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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魯魏劉列傳》出自《後漢書》。《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取自司馬彪《續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的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後漢書》大部分沿襲《史記》、《漢書》的現成體例,但在成書過程中,范曄根據東漢一代歷史的具體特點,則又有所創新,有所變動。[1]

原文

卓茂 魯恭 弟丕 魏霸 劉寬

  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也。父祖皆至郡守。茂,元帝時學於長安,事博士江生,習《詩》、《禮》及歷算。究極師法,稱為通儒。性寬仁恭愛。鄉黨故舊,雖行能與茂不同,而皆愛慕欣欣焉。

  初辟丞相府史,事孔光,光稱為長者。時嘗出行,有人認其馬。茂問曰:「子亡馬幾何時?」對曰:「月余日矣。」茂有馬數年,心知其謬,嘿解與之,輓車而去,顧曰:「若非公馬,幸至丞相府歸我。」他日,馬主別得亡者,乃諸府送馬,叩頭謝之。茂性不好爭如此。

  後以儒術舉為侍郎,給事黃門,遷密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人親愛而不忍欺之。人嘗有言部享長受其米肉遺者,茂辟左右問之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人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人曰:「竊聞賢明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為敝人矣。凡人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知相敬事也。今鄰里長老尚致饋遺,此乃人道所以相親,況吏與民乎?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凡人之生,群居雜處,故有經紀禮義以相交接。汝濁不欲修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間邪?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人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門之內,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於是人納其訓,吏懷其恩。初,茂到縣,有所廢置,吏人笑之,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為置守令,茂不能嫌,理事自若。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平帝時,天下大蝗,河南二十餘縣皆被其災,獨不入密縣界。督郵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案行,見乃服焉。

  是時,王莽秉政,置大司農六部丞,勸課農桑。遷茂為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隨送。及莽居攝,以病免歸郡,常為門下掾祭酒,不肯作職吏。

  更始立,以茂為侍中祭酒,從至長安,知更始政亂,以年老乞骸骨歸。

  時,光武初即位,先訪求茂,茂詣河陽謁見。乃下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故武王誅紂,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戶,賜几杖、車馬,衣一襲,絮五百斤。」復以茂長子戎為太中大夫,次子崇為中郎,給事黃門。建武四年,薨,賜棺槨冢地,車駕素服親臨送葬。

  子崇嗣,徙封汎鄉侯,官至大司農。崇卒,子棽嗣。棽卒,子嗣。,子隆嗣。永元十五年,隆卒,無子,國除。

  初,茂與同縣孔休、陳留蔡勛、安眾劉宣、楚國龔勝、上黨鮑宣六人同志,不仕王莽時,併名重當時。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令。後王莽秉權,休去官歸家。及莽篡位,遣使齎玄纁、束帛,請為國師,遂歐血託病,杜門自絕。光武即位,求休、勛子孫,賜谷以旌顯之。劉宣字子高,安眾侯崇之從弟,知王莽當篡,乃變名姓,抱經書隱避林藪。建武初乃出,光武以宣襲封安眾侯。擢龔勝子賜為上谷太守。勝、鮑宣事在《前書》。勛事在玄孫邕傳。

  論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擾,虓呼者連響,嬰城者相望,斯固倥傯不暇給之日。卓茂斷斷小宰,無它庸能,時已七十餘矣,而首加聘命,優辭重禮,其與周、燕之君表閭立館何異哉?於是蘊憤歸道之賓,越關阻,捐宗族,以排金門者眾矣。夫厚性寬中近於仁,犯而不校鄰於恕,率斯道也,怨悔曷其至乎!

  魯恭字仲康,扶風平陵人也。其先出於魯頃公,為楚所滅,遷於下邑,因氏焉。世吏二千石,哀、平間,自魯而徙。祖父匡,王莽時,為羲和,有權數,號曰「智囊」。父某。建武初,為武陵太守,卒官。時恭年十二,弟丕七歲,晝夜號踴不絕聲,郡中賻贈無所受,乃歸服喪,禮過成人,鄉里奇之。十五,與母及丕俱居太學,習《魯詩》,閉戶講誦,絕人間事,兄弟俱為諸儒所稱,學士爭歸之。

  太尉趙憙慕其志,每歲時遣子問以酒糧,皆辭不受。恭憐丕小,欲先就其名,託疾不仕。郡數以禮請,謝不肯應,母強遣之,恭不得已而西,因留新豐教授。建初初,丕舉方正,恭始為郡吏。太傅趙憙聞而辟之。肅宗集諸儒於白虎觀,恭特以經明得召,與其議。

