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創作漫談五題
朋友聚會,東道出題:「今天聊書。」向來好為人師的我,信口開河,講了如下這麼一通。
先說書。書是印刷品,可能是書店裡的商品,書庫里的藏品,也可能是寫字檯上的用品,更可能是讀者枕頭邊的珍品。書還可能是故紙、廢紙一堆。書是由長長短短有生命的文章構成的,思想是其靈魂,文章是其肉體,情感是其血脈,結構是其骨架。思緒只不過是思想的發須,文字也只是靈魂的表象。文章是展現思想的單元形式,書則是個系統。把思想放入可讀的系統中,展示出來,出版了,就成了書,因此書並不神秘。只要有意思,好讀、易懂、可賞,不忽悠人,給人啟迪,就是好書。好書似和風,如鳴鐘,有聲有響;好書似長卷,如橫軸,姿彩紛呈。好書字端正、詞達意、句合情、段有序、篇明理、文順暢。書是隨時代潮流颳起的一股風,風流所至,影響所涉,命運所向,與作者息息相關,與社會密不可分,與讀者相逢有緣。書,是社會文化的一部分。好書,則是社會文明的一部分。
再說讀書。博覽讓你開眼界,思考讓你得感悟。讀者對書可欣賞,可使用,可評判。無論你高貴低賤,貧窮富有,不管你丑俊笨巧,老幼男女,只要你擁有了書,認識並喜歡它,尊崇和理解它,書就會成為你的朋友、導師和情人。書不攀高結貴,也不愛富嫌貧,更不吃醋爭風耍脾氣。而且,書有吐哺之孝、化育之義、無間之情。你愛惜它,友善它,信任它,吸納它,或者批評它,它就會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影響和教化你,讓你身上發散出書卷的氣息。並且與你榮辱與共、風雨同舟,永遠也不會背叛你。讀者親近和閱讀書的門道和方法很多,你可以買來讀,借來讀,網上讀。你也可以大致瀏覽,也可以仔細閱讀,還可以細嚼慢咽。我的體會是借來的書讀起來快,動筆墨的讀法好。不經意間讀到的好書好文章好字句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書有優劣之分嗎?可以肯定地說書和世間的一切物品一樣有優劣之分,好壞之別,而且有比較,才有鑑別。對於書,不讀不比較,誰也難對書的優劣和好壞下結論。同時,讀者是什麼品位的人,就會喜歡讀什麼品位的書。看看你讀的書,聽聽你怎麼評價所讀的書,就差不多能夠透過衣飾外表判斷出你這個人的精神內核來了。
魯迅先生在《<絳洞花主>小引》中寫道:「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所以說讀書,也是在讀讀者。1300多年前,駱賓王的《討武瞾檄文》,曾經使稱帝改唐為周的武則天十分憎恨,因為那是篇要顛覆她江山的宣言書。但武則天卻不小覷駱賓王的文思,反而萬分讚嘆他的才華,很為自己的朝臣們沒有能夠為她籠絡到駱賓王這樣的才俊而感懷。結果反而倒讓人覺得駱賓王口誅筆伐的武媚娘別有一派大丈夫胸襟了。
70多年前國共兩黨在重慶談判期間,與毛澤東勢不兩立的蔣介石曾經為自己麾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步韻和對毛澤東的《沁園春雪》而焦躁,據傳甚至氣急敗壞地去掘毛家的祖墳,但終究落為歷史的笑柄。如今,故人的恩怨和功過都已走進了歷史的時空當中,而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卻作為詞作的典範,選進了學生的教科書。干戈戎衣壯社稷的烽煙遠去了,噹噹年烈士碧血浸潤過的山河越來越和諧美麗的時候,回味這些歷史的掌故,彰顯的不只是作者的文筆魅力,也昭示着讀者的道義相背。
所以說讀書不只是消遣別人的作品,也在展示讀者自己的情懷,其本質是欣賞別人,教化自己。個別人認為不好的書,不一定不是好書。自己喜歡的,別人不一定看得上,同樣的道理別人不喜歡的,對自己不一定沒有用處。著者水平參差,讀者的閱讀喜好以及評判標準和鑑別能力不同,讓書也就有了優劣之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好讀書,讀好書是讀者的福氣。實踐造就人生,但書是知識的載體,閱讀能夠啟迪人的思維,知識可以改變人的命運。一個家庭,一個地方,一個國家,喜歡讀書的人多了,善於讀書的人多了,無疑是社會的進步。所以讀書不只是學校教育孩子們該做的事,是關乎家、國、天下的大事,讀書是一項社會事業,當積極倡導。
再說著書。書,大凡識字的人,人人可讀,但不一定人人可著。書號是書的准生證,也是書的出生證和身份證,是書具有合法版權的標誌,出版社對書的戶口擁有註冊權。書的知識產權是屬於作者的,作者擁有著作權。書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標明的是出版社和作者、作品之間的法律關係。至於書的內容,大至無限宇宙,小到納米空間,遠至人類史前傳說,近及身邊見聞,敘事、言情、推理、說法,諸多內容,各種現象,只要作者樂意寫,都可進書。但著書還是比讀書難,難在其責任重大。草沒根難發芽,人沒心難活命,書沒意思難有讀者。沒有讀者的書肯定不是好書。人有人格,文有文風,書是有品格的東西。書的品格由作者的人格和文章的文風組成,也是有氣質、品位、特色的。守護和珍重自己作品的品格,是作者的自信和本分。傳播真善美,是作者良知的底線。不管你有多麼了不起的才華,也不要用文字忽悠讀者。讀者中,有作者的親情骨肉,有長輩,也有兒孫後代。著者萬不可為了譁眾取寵和錢,丟失了筆的尊嚴。
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上,作者死了,文章活着的例子很多。書命一般比作者的生命長久,流傳的地域也會比作者的步履廣遠,看到書的讀者也會比作者見到的人多。所以寫書的人在創作時有必要在乎讀者,不要只在意自己。科學技術的價值在於推廣應用,其精美而藝術的產品可以通過設置程序,應用模具,在流水線上生產,所以具有工業化的批量性。而文學的價值在於教化世人,淳化世風,進化和淨化世界。其精美藝術的作品卻只能夠通過作者的創作產生,獨創性是文學作品固有的品質。克隆美女,其結果可能是個效顰的東施;克隆作品,則一定是在借模仿之名,而行剽竊之實。文學創作者的採風當如蜜蜂采蜜,而不應當藉機採花。
著書,戰勝懶惰容易,戰勝平庸困難。如今,出書的機會多了,誘惑得想當作家的人,都有些躍躍欲試,跌跌撞撞了。隨着全社會公民平等和言論自由等民主意識的普及和提高,以及網絡文化的催生、催長、催熟、催飛,特別是有趙公元帥這位財神爺的幫助,出書的比率確實在日漸提高。而最讓人擔心的是就和大姑娘生孩子差不多,在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的情況下,就把書生產出來了。那樣的結果很麻煩,甚至可怕,對自己、對作品都有些不夠負責任。雖然時尚,卻總歸是遺憾多多。讀書輕鬆,寫作艱難。讀書如賞景,著書靠創造。著書比讀書不容易多了,萬不可急於求成。
我喜好寫作,但總覺得寫作文和出作品是兩碼事,做作者和當作家是兩個概念,讀書是欣賞別人,著書是修煉自己,都不可等閒視之。
聽了我的上述言論,朋友們表示贊成,所以忽悠我在鍵盤上敲出來曬曬。
作者簡介
李彥良,山西昔陽人,1948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