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龍巷,兩位皇帝從里走出(侯群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雙龍巷,兩位皇帝從里走出》是中國當代作家侯群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雙龍巷,兩位皇帝從里走出
——題記
冬日裡,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漫步在千年古城開封的雙龍巷,且不說宋朝這條巷子裡曾走出兩位皇帝;民國時期,袁世凱和徐世昌兩位大總統也曾在這個巷子裡居住過,讓人令人震撼不已。單憑視野內,到處是連片的青磚青瓦的古建築民居群,雙龍地燈影射出的幽幽圖騰,還有那小巷兩旁瀰漫着千年古城煥發的文化氣息。真真切切的代入感,足以讓你生出無限的「時光清淺處,一步一世界」的感慨來。
01
巷子雖隱於鬧市之中,可它安然的存在,其真正的意義在於鬧中取靜,靜中取悅。就像不遠處河南大學裡「明德新民,止於至善」的校訓一樣,單單從字面上就不難理解:德才達到了一個最高的境界。
而站在巷子裡的長方古磚鋪就的石路上,感受凸凹不平的路面,似乎城市的喧囂也「止於」靜默千年的每一塊磚縫裡了,甚至,你浮躁的心緒也可以在這裡找到沉澱的縫隙。你每挪動一步,都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走得慢,聲音是低沉的;走得快,聲音是輕盈的。平平仄仄的聲音,完全就是在與古巷對話與古人對話的聲音。
住在巷子裡的人們,沒有一個抱怨石路有微微的坎坷,他們下了班,或是放了學,騎着電動車,開着用透明塑料布封閉着的電動三輪車,從四面八方湧來,或三五成群,或浩浩蕩蕩,無言地與你擦肩而過,留下一串串、一嘟嚕一嘟嚕的柔軟的車輪聲音,甚是好聽。你甚至可以當成是岳家軍征戰金兵,沙場上那車馬瀟瀟的聲音,車蓬的抖動聲,不也是威風凜凜的將士們戰袍迎風的呼呼聲嗎?
若是沒人接應,沒關係,你抬頭看看天,看看樹,看看青磚青瓦建造的四合院落和院落門庭上的門牌,也能通過它們,尋找到印刻在千年時光里的無聲的傾訴。
在「狀元居」合院的西側不遠處,有個「文書」書店,店員是位瘦弱清秀的姑娘,她介紹說,這裡大部分書是供借閱的,只有一小部分新書出售。
我挑了一套12本系列的開封旅遊文化叢書,一本《風雅宋》,一本《雙龍巷》小說,都是透明薄膜封裝的。我與小姑娘邊聊,邊讓她幫我把封膜拆掉,再從她放各種印章的小筐里挑選自己喜歡的印戳。我選擇了兩枚,一枚刻有「我在開封等你」字樣,一枚是她們的店名。
她拆着包裝,我有儀式感地蓋着戳。她說我一看都是愛書之人,連蓋個戳都錯落有致地講究。說着說着,小姑娘的一個手指不小心被剛拆開的新書封皮利了一下,滲出了鮮紅的血。我驚訝,小姑娘怕我尷尬,說了一句很暖心也很機智的話,一下子幫我解了圍。她說,看來我和我的書有感情啊,它不想離開書店,把我的手都扯破了。
我倆都會心的笑了。
02
出了書店往東走一點,只見一棵嚴寒中依然蒼虬蓊鬱的古槐樹上,枝葉間吊着的幾條有機玻璃質地的閃爍着燈光的詩詞牌,桔黃色的字體暖暖地映在你的眼帘,其間,掛着的參差不齊的眾多小燈籠,相互陪襯,格外別致。
