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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風細雨中吶喊(28)
《在微風細雨中吶喊(28)》是中國當代作家蘭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在微風細雨中吶喊(28)
秋雨綿綿，蒙蒙的雨霧將樹與人隔得更遠，十字路口又是一副繁花似錦的盛況。那高台之上紅黃藍紫的花朵在雨里爛漫着，溢着一股凡俗的喜氣。又是一年國慶至，滿街歡喜的人似乎都已忘卻，我們的民族曾遭受過怎樣的傷痛與蹂躪。
無論什麼季節雨都是最有感情，最易讓人惆悵的，無邊的雨絲密密斜織着，一張隱形的網在天地間張開。愛着的人逃不掉相思，困頓的人逃不掉失意，而心痛的人註定逃不掉神傷。去圓明園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陰雨綿綿。一踏上那片土地我就心痛不已。雨絲是冰涼的，而淚是灼熱的。大紅的拱門喜氣盈盈，推廣APP的男孩笑容可掬，茶室中的人影安閒悠然，花間佳人年華如玉。是的「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如此良辰美景，去「細雨濕衣人不知」，去「且向花間留晚照」吧！大家沒錯!但我為何如此難過？這份不合時宜的悲傷所為何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沿着青石小道走去，一路楊柳拂岸，心緒難平：我的家園，我的故國，本該不是這般神貌呀！垂煙的楊柳一路飄搖着，那深深淺淺的綠如上好的顏料，在雨霧中暈染出朦朧綽約的美，恰若美女背身而立藏起了動人的眉眼惹人遐思。道旁的湖中一派「接天蓮葉無窮碧」的盛況。亭亭荷葉如舉起無數翠盤，又恰似舞女羅裙凌波而來。「猶記綠羅裙，處處憐芳草。」今日的湖邊可有人是惜草之人？可有心是惜花之心？粉色的荷花零星點綴其間，有嬌羞地開着的，也有恬淡地打着朵兒的。靠岸的蘆葦叢里，幾隻野鴨正在戲水，一會兒張開翅膀撲稜稜擊水，一會兒扎猛子翻跟頭。鴨子是不知愁的，這滿塘的「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是不知愁的，這細雨微風幽幽芳草也是不知愁的，知愁的只有園中躑躅的我。不知為何這滿目青翠亭台樓閣，總讓人生出一種末代遺孤般的煢獨。我憐惜地走過腳下的土地，卻撫不平心中的哀痛。
不要碰故國之思吧！六朝舊事早已隨流水而逝。萬春園只余寒煙衰草凝綠，「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早已成了往昔褪色的夢。漫步湖岸，福海正起着灰白的浪，起伏的波濤撞擊着岸邊的礁石，濺起一尺來高的浪花，有潔白的鷗鳥展開狹長的翅膀貼着水面疾飛。極目遠眺海天一色煙波浩渺，海中的蓬島瑤台只剩一抹不甚分明的青黛，福海的名字來源於神話中「徐福渡海求仙」的典故。「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說的就是這蓬萊仙境。如此福地本該一片樂土聖潔清淨，誰曾想竟也逃不掉列強的肆意踐踏，真是讓人氣憤。此刻的福海上，風急浪高愁思正茫茫，海與天風帶着冰冷的哀傷緊緊將人纏繞，裙裾嘩嘩地拍打着我的腳踝，想再喚一聲故國，未語已哽咽。湖邊的空地上一大片小雛菊靜靜開放着。細長的金黃花瓣簇擁着深紅的花蕊，伸手一碰就有水珠簌簌滾落，好似亡國之人流下的清淚。
終於還是看見了那片斷壁殘垣，精緻的漢白玉石雕殘破不堪，那頑強地挺立向蒼天的石柱，似一個個驚嘆號標註在大地上。石階間荒草叢生，「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沿着園邊的小路走去，每一塊殘磚碎瓦都在訴說着泣血的往事。淒風楚雨中一切都被抹上了悲劇色彩，我的心在滴血。我看見了海晏堂的後廳牆，看見了相對完整的大貝殼，看見了大水法標誌性的歐式拱門。只是它們早已不復當年的風采，那曾讓人引以為傲的十二生肖水力鍾已不見蹤影。「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我是誰？我從何而來？我的心為何如此疼痛血流不止？莫非此刻的女子是前生的一縷亡魂生出的幻影？故國神遊，歸來卻滿目瘡痍，整個大地都在疼痛地戰慄，讓人情何以堪？遙想當年，海晏堂的蓄水池前，大水法的觀水台上，曾見證過無數盛世昇平的大氣象吧！這兒曾遺落過天子的美夢，王侯的威儀，美人的淺笑。這兒曾珠光鬢影，環佩琤琮。也曾氣象莊嚴，威儀赫赫。彼時一片大好河山，北國正沃野千里，牛羊成群，江南正絲竹悠揚，人面如玉。那塞外芳草離離的夢，那大散關金戈鐵馬的夢。都驀地被平地里一聲驚雷震碎了。八國聯軍燒殺搶掠，為掩蓋其罪狀，將圓明園這人間瑰寶付之一炬。那火是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法國作家雨果曾盛讚圓明園為世界奇蹟，並嚴厲譴責毀掉它的兩個強盜法蘭西與英吉利，必會受到歷史的審判，但這又如何，那富麗堂皇的東方博物館早已煙消雲散。
穿行在復原後的黃花陣中，一條條灰黑的甬道迷宮般在腳下變幻，耳畔依舊掠過圓明園的微風細雨，我的心既迷茫又焦灼，是否只有去國才懷鄉？腳踩着自己的土地就不會流離失所？我親愛的祖國，這百年多的滄桑歲月你都走在逃離厄運的途中。而今在此與歷史相遇的我仍不免為你哀痛。歲月創造的一切都屬於人類，包括廢墟，以及廢墟下的嘆息，廢墟上的眼淚，但是，難道我們中華兒女只會對着一片廢墟流淚？不，不是這樣的！我的心在吶喊。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聶魯達曾說過：「中國人是世界上最愛笑的人，他們笑着經歷無情的殖民主義，經歷過革命，飢餓，屠殺，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比他們更懂得笑。」是的，我親愛的同胞們，我想告訴大家的就是微笑比眼淚更有力量，勿忘國恥，砥礪前行，我們將不僅有承受災難的勇氣，還會有創造奇蹟的力量。
又是一年國慶至，在國旗與鮮花幻化成的海洋里。細雨仍紛紛地落着，沙沙的雨聲似一首悠悠的小令，又似有誰正對着我絮絮低語。[1]
作者簡介
蘭芷，原名亢小娟，寶雞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