  憙復舉恭直言,特詔公車,拜中牟令。恭專以德化為理,不任刑罰,訟人許伯等爭田,累守令不能決,恭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責,輟耕相讓。亭長從人借牛而不肯還之,牛主訟於恭。恭召亭長,敕令歸牛者再三,猶不從。恭嘆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綬去。掾史涕泣共留之,亭長乃慚悔,還牛,詣獄受罪,薛貰不問。於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國螟傷稼,犬牙緣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聞之,疑其不實,使仁恕掾肥親往廉之。恭隨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過,止其傍。傍有童兒,親曰:「兒何不捕之?」兒言:「雉方將雛。」親瞿然而起,與恭訣曰:「所以來者,欲察君之政跡耳。今蟲不犯境,此一異也;化及鳥獸,此二異也;豎子有仁心,此三異也。久留,徒擾賢者耳。」還府,具以狀白安。是歲,嘉禾生恭便坐廷中,安因上書言狀,帝異之。會詔百官舉賢良方正,恭薦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征方詣公車,禮之與公卿所舉同,方致位侍中。恭在事三年,州舉尤異,會遭母喪去官,吏人思之。

  後拜侍御史。和帝初立,議遣車騎將軍竇憲與征西將軍耿秉擊匈奴,恭上疏諫曰:

  陛下親勞聖思,日昊不食,憂在軍役,誠欲以安定北垂,為人除患,定萬世之計也。臣伏獨思之,未見其便。社稷之計,萬人之命,在於一舉。數年以來,秋稼不熟,人食不足,倉庫空虛,國無畜積。會新遭大憂,人懷恐懼。陛下躬大聖之德,履至孝之行,盡諒陰三年,聽於冢宰。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

  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則天氣為之桀錯,況於人乎?故愛人者必有天報。昔太王重人命而去邠,故獲上天之祐。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蹲夷踞肆,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污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絕而已。

  今邊境無事,宜當修仁行義,尚於無為,令家給人足,安業樂產。夫人道乂於下,則陰陽和於上,祥風時雨,覆被遠方,夷狄重譯而至矣。《易》曰:「有孕盈缶,終來有它吉。」言甘雨滿我之缶,誠來有我而吉已。夫以德勝人者昌,以力勝人者亡。今匈奴為鮮卑所殺,遠臧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里,而欲乘其虛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前太僕祭肜遠出塞外,卒不見一胡而兵已困矣。自山之難,不絕如綖,都護陷沒,士卒死者如積,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未弭,仁者念之,以為累息,奈何復欲襲其跡,不顧患難乎?今始徵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三輔、並、涼少雨,麥根枯焦,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惟陛下留聖恩,休罷士卒,以順天心。

  書奏,不從。每政事有益於人,恭輒言其便,無所隱諱。

  其後拜為《魯詩》博士,由是家法學者日盛。遷侍中,數召宴見,問以得失,賞賜恩禮寵異焉。遷樂安相。是時,東州多盜賊,群輩攻劫,諸郡患之。恭到,重購賞,開恩信,其渠帥張漢等率支黨降,恭上以漢補博昌尉,其餘遂自相捕擊,盡破平之,州郡以安。

  永元九年,征拜議郎。八月,飲酎,齋會章台,詔使小黃門特引恭前。其夜拜侍中,敕使陪乘,勞問甚渥。冬,遷光祿勛,選舉清平,京師貴戚莫能枉其正。十三年,代呂蓋為司徒。十五年,從巡狩南陽,除子撫為郎中,賜駙馬從駕。時弟丕亦為侍中。兄弟父子並列朝廷。後坐事策免。殤帝即位,以恭為長樂衛尉。永初元年,復代梁鮪為司徒。

  初,和帝末,下令麥秋得案驗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為政,因此遂盛夏斷獄。恭上疏諫曰:

  臣伏見詔書,敬若天時,憂念萬民,為崇和氣,罪非殊死,且勿案驗。進柔良,退貪殘,奉時令。所以助仁德,順昊天,致和氣,利黎民者也。

  舊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惟憂民息事之原,進良退殘之化,因以盛夏徵召農人,拘對考驗,連滯無已。司隸典司京師,四方是則,而近於春月分行諸部,託言勞來貧人,而無隱惻之實,煩擾郡縣,廉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數,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案《易》氣月《姤》用事。經曰:「後以施令誥四方。」言君以夏至之日,施命令止四方行者,所以助微陰也。行者尚止之,況於逮召考掠,奪其時哉!

