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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喏草(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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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喏草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喏喏草》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喏喏草

赤腳在田徑上走,罵一聲搶道的蜻蜓就看到喏喏草。喏喏草真的跟別的雀稗不一樣,它的籽是芝麻型,卻比芝麻飽滿許多,淺綠色。稻田裡禾苗正使勁長,都快轉成墨綠色了,稗草發瘋地搶地盤,也以墨綠的身子混到禾苗隊伍里去,喏喏草只是長在路邊,個子小小的,長淺綠色的果子,守着很順人心的規矩。

看一眼就上心,哎呀,喏喏草。

喏喏草,又叫豬兒草。這個「兒」不是「兒」的繁體,只是跟「兒」的繁體字同形,意思當然還是小娃娃。采那草籽,放一張紙上,張口說「喏——」,不要停。「喏」是我故鄉人喚豬的用語,那草籽神奇得很,聽到叫喚,竟然在紙上轉圈子,只要耍它的娃不停嘴,所有的草籽都會排着隊不停地轉下去。當然,一停嘴,它就停。

這是什麼樣的精怪呀?

長在田徑邊,從來不搶目。比它搶眼的有米菊,米菊有灰灰色的身子和黃黃的花,還可以混着穀物做粑粑吃,祖母說,米菊粑有韌性,耐嚼,好吃得很。更搶眼的有水裡的雞頭菱,開不怎麼好看的黃花,葉子如磨盤,葉上和莖上都多刺,雞頭菱的籽真好吃,采莖作菜,令農家人眉開眼笑。水溝里還有蠢而且凶的烏魚,娃兒只要看到某地有烏魚露頭,那就趕緊去一根竹竿來,把母親的納鞋底麻線取一段來,掛上烏魚鈎,撲一隻小土蛙做餌,大麻大紗站溝邊下餌,笨笨地下也無妨,烏魚一定會搶食,哇,好大一條,蹦蹦跳跳,跳個鬼,午餐就用這傻子下焦皮飯。釣魚的娃一興奮,把什麼都忘了,這個時候,說不準腳下就踩着一棵喏喏草。娃兒找草莖串魚,看到腳下踩過的喏喏草,喜上眉梢,先把魚串號放一邊,取喏喏草籽,放掌心,喏——不走,滿手的魚涎,粘着小豬兒不能動。哎呀,那就,把雙手放稻田裡洗洗,在屁股上的衣服上擦過,在放喏喏草籽,喏——排隊了,走呢,走呢,走走走,走過外婆橋。

如今知道喏喏草的人都已經不再年少,這些人從故里的水田、水溝上岸,洗了腳,靸一雙解放鞋,背着包,很新奇地買了火車上的站票,去了東南西北方。

城市裡有太多的繁華,怎麼看也看不盡,但那些人真能記得起喏喏草。

彼此間,問,君回家看到喏喏草沒?就是豬兒草呀?

看到呢,看到呢。這是吹牛。或許吹牛的人回鄉就沒到田間去,種稻的田早已不在,哪來喏喏草?

問一個叫靜子的女孩,是個寫文章的高中老師,她說我下鄉呢,去找,找來找去,照片發來一幅幅,都不是。

一個做軟件的紅土地上走出來的老總不知是因為什麼樣的機緣,在圈子裡發一張照片,草籽數顆,草莖一根。問,這是什麼?

哎呀,這是喏喏草呀。親親的喏喏草!其實,他知道是喏喏草,豬兒草,這不過是故里的俗名,思想它這麼多年,睡里夢裡,不知那草的雅號,寫到文章里,總不能只是說喏喏草吧,說喏喏草過州過縣人家也不知呀。

花腦筋找喏喏草的身份。

圓果雀稗。

中國有十種雀稗,圓果雀稗是其中之一。其實那果根本不圓,形如飽滿的芝麻,只是比起其它的雀稗,其果就真的朝團圓的方向走。一般的雀稗,果束如雀尾,果實卻小而乾癟。

哎呀,它只是稗嗎?稗,算個鳥!

