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回眸(靖培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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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回眸》是中國當代作家靖培生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歷史的回眸
01
走進歷史博物館，就走進了一條不息的古老河流。乘舟泛波，浩瀚的歷史之潮淘洗着萬世的塵沙，嗟嘆滄海桑田稍縱即逝的虛光與幻影。那些形鳥形獸的土陶和青銅的器皿，儲滿古老的音樂和日月的光華，也儲滿時光的霜雪和先人的眼淚。一柄仰韶神秘的卜骨和一片殷墟的甲骨文，寫着人界和神界、先知或未知的命運。歷史蒼茫，人類悲憫。我在一尊大汶口出土的白陶簋里，打撈五千年斑斑駁駁的沉夢，也揀拾晨鐘暮鼓催降的一地落果與黃花……
返過身來，我還是揀起一些麥粒，撒進五千年的土壤，讓它們生出根須長成稼禾，最終返回故里，返回先人的陶倉……
我巴望着一具商代的陶釜：我的眼睛是釜底的游魚———我期待釜中炊香裊裊繞繞瀰漫在空中，瀰漫在歷史人煙的每一個角落。
02
始祖鳥掠過侏羅紀冰冷的天空，飛向巢，飛向輝煌而渺茫的天堂。尖利的鳴叫穿透原始的空曠，天和地同時發生可怕的戰慄……在一次遠及亘古的飛翔中，悲壯的始祖鳥終臨絕望之夢———孵化停止，羽翼折損，一個神話冷酷而決絕地，向黑暗的深谷緩緩墜落……
白堊紀，巨大的隕石突然撞擊地球，鴨嘴龍和霸王龍終於閉幕了最後的活劇———它們留下英雄的骨骼和牙齒，進入岩層，進入永久的夢———那些可愛的恐龍蛋成為化石，成為一億年後極有考古價值的論證。
時光一閃而逝的箭矢，射向中新世潮濕的中部，玄武蛙和三爪鱉聚集在各自的國度，愛情使它們建立自己幸福的家園。繁殖，延續生生不息的香火———最後的日子裡，它們的故事成為傳說，成為石頭的烙印。
始祖鳥、恐龍、玄武蛙和三爪鱉們都走了。它們來自泥土，來自空氣，然後又安詳自然地回歸。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回眸看，光陰疾速而逝，多少個億年，也就那麼一瞬。
03
類人猿，我們在三十萬年後的今天，摸到了你的一顆磨牙。
空前絕後的一顆磨牙———咬碎堅果，也咬碎石頭。
咀嚼生肉，也咀嚼三十萬年的日月。
一顆磨牙，我們親切地感覺祖先優秀的嘴和生動的胃，強壯的骨骼，發達的四肢，以及逐漸進化日臻完善無可媲美的遺傳基因。一顆磨牙讓我們直立起來，一步步走到今天。
04
扶着類人猿漸漸變直的脊柱，我們慢慢站起身來，向前走。
類人猿的影子緊貼着人的影子，類人猿的靈魂覆疊着人的靈魂。發達的牙槽，突兀的眼眶，數萬年的注視和咀嚼，類人猿———人類的始祖，餐風吮露茹毛飲血的日子令我們無法想象。
一具山頂洞人的骨骼讓我們回索，時光的手持續地握緊一把鐮刀，刈割着人類一茬茬的草。而歷史的長河是一種漫長的續延，是一闕浩大恢宏的詞，是一首萬代翻唱的絕調———我們的生命在它千折萬曲的成長、變異、成熟的過程中，只不過是一次花，一季果。