  比年水旱傷稼,人飢流冗。今始夏,百穀權輿,陽氣胎養之時。自三月以來,陰寒不暖,物當化變而不被和氣。《月令》:「孟夏斷薄刑,出輕系。行秋令則苦雨數來,五穀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人傷於疫。」夫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以順時節,育成萬物,則天地以和,刑罰以清矣。

  初,肅宗時,斷獄皆以冬至之前,自後論者互多駁異。鄧太后詔公卿以下會議,恭議奏曰:

  夫陰陽之氣,相扶而行,發動用事,各有時節。若不當其時,則物隨而傷。王者雖質文不同,而茲道無變,四時之政,行之若一。《月令》,周世所造,而所據皆夏之時也,其變者為正朔、服色、犧牲、徽號、器械而已。故曰:「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易》曰:「潛龍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陽氣潛臧,未得用事。雖煦噓萬物,養其根荄,而猶盛陰在上,地凍水冰,陽氣否隔,閉而成冬。故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言五月微陰始起,至十一月堅冰至也。

  夫王者之作,因時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冀承天心,順物性命,以致時雍。然從變改以來,年歲不熟,谷價常貴,人不寧安。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不復讞正。一夫吁嗟,王道為虧,況於眾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議獄緩死」。可令疑罪使詳其法,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報囚如故事。

  後卒施行。

  恭再在公位,選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其耆舊大姓,或不蒙薦舉,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否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所言。恭性謙退,奏議依經,潛有補益,然終不自顯,故不以剛直為稱。三年,以老病策罷。六年,年八十一,卒於家。

  以兩子為郎。長子謙,為隴西太守,有名績。謙子旭,官至太僕,從獻帝西入關,與司徒王允同謀共誅董卓。及李B23F入長安,旭與允俱遇害。

  丕字叔陵,性沉深好學,孳孳不倦,遂杜絕交遊,不答候問之禮。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經》,以《魯詩》、《尚書》教授,為當世名儒。後歸郡,為督郵功曹,所事之將,無不師友待之。

  建初元年,肅宗詔舉賢良方正,大司農劉寬舉丕。時對策者百有餘人,唯丕在高第,除為議郎,遷新野令。視事期年,州課第一,擢拜青州刺史。務在表賢明,慎刑罰。七年,坐事下獄司寇論。

  元和元年征,再遷,拜趙相。門生就學者常百科人,關東號之曰「《五經》復興魯叔陵」。趙王商嘗欲避疾,便時移住學官,丕止不聽。王乃上疏自信,詔書下丕。丕奏曰:「臣聞《禮》,諸侯薨於路寢,大夫卒於嫡室,死生有命,未有逃避之典也。學官傳五帝之道。修先王禮樂教化之處,王欲廢塞以廣游宴,事不可聽。」詔叢丕言,王以此憚之。其後帝巡狩之趙,特被引見,難問經傳,厚加賞賜。在職六年,嘉瑞屢降,吏人重之。

  永元二年,遷東郡太守。丕在二郡,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數薦達幽隱名士。明年,拜陳留太守。視事三期,後坐稟貧人不實,征司寇論。

  十一年復征,再遷中散大夫。時,侍中賈逵薦丕道藝深明,宜見任用。和帝因朝會,召見諸儒,丕與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說,罷朝,特賜冠幘履襪衣一襲。歪因上疏曰:「臣以愚頑,顯備大位,犬馬氣衰,猥得進見,論難於前,無所甄明,衣服之賜,誠為優過。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己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難者必明其據,說者務立其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於前,故精思不勞而道術愈章。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博觀其義。覽詩人之旨意,察《雅》、《頌》之終始,明舜、禹、皋陶之相戒,顯周公、箕子之所陳,觀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廣納謇謇以開四聰,無令芻蕘以言得罪;既顯岩穴以求仁賢,無使幽遠獨有遺失。」

  十三年,遷為侍中,免。

  永初二年,詔公卿舉儒術篤學者,大將軍鄧騭舉丕,再遷,復為侍中、左中郎將,再為三老。五年,年七十五,卒於官。

  魏霸字喬卿,濟陰句陽人也。世有禮義。霸少喪親,兄弟同居,州里慕其雍和。

  建初中,舉孝廉,八遷,和帝時為巨鹿太守。以簡樸寬恕為政。掾史有過,霸先誨其失,不改者乃罷之。吏或相毀訴,霸輒稱它吏之長,終不及人短,言者懷慚,譖訟遂息。

  永元十六年,征拜將作大匠。明年,和帝崩,典作順陵。時盛冬地凍,中使督促,數罰縣吏以厲霸。霸撫循而已,初不切責,而反勞之曰:「令諸卿被辱,大匠過也。」吏皆懷恩,力作倍功。