原本以為是夜間的一個照明裝飾,再看,是七個燈牌,每個燈牌上有一句豎排着的詩詞,費了一番周折,才把其中的六句配上對兒,可以推測,這些詩句至少出自四位詩人之手。
再細心賞讀辨別,還發現不少有趣的事來,因為它們所表達的意思都沒離開下棋的悠閒和飲酒思鄉下的雜陳心態,正如上面的小燈籠一樣參差不齊。
「酌酒淺深須自度,圍棋成敗有傍觀。」這兩句是出自陸游的《冬夜讀史有感》;有歐陽修《夢中作》中的「棋罷不知人換世」,酒闌無奈客思家。」也有宋趙詩秀筆下的「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你看,他們仨都在說下棋、飲酒的事,唯獨白居易隻字不談,他只說「唯共嵩陽劉處士」,沒了。它的下半句是「圍棋賭酒到天明」應該是沒有被掛上去,因這個事,我離開雙龍巷後,還特意讓書店裡的小姑娘核實,的確是七個詩牌。
但不管咋說,我還是認為是個微妙的創意。刻意保留了「圍棋」不掛,把懸念先留着,等遊客再往前移步不多遠,瞅見牆上有個棋譜,才豁然明白過來「不掛」的良苦用心。
原來最能讓人因棋而賭酒到天明的,是緣於宋徽宗的「忘憂清樂在枰棋」。
只見在巷子的中央南側,展示着世界上最絕妙的千層寶閣式的玲瓏征子圍棋排局,記載於宋代李逸民的著名圍棋譜《忘憂清樂集》。其實這是李逸民《忘憂集》和《清樂集》兩個棋譜的合訂本。
開封的寶物多,或許隨地撿到的一片瓦,說不定就是大宋江山的一角。據說,清淤時,抽乾潘家湖的水,就發現了一大片的瓦。那裡曾是周王府官邸,可能是遭遇了大水的襲擊,才讓家園變成一片讓人心酸的瓦礫。
當然,瓦也有它溫存的一面。在雙龍巷裡,一定有人家用瓦盆陶罐煮出濃香的茗茶來。
03
關於茶的傳承,《東京夢華錄》中早有記載,「以南東西兩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與雙龍巷緊鄰的曹門大街,宋朝時叫「舊曹門街」,那時就有「北山子茶坊,內有仙洞、仙橋,仕女往往夜遊,吃茶與彼」的說法。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畫出東京城外的多處茶坊酒肆,分布於繁華的汴河兩岸。
宋人將點茶的技藝,發揮到極致,又形成了一種叫作「分茶」的高超茶藝。據說著名的女詞人李清照便是一名分茶高人,擅長「活火分茶",她的不少詩詞都提到分茶,如《滿庭芳》詞中有「生香薰袖,活火分茶」之句,《曉夢》詩有「嘲辭斗詭辨,活火分新茶」之句。宋徽宗也是茶藝好手,著有《大觀茶論》,還曾親手表演分茶技藝: 「召宰執、親王等曲宴於延福宮……上命近侍取茶具,親手注湯擊拂,少頃白乳浮盞面,如疏星淡月,顧諸臣曰:'此自布茶』。」
在雙龍巷「狀元居」合院小住,雖沒有親眼看到瓦盆煮茶,倒是感受到瓦與茶的雅興。
房間內準備的有小包簡易的紅茶,泡上一杯,輕輕放在一張獨腳圓形木質茶几上,旁邊是一小碟茶點,驚喜地發現一片小摺紙上有幾行字:侯門致私禱,群有函一氣,華發森少長。更驚喜的是把客人的名字藏於詩中,仔細端詳了它許久。
三句詩均有出處。一句出自張九成的《十九日雜興其二》 , 一句出自曾豐的《瑞芝堂》,一句出自喻良能的《十月五日從兄四弟三侄侍太孺人賞菊…》。三位作者均為宋代詩詞名家,而雙龍院落的工作人員安排客人居住時,竟這麼用心地作「藏頭詩」,巧妙地把來雙龍巷的客人與風雅宋緊密地聯繫起來了,上下千年的穿越,怎能不讓人對瓦和茶文化更加親近呢?
