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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頭閒話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剃頭閒話》中國當代作家黃培書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剃頭閒話

那天,我照例去理髮,只是一洗一剪一吹,嗬,30元沒了。於是我想,能不能在網上購一套工具回來自己理呢?但俗話說:「醫生醫不了自己的病。」自己理當然不行,要老婆幫忙。

「嘿,買啥工具啊!」我給老婆一說,她立刻哈哈一笑道,「拿個土巴碗往腦袋上一扣,再拿把剪刀修修腳子,不就好啦!」

「哼,傻婆娘!」我也哈哈一笑,但沒說出來,我知道她娃在「洗我的腦殼」。

小時候在農村,兄弟姊妹多,母親怕花錢,待我們頭髮長了的時候,母親就去鄰居家借一把剃頭刀來,除開姐姐外,挨個剃成一排「亮蛋」。夏天剃光頭,冬天就剃「馬桶蓋」。我不知道母親怎麼學會剃頭的,是不是也拿個碗扣在我們頭上,又給我剃過多少回,我剃了頭以後的樣子如何,都不記得了。但我仿佛記得幺媽說過,我小時候的頭最難剃,不但要拿好吃的哄住我,我才肯剃,而且剃一次要哭鬧半天。現在想來,可能也是吧,小娃兒見了那明晃晃的剃頭刀豈不害怕?!再加上母親手藝差,一刀下去在我的鮮肉上割條口,血流一腦門子,疼痛難忍。以此形成條件反射,就像農村挨過石頭或被石頭打疼過的狗一樣,只要你吼一聲「狗日的!」再一彎腰做撿石頭狀,那狗定要嚇得落荒而逃!想想從前,農村條件差,大人們都幾個月不洗頭,長虱子不說,腦袋和耳朵後面的污垢都成了肥田沃土,能種土豆、小麥之類的。因此,大人們要剃之前,都得燒一鍋開水,再用皂角加板刷子,按住腦袋使勁洗刷幾次,一盆水都可以洗成墨水來用了才能洗乾淨。而小孩就不一樣了,看見誰的頭髮長了,一把抓過來,按在腿上,唰唰幾刀就剃成亮蛋了。當然,也有不肯就範拚命掙扎的,我見過幾個大人按住一個小孩剃頭的場面,那真叫一個「慘」一一小孩哭得渾身濕透,鼻涕口水滿面。那場面,哭的、叫的,真有點像劁小豬。那年月,只要某家長說一聲「喂,三老表幫個忙,把狗娃子的老殼剃了。」那絕對管用,不用給好處也不用給工錢,這種忙,農村無論男女老幼都是極肯幫的。當然,被追了幾個灣幾條河也沒被剃到的頭,也大有人在。而今,不,也許很久很久以前人們遇到「刺頭」,不好做思想工作的時候,就愛說某人的頭不好剃,我估計緣於此。

很久以前,我們川北鄉下把職業理髮人叫「剃頭匠」或「刀兒匠」。當然,有時候人們也把劁豬的尊為「刀兒匠」。剃頭匠擔一個挑子走鄉竄戶,一邊是一個燒柴火的爐子和一口燒水的鼎鍋,一邊是剃頭刀、磨刀石、火鉗和凳子等工具,要保證爐子裡炭火不熄。這下又有典故了,比如說男女感情的事,說甲喜歡乙,而乙不情願,甲仍不肯罷休,這種行為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這種職業工具居然可以比喻人的情感,又是多麼的啊喲!

我上小學前在外婆家生活,剃頭也是一件難事。外婆眼睛看不見,我記得她常常摸着我的頭說:「二娃,腦殼都成熊巴了,喊大舅舅給你剃了哈!」我總是撒腿就跑。我是什麼時候才開始不被母親剃光頭的呢?大概是上小學二三年級以後吧!因為有同學見了老子的光頭,就追着摸和打,還扯開嗓子喊:「燈泡好亮啊,100瓦呀!100瓦!」