  延平元年,代尹勤為太常。明年,以病致仕,為光祿大夫。永初五年,拜長樂衛尉,以病乞身,復為光祿大夫,卒於官。

  劉寬字文饒,弘農華陰人也。父崎,順帝時為司徒。寬嘗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寬車中認之。寬無所言,下駕步歸。有頃,認者得牛而送還,叩頭謝曰:「慚負長者,隨所刑罪。」寬曰:「物有相類,事容脫誤,幸勞見歸,何為謝之?」州里服其不校。

  桓帝時,大將軍辟,五遷司徒長史。時、京師地震,特見詢問。再遷,出為東海相。延熹八年,征拜尚書令,遷南陽太守。典歷三郡,溫仁多恕,雖在倉卒,未嘗疾言遽色。常以為「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吏人有過,但用蒲鞭罰之,示辱而已,終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災異或見,引躬克責。每行縣止息亭傳,輒引學官祭酒及處士諸生執經對講。見父老慰以農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訓。人感德興行,日有所化。

  靈帝初,征拜太中大夫,傳講華光殿。遷侍中,賜衣一襲。轉屯騎校尉,遷宗正,轉光祿勛。熹平五年,代許訓為太尉。靈帝頗好學藝,每引見寬,常令講經。寬嘗於坐被酒睡伏。帝問:「太尉醉邪?」寬仰對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責大,憂心如醉。」帝重其言。

  寬簡略嗜酒,不好盥浴,京師以為諺。嘗坐客,遣蒼頭市酒,迂久,大醉而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寬須臾遣人視奴,疑必自殺。顧左右曰:「此人也,罵言畜產,辱熟甚焉!故吾懼其死也。」夫人慾試寬令恚,伺當朝會,裝嚴已訖,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寬神色不異,乃徐言曰:「羹爛汝手?」其性度如此。海內稱為長者。

  後以日食策免。拜衛尉。光和二年,復代段熲為太尉。在職三年,以日變免。又拜永樂少府,遷光祿勛。以先策黃巾逆謀,以事上聞,封逯鄉侯六百戶。中平二年卒,時年六十六。贈車騎將軍印綬,位特進,諡曰昭烈侯。子松嗣,官至宗正。

  贊曰:卓、魯款款,情愨德滿。仁感昆蟲,愛及胎卵。寬、霸臨政,亦稱優緩。

譯文

(卓茂、魯恭、魏霸、劉寬)

  ◆卓茂傳

  卓茂字子康,南陽郡宛人。父親祖父都官至郡守。卓茂,元帝時學於長安,師事博士江翁,學習《詩》、《禮》及歷算,窮盡老師學術,被稱為通儒。性寬仁恭愛。鄉黨故舊,雖行為才能與卓茂不同,對他都愛慕欣與交往。起初被徵召為丞相府吏,從孔光,孔光稱他為長者。曾出行,有人相認他的馬。卓茂問道「:你的馬丟了多久?」那人答道「:丟了一個多月了。」卓茂的馬跟他已有數年,明知他認錯了,卻坦然解下馬給了他,自己輓車而去,回頭對那人道:「如果此馬不是你丟的馬,希望你把它送到丞相府還給我。」後來,馬主尋到了自己丟失的馬,於是把卓茂的馬送到丞相府歸還他,叩頭表示道歉。卓茂的與人無爭就這樣。

  後來以儒術被推舉為侍郎,供職黃門,遷密縣縣令。勞心盡職諄諄懇切,視民如子,舉善政以教人,口無惡言,官吏民眾親愛而不忍心欺他。有人曾說卓茂下面的亭長曾接受他的米與肉的贈送。卓茂避開手下人問他說「:亭長是遵從你的要求呢,還是因為你有事囑咐於他而接受的呢?或者是你自己平常感到他對你有恩而送他的?」那人說「:是我自己送他的。」卓茂說:「你送他他接受,為什麼又說出來呢?」那人說「:我聽說賢明之君能使人不害怕官吏,官吏也不取人財物。我現在害怕官吏,才送他東西,亭長既已接受,我所以來說呢。」卓茂說:「你是一個不懂事理的人啊。人之所以貴於禽獸,是因為有仁愛,知道互相尊敬往來。現在鄰里長老尚且贈送食物,這是人道之所以相親,何況是官吏與民眾呢?官吏只是不應當以自己的威力向百姓強行索取罷了。人生在世,群居雜處,所以有經紀禮義以互相交接往來。你獨不想修好人際關係,難道還能遠走高飛,不在人間生活嗎?亭長向來是個好官,過年送點東西,合禮。」那人說:「既這樣,法律上為什麼要禁止呢?」卓茂笑道「:法律設置的是大法,禮順的是人情。現在我以禮來教你,你必無怨惡,如以法律來懲治你,你也會措手頓足啊!一門之內,小的可以討論,大的可得殺頭啊。你回去想想吧。」於是百姓接受他的教誨,官吏們緬懷他的恩德。起初,卓茂到縣,對政令有所廢置,官吏們笑話他,鄰城聽到的都鄙視他無能。河南郡為此設置了一位守令,卓茂不嫌此事,仍與過去一樣處理政務。