人，是來者，也是去者；是主人，也是過客。
05
寒武紀，五億年前的冬天———我冰涼的手指觸摸到了什麼？
時間，荒涼而模糊。
混沌的地球，曾經生靈的化石：蝙蝠蟲和三葉蟲，你們在寒武紀的襁褓里熟睡———五億年，多麼漫長的一夢！
時間的隧道，光子流星一如飛塵。
我的靈魂寄居肉身，我也是飛塵。
寒武紀，我是唐突造訪；我來自五億年後的世界，我突然出現的一個圓首長身的怪物。
06
寒武紀，五億年前的地球。
我的一條舊圍巾遺忘在那裡。我將返回當年攀過的冰峰，在那些久遠的時光斷層中，去尋索一隻溫情的肩膀。
但我感到孤獨。天宇茫茫，我觸及石頭和空氣空前的寒冷。
一條冰河橫在腳下，我柔軟的神經變成橋樑。一根長達五億年的觸鬚伸過去，抓牢對岸，在一片蘆葦中取暖。
一隊雄武的恐龍走過，巨大的蹄印留下驕傲。恐龍糞混跡草叢。恐龍的戀愛異常猛烈。恐龍的叫聲聞所未聞。
恐龍在前，我在後。我們向共同的目標前進。
寒武紀，我的一條舊圍巾覆蓋着無法計數的年代。而我的尋找，只是一種漫無邊際的思考，是一次不可避免的失眠———我把整個夢中的寒武紀抱在懷裡，取暖。
四望無人———我的同胞們都還在五億年以後的遠方等我。在這個寒武紀的凌晨，只有我和我的影子，將完成這次超越時空的飛翔。
恐龍以外，還有許許多多的鳥、獸、花、草和樹木，都是我所不曾認識的……
07
騎馬俑，踏過塵埃，踏破千年的寂寞。
四蹄生風，你騎馬揮鞭一路追蹤自己遙遠的目光。
歲月向後一寸寸退卻，你向前一步步追趕。你和你的馬融成一股力，一朵雲，一陣飛也似的流星。
噠噠的馬蹄是一串淒絕的樂符，一段路程是一段壯烈的悲歌。長風挾裹着冷霜，晨雞鳴唱着黎明，大漠關山長河托舉着你一路奔馳卓絕的意志，天邊寥寥落落滴滴點點的殘星，和那彎楚楚可憐的孤月，你不皺一下眉頭。
前頭沒有驛站，也看不到盡頭；你和你的馬就這樣，就這樣在自己的夢中飛翔———自由的飛翔，美麗的飛翔，詩意的飛翔，永遠不知道疲累，也不會停頓……
08
冰冷的世紀。冰冷的夜
一點奇異的火星在夢中迸濺，點亮一塊石頭和一段木頭奇異的戀情。
點亮燧人氏發燙的血液，發燙的眼球。
鍥而不捨的手，鑽透漫長的冬天。
鑽透木。
鑽透洪荒原始的森林。
一點火星，一朵火苗，一片火焰……
偉大的火———偉大的燃燒。
偉大的燧人氏。
09
裊裊不絕的青煙繚繞在先民的頭頂。
一點微焰，在陰暗的洞穴中靜靜地燃燒。
沉寂的森林，草莽；
荒冷的孤雲，野徑；
幽絕的山丘，沼澤、河岸……
神靈在無邊的蒼茫中沉睡。枕邊丟棄着亂夢零零星星的碎片。
陶囤空了。陶釜在飢餓中煎熬着漫長。
史前的天空霧棼瀰漫。大地上散亂着橫橫斜斜的愁緒。
腳，在風雨中跋涉。
微焰在風雨中飄搖，但不會熄滅。
10
輕叩遠古之門，輕叩東夷人制陶的手指———
輕叩陶。
大汶口，制陶的先民們在花瓣的圖案中展示陶藝。
頂風貫日的陶，盛滿制陶者流淌的汗和淚———靈動的陶，在火焰中微笑，自火焰中誕生。
荼蘼花開了，糜蕪苗綠遍東夷之野。
鳥的圖騰———古老的鳥陶展開五彩的翅膀，飛過五千年陰晴不定的天空，降落在大汶口最後的台階。
打開一件件陶器：陶罐里有米，陶壺裡有水，蛋殼黑陶高柄杯里有先民們飲不盡的思索、夢和回味無窮的酒。[1]
作者簡介
靖培生，男，山東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