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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送寒衣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十月一,送寒衣》中國當代作家呂延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十月一,送寒衣

風是有些冷了。

坐在妹妹的電動車后座上,風撩起我兩鬢的頭髮,往上飛。我扭着頭看着路邊的風景。天空碧藍。陽光熱情地擁抱着這個世界,拉長了樹木和樓房的影子。路邊法桐葉子撲啦啦飄下來,還有一些在枝頭,是風裡的旗子。路邊,枯葉被風聚成厚厚的一堆的,車碾過去,一陣破碎的聲響。

風吹過家鄉的土地,也吹在我們的肌膚上,父親在我們旁側,騎着自行車,只戴了一隻手套。我擔心父親手冷。妹妹問,爸爸,手冷不冷?父親說,不覺得冷。父親戴着黑絨的鴨舌帽,身着及膝的黑大衣,動作雖然笨拙些,78歲了,騎自行車,一點也沒有老態龍鐘的姿態。我為父親身體健康而心安。妹妹是瘦弱的,父親建議我騎車帶妹妹,或許看我長得壯吧!自從前幾年又一次精神失常後,妹妹一直在服藥,在單位內退後,在一家網吧做網管,她要給上大學的女兒掙一份生活費。

滿世界都是風,初冬的風,還不是刺骨的寒。今天是十月初一,寒衣節,我們父女三人行去城外祠堂祭奠母親

風在四通八達的馬路上肆意地吹,我們在風裡穿行,內心五味雜陳。父親指着前面路邊的一輛藍色的轎車,說,那就是我們老宅子在的地方。我知道老宅是父親姊妹八個出生成長的地方,也是祖父祖母和曾祖父曾祖母,甚至更高輩分的祖先的家。承載着他一生最深刻的記憶。我也在那裡出生,那裡留着我生命里最初的記憶——破舊的西屋,門前的老槐樹,忙碌的母親,還是小嬰兒的妹妹……又走了一段,他指着路口,說,這是我們的家所在的地方。我們的宅院被拆遷之前,就在那裡,村子的最東面,門前一片柳樹臨着池塘,整個夏天風一直梳理綠柳的秀髮,柳樹在水面上照來照去,美不夠。院子裡有榆樹楊樹,豬圈,雞窩。雞飛狗跳也是常事。它們在我的腦皮層的最深處,也在我最幽深的夢裡。路對面的土坑還在,沒有水,一些樹木凌亂長在那裡。家已變成開闊的柏油路,不管白天還是黑夜,無數的車輛在那裡經過,哪裡還有那個安靜的小院啊?

風帶着我們從大路轉到田野間的小路,路邊的水渠已經乾涸,兩排大楊樹高高的聳立着,枝頭的幾片葉子在風裡招搖,更多的枯葉散落在草顆里,堆了一片。妹妹說,小時候經常掃樹葉子,拾回家當柴燒。我經常提着籃子,滿世界找柴禾,一截玉米秸,半根枯樹枝,幾片樹葉子,都是我獵取的寶貝。兩旁是麥子地更是我熟悉的農村的風景,一行行整齊的麥苗,在冷風裡顯得精神抖擻,柔柔的在陽光下透明起來。村子的祠堂,就在麥田的不遠處。

枯草在風裡戰慄着,田邊路口處是野草聚集的地方。父親說祖輩的骨殖就埋在那裡。我們拿出幾刀紙,(一沓是一刀)掏出早先預備的火機,點着,火勢順着風,火苗舔着黃色的紙,一圈圈變黑變紅又變白,之後隨了煙飄散,飛向那一個冥冥的世界。厚厚的堆積的枯葉也燃燒起來,撲滅了燃起的火苗。我們又進了祠堂。

風在朱紅色的祠堂大門上安靜下來,它們知道那裡面安息着無數的先人,怕驚擾了他們。下午的陽光點染那些朱紅,生出了許多暖意。在院子裡,焚燒池邊,我用一根燒成木炭的樹枝劃了一個圈,在裡面寫上母親的名字。我解開一捆一捆的黃紙,摞進去。打火機的火苗無聲息,紙上冒起煙火。風卷着火苗和白煙上升,向着祠堂的方向,向着天空的浩渺,飛散去。曾經看過佛教方面的文章,說是在正確的時間,以正確的方式,就能與冥間聯繫。正確的方式,就是各地幾百上千年形成的習俗吧。十月初一,寒衣節。我從千里的風塵里趕回老家來,就是為了和母親這樣的約會。