  幾年後,教化大行,路不拾遺。平帝時,天下發生大蝗災,河南二十多縣都遭了蝗災,惟獨不進入密縣縣界。督郵上報,太守不信,親自到縣考察,看到真實情況才服。這時王莽秉政,設置大司農六部丞,勸導考核農桑,遷卓茂為京部丞,密縣的百姓不論老少都哭泣相送。到王莽居攝時,以病免歸郡,常為門下掾祭酒,不肯作職吏。更始立,以卓茂為侍中祭酒,跟至長安,知道更始政亂,以年老請求辭職回家。這時光武初即位,先去訪求卓茂,卓茂到河陽謁見。光武下詔書說「:前密縣令卓茂,約束修養自身,執節敦厚穩固,能做別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名冠天下的人,理應受到天下重賞,所以武王誅商紂,封比干之墓,命畢公旌顯商容的閭里。現在封卓茂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戶,賞賜几杖車馬,衣一套,絮五百斤。」又以卓茂長子卓戎為太中大夫,次子卓崇為中郎,供職黃門。

  建武四年(28)去世,賜給棺槨墓地,光武素服親臨送葬。起初,卓茂與同縣孔休、陳留人蔡勛、安眾人劉宣、楚國人龔勝、上黨人鮑宣六人同志,不仕王莽時,併名盛當時。孔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縣令。後來王莽秉權,孔休去官歸家。等到王莽篡位,遣使帶着玄糹熏、..帛,請他為國師,孔休嘔血託病,杜門自絕。光武即位,求孔休、蔡勛子孫,賜谷以旌顯。劉宣字子高,安眾侯劉崇的堂弟,知王莽必將篡位,就改名換姓,抱着經書隱避在深山中。建武初才出山,光武以劉宣襲封安侯。擢拔龔勝子龔賜為上谷太守。史官評論道:建武之初,群雄方在擾攘,嘯呼者連響,據城自保者相望,這正是日促事多不暇給足之時。卓茂以一名小小的縣令,並無其他奇能,而且已經七十多歲,而能首加聘命,接受優詞重禮,這與周武王封比干表商容和燕昭王為郭隗築宮而師事的事有什麼區別呢?於是那些蘊藏義憤希望歸於正道的賓客們,越關山險阻,捐棄宗族,以排闥金門繡戶者就多了。厚性寬中近於仁,犯而不報近於恕,能做到這點,還會有人怨恨嗎!

  魯恭傳,魯恭字仲康,扶風平陵人。其先祖出於魯頃公,被楚所滅,遷於下邑,因而以魯作為宗族姓氏。世代為二千石,哀平年間,自魯而遷徙。

  祖父魯匡,王莽時,為掌管四時的官吏,有權數,號稱「智囊」。父魯某,建武初,為武陵太守,卒於官。當時魯恭才十二歲,其弟魯丕才七歲,兄弟日夜號哭跳躍不絕於聲,郡中贈送的喪儀財物都不接受,於是回家服喪,禮節比成人還要周到,鄉里深感奇異。十五歲,與母親及弟魯丕都居太學,習《魯詩》,閉門講誦,不理外面的事,兄弟都為諸儒所稱讚,學士爭着歸附他們。太尉趙..慕其志,逢年過節都派兒子去詢問缺不缺酒或糧食,都辭而不受。魯恭因憐魯丕年小,想讓他先成就其名,假說有病不出仕。郡里幾次以禮相請,魯恭謝不肯應,母親強迫遣他外出,魯恭不得已向西而去,因留在新豐任教授。