於是,我求母親給我留點頭髮,不要給我剃光了,母親圖省事就只給我修修腦袋周圍的腳子,嗨,安逸了,還是惹得一些喜歡我的同學揪我頭髮,還喊「馬桶蓋,蓋鹽菜」。我再求母親給我整光輝一點,母親就給我創造性地剃了個「一片瓦」式,她覺得用在我頭上比較愜意,還專門把我帶到30多里以外的倉山鎮去照了張相,寄給我遠在重慶工作的父親。二十年後,我在父親的箱子裡見到過,那樣式彰顯了我童年時的清秀和靈光,確實是獨具匠心,別有韻味。

三十年前,我在《攀枝花日報》上看過一篇名曰《堂客教我剃頭》的小小說,說一個長年在外做生意的人,有一次臨出門時,妻子給了他一把剃頭刀,並教會了他剃頭才讓他出門。他當時不解,後來在路上遇到土匪把他的錢財都搶光了,他流落異鄉,無以為生,陡然想起那把隨身的剃頭刀來,於是他靠着堂客教的手藝,掙了回家的錢,維持了生命。讀高中時,我的數學老師黃延德老先生告誡我們不要犯經驗主義錯誤時,講了一個故事,說某青年去拜師學剃頭,師傅讓他先把南瓜當人頭練習,每到喊他吃飯時,這傢伙就是一刀栽在南瓜上就跑去吃飯了,後來出師了,一次正在給人剃頭時聽到別人喊他吃飯,媽喲,他也一刀栽在人家頭上就跑。後來,我也把這個寓言講給我三歲的兒子聽,他當時聽了笑得在地上亂爬。而今,兒子24歲了,不知他還記得否?還有一個趣話,說明朝大學者解縉小時候有一次梳了一個「衝天炮」的頭式,一和尚見了戲謔道:「童輝,三角如鼓架」,解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道:「智源,一禿似擂槌。」把和尚的頭比喻為擂鼓的棒槌,實在是剃出來的特殊效果,哈哈哈。

我初中畢業那年,想考師範當老師教書育人,但遺憾差了十幾分,心頭鬱悶,一天突發奇想,找到我已當了剃頭匠的小學同學,請他給我剃了個亮蛋,惹得全生產隊的婦女們都笑話我道:「書生,這是日哪門子的怪啊!」他們這一說,點醒了夢中人,我立馬去找同學借了一把剃頭刀,動員生產隊和我關係好的十幾個小夥伴,讓我免費給他們把頭全部剃得透亮。現在想來,我不光有當木匠的天賦,剃頭的手藝也是無師自通。我們出現在哪裡,哪裡一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也許玩過頭了,一天,我帶着這幫亮蛋們去捅了生產隊一棵水冬瓜樹上的馬蜂窩,誰知剛一捅開我們也剛躲好,我堂嫂收工回家不明究竟還扭着水蛇腰,拿個掃帚,估計是給生產隊掃了穀子,嘻嘻哈哈地路過樹下,立刻成了成群結隊的馬蜂進攻的對象,蟄得她喊天叫地,看着堂嫂被蟄,卻沒人敢去救,我們也嚇得一溜煙跑了。後來,堂嫂被人抬回家,痛得哭喊了幾天幾夜,堂兄說他婆娘要是死了,就要往我家抬。母親知道後,很淡定地對我說:「任二嫂要是死了,你娃也別想活。」那幾天裡,把我嚇得天天做噩夢。因為,我們稱馬蜂為「牛角蜂」,這傢伙,不但個頭大,而且毒針長,每年夏天都有那麼幾個不幸的人被它們蟄死。還好,任二嫂命大,堂兄都作古多年了,她現在還活得很精神,只是老糊塗了常常說怪話罵人,已80多歲了。去年見到她時,我就想,是不是當年馬蜂蟄了她身上的某個穴位,排乾淨了她體內的毒,而讓她越活越神經啊!因為,民間就有專拿蜂子蟄了祛風濕之說法。但告誡一下,現在想美容長壽的婦女們,千萬別模仿,危險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外婆站在她從前的老屋門口,手裡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剃頭刀,喊着我的乳名道:「二娃,腦殼都成熊巴了,啷個還不剃啊。」嚇得撒腿就跑,卻怎麼也跑不動。原來,毛巾裹着我腳了…… [1]

作者簡介

黃培書,男,1965年生,四川省作協會員、中國鐵路作協會員;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