風不斷地把燃燒過的紙灰吹走,把貢品一一填進火里。餃子,炸魚,炸香椿,柿餅,蘋果,香蕉,在火里漸漸黑糊。我和妹妹蹲着,用小樹枝把一層一層的紙挑起來,使它們燃燒得更充分。一堆的紙,在眼前,烤得手有些疼,身上好暖和。對火莫名的喜歡始於少年,母親忙得腳不沾地,我負責燒火做飯,無數次蹲在灶間,把柴禾填進灶膛,看熊熊的火變換着無窮的姿態,釋放着熱量,鍋被燒熱了,水開了,粥煮好了,饅頭溜熱了。等不了多久,母親也要從田地里回來了。然而,同樣燃起的火苗,熾熱的,時間的無情,少年已去,中年的我卻等不來母親的身影了。一沓沓的紙添進火里。它們要以煙和灰的形式,抵達另一個世界親人的手裡。我嘴裡念念有詞:娘,收錢吧,天冷了,買寒衣了;都挺好的,別掛念我們了……火一直在燒,娘的音容笑貌在恍惚的煙火間,娘安詳的看着我們,她愛我們。可是,她羸弱的身體沒有挨過那場感冒。她眼睜睜地看着我們,不得已離開這個世界。妹妹說,她經常夢見娘,有一次在夢裡,娘叫她,聲音特別大。父親說是娘牽掛她。我知道,妹妹從小體弱,後來多病,父母一直疼惜她。不像我,從小潑辣慣了,不管在哪裡,一個人能支撐自己。可是娘還是時時牽掛我,一直盼我回來。自從母親離開我們,我只夢見過娘兩次,就在我們身邊,和藹的,關切地看着我們。

風裡有異樣的聲音,我去尋,看到身後不遠處父親蹲在地上,捂着臉嗚嗚地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四十多年來,我只看到父親哭過兩次,一是1987年母親在醫院做手術,我們全家一整天等在手術室門口,從早上八點一直到下午五點,那是我還是十幾歲的孩子,並不會想到生死的事,48歲的父親,一人蹲在牆根下,淚水混在眼下的褶皺里,不停地用手背抹着。二是,去年初,母親去世以後,父親的淚閘打開,一直就關不住。父親是一個重情義的人,與母親五十六年風風雨雨攜手過來,突然變成孤零零一人,內心的淒涼可想而知了。

上午,我迎着風走在街上,去給母親買燒紙。一邊走着一邊瞅着街邊的店鋪。走着走着,突然,鼻子一酸,淚水湧出來。我用手抹去,它又冒出來。沒有人會注意你,也不會有人在意你臉上的淚水。一到要上墳的日子,幾乎各家百貨超市都在門前擺放着祭祀用的黃紙,有的還有紙錢,紙做的金元寶等。我買了一捆紙,用塑料袋提着。這種紙褶皺多,每張都印着紅色的元寶圖案。一步一步走回去,腳步很沉重。母親已經離開我們一年多了,感覺時間過得好慢。用父親的話說,每天都是在淚水裡泡着的。我不知道父親會如此,一把年紀了,每天哭哭啼啼的。而我又不敢在他面前放悲聲,只能故作鎮靜,勸他。而獨處時,悲悲戚戚哭一陣子,釋放一下內心積壓的悲情。每次該上墳的日子,我都要趕回老家來。正應了那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母親在世時,心心念念盼着我回家,而我卻遲遲不回。我如今終於良心發現,趕回來上墳,也是回家探望父親。父親年老,孤身一人,晚景淒涼。雖有保姆照應生活,畢竟不能排解悲傷。我對父親說過,母親走了,我只能好好地孝敬他父親了。

初冬的風頗有些寒意了,有父親和妹妹在身邊,心裡的溫暖,是那種水歸大海的平靜。我不在老家,父親和妹妹相依為命。一個年老,一個有病。只有我是一個健康的中年人,我感覺到身上的擔子,這是一份責任。

風掃蕩着村子,街道空空的,只有一個穿着棉襖的白髮老人呆呆地站在胡同口。村裡的回遷房是每家一套三層的樓房,這花光了母親生前所有的積蓄,可母親還沒來得及在新樓房裡住過一天。小小的院子裡有一棵柿子樹,光禿禿的,夏天的幾枚柿子早不見了蹤影。前幾年,母親在集市上買了三棵柿子樹苗,栽在居住的縣城裡的小院裡,後來樹不斷長起來,和旁邊的一棵肆意橫行的無花果樹,你擠我我擠你。母親就把其中一棵柿樹挪出來,栽在這裡了。今年春天,它竟開了花,後來掛了幾個沉甸甸的果子。二樓供桌上擺放着母親的遺像,香爐旁有一些母親生前常用的東西,幾本相冊,母親結婚時陪嫁的瓷罐等。一雙革面的棉鞋靜靜地擺在桌下,是母親生前最後穿的,像是等待着主人隨時穿上它。我拿起鞋子端詳着,用抹布擦去上面的塵土。湊在鼻下聞了聞,想要尋找一點母親的氣息。白色的粘毛鞋墊,很是乾爽,沒有一點氣息。臥室里一張床,床箱裡放着母親的衣服。我躺在床上,心裡好踏實。我想,如果有一張書桌,我每天在這個安靜的家裡,陪着母親的遺物看書寫字,也該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冬天沒有暖氣,是冷了些,如果是夏天,暑假,我可以來這裡住一段時間。

我在母親像前上了三炷香,香氣彌散在房子裡。我開始用拖把拖地,厚厚的塵土在地板拖出了一個混沌的圖案。我一抬頭,香炷頭爆出一個明亮的火星,我想,一定是娘看到我了,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她在那裡呢。

其實,娘一直沒有遠離。她就在我們身邊,因為那份愛,那份牽掛一直在。

天冷了,那個世界裡也需要溫暖,娘,要填寒衣了。[1]

作者簡介

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