  建初初年,魯丕舉為方正,魯恭才開始擔任郡吏。太傅趙..聽到消息把他召出來任職。肅宗集合許多儒者在白虎觀,魯恭特以明經奉召,參與討論。趙..又舉薦魯恭直言,待詔於公車,拜中牟令。魯恭專門以德化為理,不尚刑罰。訴訟人許伯等爭田產,歷任守令不能裁決,魯恭為他們評論理之曲直,結果都退而自責,輟耕以田相讓。亭長從人借了別人的牛不肯歸還,牛主人訟於魯恭。恭召亭長,令他把牛還給主人,再三催促,還是不肯還牛。魯恭嘆道:「這是教化行不通啊。」準備辭職而去。掾史們哭泣共相挽留,亭長深感愧悔,把牛還了,親到監獄受罪,魯恭寬貸不問。於是官吏百姓都信服。

  建初七年(82),郡國螟蟲為災,傷害莊稼,縣界犬牙交錯,而螟蟲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聽說,懷疑不是事實,派仁恕掾肥親前往察看。魯恭跟隨在阡陌之間行走,都坐在桑樹下,有野雞飛過,停在旁邊,剛好旁邊有個童兒,肥親對童兒說:「你為什麼不捉住野雞?」童兒說:「這隻野雞正在孵小野雞哩。」肥親驚動而起,與魯恭作別道:「我到這裡來,本是考察你的政跡。今螟蟲不犯中牟,這是一奇;德化及於鳥獸,這是二奇;連小孩都有仁心,這是三奇。我久留在此,只能打擾賢者。」回到府里,向府尹袁安如實作了報告。這年,特別茁壯的禾苗生長在魯恭住宅側室廷中,袁安因而上書說明情況,帝感到奇怪。正好下令百官薦舉賢良方正,魯恭薦舉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徵召王方到公車,與公卿所舉的賢良方正待以同樣的禮儀,王方做了侍中的官。

  魯恭在事三年,州舉尤為優異,恰逢母喪辭官,官吏百姓都思念他。後來拜為侍御史。和帝初立,準備派遣車騎將軍竇憲與征西將軍耿秉進擊匈奴,魯恭上書諫道:陛下親勞聖體,日昃不食,憂於軍役,是想安定北部邊陲,為人民除患,定萬世之計。而臣暗自思忖,認為未見其便。社稷之計,萬人之命,在於一舉。數年以來,秋稼歉收,人食不足,倉庫空虛,國無蓄積。恰逢章帝崩駕,人懷恐懼。陛下躬行大聖之德,履至孝之行,應盡三年居喪之禮,聽於冢宰。百姓憂傷,三時聽不到警蹕之音,莫不懷思惶惶,像有求而不得。今就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亂天下,與夷狄相持,這不是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的舉措。萬民,是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就像父母愛自己的兒子一樣。有一物不得其所,天氣還為之舛錯,何況是人呢?所以愛人者必有天報。以前太王古公因愛惜人命而去..,所以獲得上天的保佑。夷狄,是四方的異氣。平坐踞傲放肆無禮,與鳥獸沒有分別。如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污辱好人,所以聖王之制,對他們只是羈縻不絕而已。今邊境無事,應當修仁行義,崇尚無為,令家給人足,安業樂產。人道安定於下,則陰陽和順於上,祥風時雨,覆被遠方,那麼夷狄就會通過重重翻譯來進貢。

  《易經》上說:「有了孚信再加積累,就如雨水充滿了瓦缶,其結果還有其他吉慶。」是說甘雨充滿了我的瓦缶,有誠信,則有人來歸附因而吉利。以德勝人者昌盛,以力勝人者滅亡。今匈奴為鮮卑所敗,遠藏於史侯河西,離邊塞數千里,而想乘其虛耗、微弱攻打它,這不是出於道義。前太僕祭彤遠出塞外,最終見不到一個胡兵而自己已困頓了。白山的災難,不絕如縷,都護陳睦陷沒,士卒死者如積,至今還受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沒有消失,仁者念之,以為屏息,怎麼又想承襲其跡,不顧患難呢?現在開始徵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促,上下相迫,百姓的窘急也很嚴重了。三輔、并州、涼州少雨,麥根枯焦,牛死日甚一日,這是不合天心之效驗哩。群僚百姓,都說不能這樣,陛下怎麼獨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體恤百姓的聲音呢?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這樣下去中國不成為中國了,豈只有匈奴不成為匈奴嗎!請陛下留聖恩,休罷士卒,以順天心。書奏上去,帝不從。每次討論政事只要有益於人,魯恭總是直言其便,無所隱諱。其後拜為《魯詩》博士,從此家法學者日盛。遷為侍中,數次召宴會見,問以得失,賞賜和恩禮寵愛異於常人。後遷千乘王劉寵的相。這時東州多盜賊,結輩攻劫,諸郡都以此為患。魯恭到後,以重金收買賞賜,廣布恩信,其大帥張漢等率領其枝黨投降,魯恭以他為漢補博昌尉,其餘於是自相捕擊,全部平定,州郡得以安寧。