俗語說,谷裡頭也有稗籽。映射人,是說聰明人再多,難免也有粗蠢的。

這確實難免。

又有俗語說,稗草筻到禾。映射邪門的擠兌正宗的。稗草原本是和稻子同宗,後來它變鬼,結小如粟粒的果,莊稼人就嫌棄它,從選谷到種秧再到一邊又一邊的鋤禾,都會很認真地剔除稗草。

稗草筻倒禾。這賊命賤,搶肥,農家人弄點肥不容易,星星點點都指望長到禾苗身上去,如是有這稗草,那可傷人腦筋,這傢伙厲害得很,見肥不舍,吃得腰圓肚肥,搞不好禾苗還是可憐地張着黃瘦的臉。

農家會有一次次的專門扯稗草的活,一心要將稗草斬盡殺絕。

稗草總還是有。打穀,曬穀,扇谷,選谷,稗籽還有。

農家人對上戶的師傅是極其尊重的,多見的是石匠、篾匠、裁縫、剃頭匠,也有為老人做壽坊的木匠或是做桶修桶箍桶的桶匠。不管多麼貧寒的人家,師傅來了,就得有好的供碗,如油煎豆腐乾啦,油煎小白魚啦,主食是大米飯。飯里免不了有稗籽。

給師傅的飯有太多的稗籽,當然是對師傅的不尊。做飯的老太,一般會把米放一個竹匾里細細選,儘量把稗籽選出,並不拋棄,積攢着餵雞。

稗籽可食,只是太小,皮又厚。囫圇吃下,據說會得闌尾炎,一般的人吃飯會把稗籽挑出棄之。但上戶的師傅卻不,這些人有非常好的教養,他們用靈巧的大約只有匠人才有的舌頭把稗籽理出,精準地把稗籽嗑開,吃稗籽仁,只把稗籽殼吐掉。師傅吐稗籽殼的時候也非常有風度,舌頭在嘴皮里輕輕巧巧使個勁,稗籽殼就空空地飛到某個角落裡去了,覓食的雞看到,興奮地抓搶,結果卻只能失望地罵人。

稗也有青青蔥蔥的歲月,嚴格說,稗亦糧。嫌它罵它,它也在農人活命的夢中。

那麼,雀稗,是不是稗草呢?不是,只是親戚而已,雀稗一般沒有可食用的果,自知之明不會跑到水田裡去搶稻子的風光,只在田徑路邊陪蜻蜓說世景。但圓果雀稗是有飽滿如芝麻的果的。

那麼玲瓏的果,那麼瘦瘦弱弱的身,那麼乖巧的秉性。沒有人想起要食用它。

一頭頭奇巧的小豬兒,你一喚,它就走,絕不走遠,只在你的手心。鼻涕娃兒喊着「喏——」許個願,小豬小豬快快長,長大帶你上學堂……

去了城市的人,心懷着種種美好的願望,賺錢,買車,買房……練練鬼步舞,耍耍太極劍,扎紮實實減減肥。還有着什麼呢,一時想不起,夜來躺床上,腦海里過起蒙太奇,種種斑斕的東西去過,冒出一種東西來,那是淺綠色如芝麻粒一樣的東西,哎呀,喏喏草呀,你一喚它就走,說多乖有多乖。

其實那些歲月里,許多的東西都不乖,要它活的常常不活,要它長的又懶得令人心焦;思想溫暖,腳指頭又竄破布鞋探到風霜里來;指望床上咳嗽的年年如是到牆跟下曬太陽卻偏偏在某個夜晚跌倒了爬不起來……還有,指望斗田千斤谷,偏偏遭了旱;指望娶個好女人,心向的女孩卻看不上瘦瘦的細佬。想來想去,也就是那喏喏草,總是那麼青青綠綠,你說喏它就走。

乖與不乖,希望總在那裡。

青草一棵棵,根在泥地里,泥土的深處,有足夠的水。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