這讓想起了散文家王劍冰老師在他的散文集《塬上》里說過的一句話,他說,瓦是屋子上面的田。
白天走過雙龍巷,就看見幾個泥瓦匠往一處修葺的房頂上運瓦,第二天再路過,開始從屋脊處往下瓦(作動詞,讀四聲)瓦,不時地傳出渾厚的瓦瓦的聲響。一片瓦壓一片瓦,一壟瓦掩一壟瓦,連起來,的確像一窪長滿懷念的田地。遠看,又像長滿魚鱗的黑魚,悠閒地遊走。這大概是人們形容整齊建築而創造出「鱗次櫛比」一詞的發源地吧。
那天正午,太陽卻異常的溫暖,把屬於瓦的「田地」照得青藍青藍的,把整個雙龍巷和開封的天空照得如此的遼闊。一片青瓦,讓人心生敬意,這敬意維繫着情感,維繫着血脈因緣,也維繫着一種長久的追尋。這就是「大宋」的世界吧。
04
雙龍巷原來不叫雙龍巷,叫雞兒巷。北宋之後,因雞兒巷走出了宋太祖趙匡胤、宋太宗趙匡義兩位皇帝,此巷遂更名為「雙龍巷」。
相傳,宋太祖趙匡胤當初隨父母逃荒來到汴京,就住在當時的「雞兒巷」。他成年之後,不安貧困,就孤身闖蕩江湖,在一座寺院內搭救了被草寇欲占為妻的趙京娘。京娘為感謝其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趙匡胤便不顧迢迢千里之遙送京娘回家,這就是後來被編成戲曲的「千里送京娘」。
趙匡胤與京娘日夜兼程,當走到離汴京還有百餘里的地方,人困馬乏,實在走不動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兒,打打牙祭。可前後左右都沒有村子,只見汴河岸邊有一戶人家,門前有個老婦人,在蘆席上翻曬小魚兒。
趙匡胤上前拱手相求:「老人家好啊,可否在您在借宿一晚,再給弄點吃的?我給您銀子,您看中不中?」
老大娘看趙匡胤儀表堂堂,那姑娘文靜齊整,不像是非之人,就高興地說:「出門在外不容易,只要不嫌住這兒受委曲,我老婆子巴不得哩,說啥銀子不銀子的。只是老頭子外出打漁還沒回來,沒啥好吃的,也沒鮮魚,就用這小乾魚兒給您燜燜先點住飢兒吧。」
一會兒功夫,老大娘就把燜好的小魚兒端上了桌。誘人的香味直往鼻子裡鑽,趙匡胤和京娘吃了一碗又一碗,連聲叫好。趙匡胤問:「大娘,您這魚湯叫啥名兒呀?」
老大娘說:「燜個魚兒,有啥名兒呀,自己吃哩,又不是做買賣。」
趙匡胤說:「大娘,您家姓黃,這小魚兒也炸得金黃,我看就叫黃燜魚兒吧。」
後來,趙匡胤在汴京做了皇帝,始終不忘那頓燜魚兒湯,專門派御膳房人學做。從此,「黃燜魚兒」這一美味就在宮廷、民間流傳開來。
出於好奇,我專門查閱了資料諮詢了烹飪廚師這道菜的做法。大廚說,別看黃燜魚兒做起來工藝簡單,但是很講究功夫的。魚要用寸白條兒鰱。白條鰱,鱗小,要刮鱗、去鰓,內臟要挖淨,不能擠,否則,苦膽擠破,味苦。洗淨上鹽,在蘆席上晾乾,拌麵炸成金黃色撈出,放入大蔥、大姜、大茴香、小茴香、紹酒、醬油等在湯中燴燜,以魚兒酥而不爛,浮口而不沉為宜。
如今,凡在雙龍客棧的帝院就餐的客人都會點上這道滿屋飄香,風味獨特的黃燜魚兒。
其實,客人不單單是想品嘗爽口鮮湯和香純的魚味,而是衝着這道菜背後的典故,慕名而來。品嘗品嘗因趙匡胤皇帝親自點讚親自命名的這道菜,住一住「真龍天子」住過的地方。飽了口福,接了地氣,好像冥冥之中,就沾到了皇家貴族的氣息和喜氣了吧。[1]
作者簡介
侯群華,男,河南文學簽約作家,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