  永元九年(97),徵召拜為議郎。八月,飲純濃酒,齋會於章台,詔令小黃門引魯恭向前。當夜拜為侍中,命使者陪乘,慰勞撫問優厚。冬,遷光祿勛,選舉清正公平,京師貴戚沒人能歪曲他的正直。

  永元十三年(101),代呂蓋為司徒。

  十五年(103),從帝巡狩南陽,任其子魯撫為郎中,賜副馬從駕。這時弟魯丕也做了侍中。兄弟父子並列朝廷。後因族弟事被策書免官。殤帝即位,以魯恭為長樂衛尉。

  永初元年(107),復代梁鮪為司徒。起初,和帝末年,下令麥秋季節得以查訊證實減輕刑罰,而州郡則喜歡以苛酷為政,因此就在盛夏季節斷獄判決。魯恭上疏諫道:臣見到詔書,敬順天時,以萬民為念,為崇尚和氣,罪非必死,暫且不查訊證實。進柔良,退貪殘,順時令來行事。這樣有助於仁德,順昊天,致和氣,利黎民百姓。舊的制度規定到了立秋就行使薄刑,自永元十五年(103)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思憂民息事的原則,進賢良退貪殘的教化,而以盛夏徵召農人,拘捕對證考驗,案詞相互牽連,案情遲遲不決。司隸校尉典領京師,以各方為準則,而近來在春天分行各部,假託言詞把窮人傳來,沒有憐憫下面的實情,煩擾郡縣,考究那些非急辦不可的人,而且逮捕一人,詞之所及罪延十數,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按《易經》五月《女後卦》用事,《女後卦》上說:「天下有風,君主施令以理四方。」是說君主以夏至之日,發布命令止四方行者,以助微陰的發生。行者尚且要停止,何況逮捕考掠,奪天時呢?近年水災旱災傷了農業,人民飢餓流散。今夏天才開始,百穀起始,萬物含胎髮育之時。自三月以來,陰寒欠暖,生物應當化變而不受和氣。

  《月令》「:孟夏斷薄刑,釋放輕犯者。行秋令則苦雨頻來,五穀不熟。」又說:「仲夏寬重囚,增其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人傷於疫病。」所以要斷薄刑,是因為罪輕而且悔改了,不應讓他久系監獄,所以及時決斷。臣愚以為現今孟夏的制度,可按此令執行,其決獄審判,都以立秋為斷,這就順乎時節,育成萬物,那麼天地以和,刑罰以清了。

  起初,肅宗時,斷獄都以冬至之前,後來的議論者互相駁斥。鄧太后詔令公卿以下開會討論,魯恭議奏說:陰陽之氣,相扶而行,發動用事,各有時節。如果不合於時節,那麼物隨着受傷害。王者雖質地文采不同,但這個道理卻沒有變化,四時之政,實行起來都如同一樣。《月令》,這是周朝制定的,而依據的都是夏朝的時間,變化的只有正朔、服色、祭祀所用的牲畜、徽號、器械罷了。所以說:「殷因襲了夏禮,周因襲了殷禮,其增刪損益是可知的。」《易》經上說「:象徵潛伏的龍,不用為好。」說的是十一月、十二月陽氣潛藏,未便用事。雖然和風吹煦萬物,使根部得到保養,但還是盛陰在上,地面冰凍水面結冰,陽氣被阻隔,閉而成冬。所以又說:「行走在有霜的地面上就知堅冰的時節快到了,陰氣開始凝結,順着下去,自然就會凝成堅冰了。」說的就是五月微陰始起,至十一月堅冰形成。王者所作,是以時節為法度。孝章皇帝深思古人之道,助子丑寅陽氣之微弱,制定法律法令,希望上承天心,下順物命,以達到與時節和諧。然而從變改以來的實際看,年歲不豐,谷價常貴,人心不安。

  郡縣小吏不與國家同心者,相率以十一月得處決犯死罪的囚犯,不問是非曲直,就問斬格殺,雖有的案情可疑,也不複審糾正。有一個人嗟嘆鳴冤,王道就理虧了,況很多人是這樣呢?《易》十一月「君子對於有疑義的案犯應複審暫緩死刑」。可令有疑義的案犯詳按此法,死刑科目,等到冬月完了才斷。立春在十二月中旬的,不要奏請報決仍像從前一樣辦。後來得到施行。魯恭在公卿位置,選拔任命高級官吏,任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有的耆老大姓,或未蒙薦舉,頗懷怨恨。魯恭聽到後,說:「學問之不講習,是我的憂患。諸生不是有鄉里可薦舉嗎?」於是抱怨者也無話可說了。魯恭性謙讓,奏議依據經典,雖自己有所補益,然而始終不顯示自己,所以不以剛直著稱。三年,以老病策書罷歸。

