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嗩吶聲聲父愛濃
圖片來自搜狐網

嗩吶聲聲父愛濃,我想把父親帶回宿舍,讓父親暖和暖和。可是父親沒有動,他只是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我。然後比劃着問我:同村的孩子說你病了,我不放心,來看看。父親望了望我,又比劃着:我一會就走,不進去了,免得讓同學知道

原文

  我6歲那年,母親死了。我清晰地記得,母親臨終前,眼角掛着一滴淚。那滴淚在秋陽下抖動着、閃爍着,含滿了對我和啞巴父親的牽掛。

  母親走後,生活的重擔落在了啞巴父親的肩上。父親每天做「豆花腦」,來維持我們父子的生活。每天深夜,在昏暗的燈光下,父親艱難地推着沉重的石磨轉圈,潔白的豆漿從磨縫間流出,豆大的汗珠總使他的衣服濕透。磨完豆漿後,父親還要把豆漿裝入瓦缸,端上鍋,生起火,在灶台邊守候兩三個小時。

  天不亮,父親便出發了,挑着擔子,領着我,走街竄巷地賣「豆花腦」。父親不能叫賣,只能吹一把破舊的嗩吶來招攬生意。那淒涼而又悠揚的嗩吶聲伴我度過了童年。那時,我很喜歡看父親吹嗩吶時的樣子,高昂着頭,精神而有力,像巨人一樣高大。

  可漸漸的,上學後的我每當和同學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人用手做嗩吶狀,發出怪叫。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知道他們在學父親。從那時起,害怕被同學笑話的我再看父親吹嗩吶,已經沒有了兒時的感覺,我開始儘量躲避跟父親在一起。一次,幾個同學一邊學父親吹嗩吶一邊胡亂比劃着,我氣極了,撲上去與他們廝打起來。結果被打得滿臉是血,哭着跑回了家。

  父親看到我這個樣子,連忙拿着毛巾跑來,邊擦邊比劃着問我,怎麼了?

  我一把推開父親,大聲地向他喊:「你為什麼是個啞巴?你為什麼不能像別的孩子的父親那樣說話?」父親雖然聽不見我說什麼,但他被我的表情驚呆了。他似乎從我的臉上讀出了什麼,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那夜,父親吹了整整一夜的嗩吶,那嗩吶聲中帶着哭泣,似乎在訴說着什麼……

  以後的日子裡,父親賣「豆花腦」也開始儘量避開我上學的路,我知道,父親一定是不想讓兒子傷心。而那時的我卻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趕快考上高中,去城裡讀書。那樣,誰也不知道我有一個啞巴父親了。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上的高中,一個多月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父親都會打量我許久。每當他伸出手,想撫摸我時,又會怯怯地縮回去,他害怕我的拒絕及冷淡的目光。父親臉上常寫滿失望,眼睛裡閃過痛苦、無奈、悲哀……他老了,身體也不如從前了,但是為了供我念書,他仍舊每天趕做「豆花腦」。父親一直記得母親的牽掛,要讓孩子上大學。

  此時的我也常在心裡為自己的自私、虛榮感到難過和慚愧,卻一直沒有對父親說出口……

  高二那年的冬天,我感冒了,周末沒有回家。星期天中午,我正在宿舍里躺着,忽然,從遠處傳來了熟悉的嗩吶聲。那麼熟悉,難道是父親?我跑出宿舍,此時,天上正飄着雪花。

  在學校門口,我看見了父親。父親己被白雪覆蓋,如同一座潔白的玉雕。寒風卷着雪花,不停地拍打着父親單薄的身子,父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用凍得紅腫的手緊緊握着嗩吶,邊吹邊向校園裡張望着。

  看見我,父親顯得很興奮,嗩吶吹得更響了。嗩吶是父親的「嘴」,父親在向我「訴說」着他的愛、他的關心、他的掛念……

  聽看門的大爺說,父親天不亮就來了,那時,雪下得很大。縣城離家裡有三十多里路,我不知道父親是怎樣走過那彎曲不平的山路的。看門的大爺不能和父親交流,只能讓他站在門外。這一站,就是整整一個早上。所以父親才吹起了嗩吶,他知道,兒子應該最熟悉這個聲音。

  我想把父親帶回宿舍,讓父親暖和暖和。可是父親沒有動,他只是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我。然後比劃着問我:同村的孩子說你病了,我不放心,來看看。父親望了望我,又比劃着:我一會就走,不進去了,免得讓同學知道。

  我感到一陣揪心的痛,悔恨的淚湧出了我的眼睛。我無法體會父親此刻的心情,但我知道,那是酸澀的。我比劃着告訴父親:「沒關係,我要讓所有的同學知道,我有一個多麼好的父親。」

  父親的眼中除了驚喜之外,還閃着晶瑩的淚光……

  後來我終於實現了父親的夢想,考上了大學,但是父親的擔子卻更重了。每次給父親寫信,我都會說上一句:爸爸,你的嗩吶聲是我聽過的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我會常記在心,活出個人樣來!

  命運的不公使父親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使他不能用語言表達他對兒子的愛。但他的舉止卻讓我深深體會到了……父愛無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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