  六年,八十一歲時,在家去世。

  ◆魏霸傳

  魏霸字喬卿,濟陰句陽人。世代有禮義。魏霸從小喪親,兄弟同居,州里愛慕他們兄弟的和睦。建初年間,舉為孝廉,八次遷官,到和帝時為鉅鹿太守。以簡樸寬恕為政。掾史有了過失,魏霸先批評其錯誤,不改的才罷其職。官吏有的互相毀訴,魏霸總是表彰官吏的長處,始終不言及人家的短處,於是毀訴者感到慚愧,說壞話進行誣告之風平息。

  永元十六年(104),征拜為掌管修建宮室的官吏。第二年,和帝崩駕,魏霸主管順陵建造。當時是嚴冬地凍,宮廷派出的使者督促得緊,數次處罰縣吏以激勵魏霸。魏霸只是安撫而已,並不切責下面的人,而且還慰勞他們說:「現在諸位被侮辱,是我大匠的過錯。」官吏們懷恩,無不盡力以加快工程進度。

  延平元年(106),代尹勤為太常。第二年,以病辭官,為光祿大夫。

  永初五年(111),拜長樂衛尉,以病乞身,復為光祿大夫,卒於官。

  ◆劉寬傳

  劉寬字文饒,弘農華陰人。父劉崎,順帝時為司徒。劉寬曾外出,有人失了牛,就在劉寬的車中找了一條牛說是他的。劉寬不作辯解,下車步行回家。不久,認牛的人找到了自己失去的牛而送還劉寬的牛,叩頭謝罪說;「愧對長者,願接受你對我的處罰。」劉寬說:「物有類似,事情容許有失誤,麻煩你送回來了,拿什麼來感謝你呢?」州里的人心服他寬宏大量不與人計較的精神。桓帝時,大將軍梁冀征他,五次遷為司徒長史。時京師地震,特接見詢問於他。再遷,出京為東海王劉臻之相。

  延熹八年(165),征拜為尚書令,遷南陽太守。掌管三郡,溫仁多恕,雖在倉卒急迫時,也未嘗疾言急色。常以為「以刑罰治理百姓,百姓雖不犯刑罰但難免有無恥的行為」。官吏百姓有過,只用草鞭打幾下,以示侮辱而已,不使皮肉受苦。事有功績,歸之於下面。災異出現,自己引身擔當責任。每到縣中亭傳旅舍,一停下來,就招引學官祭酒及處士諸生手執經書對講。看到父老慰以農里之言,見到少年就勉以孝悌之訓。人們感於德就興於行,教化日見普及。靈帝初,征拜為太中大夫,侍講華光殿。遷侍中,賜衣一套。轉為屯騎校尉,遷宗正,轉光祿勛。

  熹平五年(176),代許訓為太尉。靈帝很喜愛學藝,每引見劉寬,常令他講經。劉寬曾在座位上被酒所加而睡伏。帝問道「:太尉醉了嗎?」劉寬仰頭回答說:「臣不敢醉,但任務重責任大,憂心如醉了。」帝重視他的話。劉寬簡略喜喝酒,不喜愛洗手洗澡,京師成了諺語。曾與客同坐,派老僕上市購酒,很久,老僕大醉而回。客人不堪,罵道:「畜牲。」劉寬很快派人去看望老僕,懷疑他必將自殺。對左右說:「這個人,罵他是畜牲,侮辱還有比這更甚的嗎?所以我怕他自殺哩。」夫人想試試讓劉寬發一次怒,等舉行朝會,裝束完後,特使侍婢端着肉羹裝着不小心潑到劉寬身上,朝服也潑髒了。侍婢急收,劉寬毫無怒色,神色不變,慢慢對侍婢說「:羹湯傷了你的手沒有?」他的性情大度就是這樣。海內都稱他為長者。後因日蝕免職。又拜衛尉。

  光和二年(179),再代段赹為太尉。在職三年,以日變免。又拜永樂少府,遷光祿勛,以預知黃巾逆謀,以此事上奏,封逮鄉侯六百戶。

  中平二年(185)去世,時六十六歲。諡昭烈侯。子劉松嗣位,官到宗正。[2]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