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雨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大勇》是中國當代作家雨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勇
在每一個女孩子的童年和少年時代,幾乎都經歷過一個名叫「大勇」或者「勝利」的小子。他們或高大、或強壯,頑強的意志力,霸氣側漏的個性是他們的標配,一呼百應、無孔不入是他們的能力。總之在同齡男孩子中他們鶴立雞群。
小時候,常隨父母搬家,小紅是童年記憶里唯一要好的玩伴。大勇是小紅的三哥,小紅是我形影不離的夥伴,A等於B,B等於C,所以A等於C——這是我的推斷。因為時不時在一群男孩子堆里,會有我和小紅的身影。
小紅是家裡唯一的女孩,性格乖巧、嬌弱,不合群。因為有我這樣的夥伴陪伴她,大勇對我另眼相看,我也享受到了只有他妹妹才能享受到的生活待遇。
英雄人物出場,少不了前呼後擁。二蛋、栓柱、富貴、狗剩……七八個光頭小子聚攏在大勇周圍,他們同呼吸,共命運,猶如同一根繩上的幾隻螞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趙二爺家的棗子,剛剛紅了半邊臉,坐臥不寧的大勇和他的死黨們已經去樹下打探了有八百回。牆,不夠高,樹,離得也不遠。院子裡一隻大黑狗,毛色錚亮,眼露凶光。糟糕的是狗脖子上的那根繩子又細又長,使得這隻大黑狗如同脫韁的野馬,圍着棗樹隨意馳騁。幾個人剛爬上牆,大黑狗呼地一聲沖了過來,瞬間全都掉下牆,第一次計劃失敗。眼見着到嘴的棗子,卻吃不到嘴裡。
人,一旦摔倒了再爬起來,他的智商會瞬間增長。時間緊迫,大勇喊栓柱去折一根向日葵杆。接到命令的栓柱撒腿就跑。很快一根帶有彎頭的向日葵杆,被他抗了過來。大勇順手摘下自己的帽子,比劃了一下說:
「二蛋褲帶解下來」。
二蛋支吾着不願意,富貴一把拽下他的褲腰帶。
一陣放肆地笑聲穿透了二蛋的耳膜,他窘得面紅耳赤。原來他系的是奶奶的紅褲帶。二蛋那個後悔,早知道被他們幾個發現,早上找不見褲帶會想想別的法子。放肆地笑聲,惹得大黑狗在院子裡一頓狂吠。大勇噓地一聲,示意大家安靜,他麻利的把帽子用紅褲帶幫到帶彎頭的向日葵杆底下。這次不能再讓大黑狗發現,他們搭起人梯,大勇手持長杆,如同揚鞭策馬的將軍,飛馳上牆,他慢慢地把長杆伸到棗樹里,對準一顆顆又大又紅的棗子,使勁颳了過去……很快那樹耀眼又招搖的棗子,被他們下走了一大半,等到趙二爺發現情況不妙,提起鐵鍬追出來時,已是人去牆空。
首戰告捷,另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又在他們心中冉冉升起。
果園的蘋果豐收在望,拳頭大小的青蘋果壓彎了樹幹,在枝頭搖搖晃晃。誰都知道成熟後的大紅蘋果最好吃,問題的關鍵是,怎麼可能等到蘋果紅的那一天?!黑暗中無數張貪婪的眼睛在盯着它們。
心動不如行動!
黑夜是最好的掩護。乘着月色來到果園外,好高的牆啊!怎麼上去呢?大勇和幾個男生嘀咕了一會,開始分頭行動。二蛋和富貴負責運土,狗剩回家找麻袋和繩子。我和小紅坐在路邊的土坎上看着他們跑來跑去。
是不是我們也過去幫幫忙?
「不用,女人礙手礙腳,等着吃蘋果就行了。」小紅成竹在胸地回答我。
大勇脫掉他的新褲子,扔給妹妹小紅。去年在瓜田「摘」西瓜,大家匍匐前進時,新買的褲子剮蹭得不成樣子,被父親發現後一頓胖揍。帶有傷痛的記憶最深刻,今天這條褲子再給弄破了,父親真會打死他。沒法子,只有脫下這該死的新褲子穿着大褲頭輕裝上陣。
道具很快製作完成。一根長繩兩頭各系一隻麻袋,麻袋裡裝着半袋沙土。大勇個大力氣也大,他把裝了沙土的麻袋一頭扔到牆的那邊,然後再順着土牆縫拉緊拉穩。這樣兩隻裝土的麻袋就懸在了半牆上,一切穩妥之後,大勇帶頭爬上去,隨後二蛋、栓柱……幾個人踩着麻袋順着繩子穩穩噹噹地翻過了牆。
等到再回來,全都變了模樣。一個個大腹便便,腰纏萬貫,拳頭大小的青蘋果塞滿了他們的外套。大勇拉開上衣拉鏈滿滿一轉腰的蘋果掏給我和小紅。懷抱着滿滿當當的青蘋果,我說不出地喜悅與激動。拿起一個青蘋果輕輕地咬上一口,儘管很生硬,但初入口時,還是酸甜酸甜的,仔細咀嚼,就會有點酸澀的味道。青蘋果的味道像極了初戀。
一旁的大勇若無其事的和夥伴們打鬧着,月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能感覺到那是一種自豪,一種享受,一種大獲成功後的喜悅與滿足。
新學期開始了。大勇和富貴升入高年級,他們的衣服比原來乾淨整齊了,脖子也比以前洗得白了些。和那些還在流着鼻涕的低年級男生一對比簡直就是男神。大勇在校園裡出出進進的時候,我忍不住自豪地告訴同學紅霞:
大勇!他是我三哥。
過了幾天為跳皮筋紅霞和我吵起來:
「就知道吹牛,還說大勇是你三哥,你三哥,咋不和你一個姓?」
為這事我苦惱了一下午,怎麼把不同姓的事給忘了啥!
一次,出早操的時候,發現大勇在他們教室門口頭頂書包站在一個板凳上,同學們跑過去,嘻嘻哈哈地嘲笑他,大勇回過頭來對他們擠眉弄眼。
第一節課好慢啊。好不容易等到下課,趕緊去找小紅:
大勇怎麼了?
「沒事!他欺負田小玉,今天田小玉她大(爸爸)找老師告狀咧。」
小紅說着,突然貼近我的耳朵:「我三哥喜歡田小玉。」
喜歡??!!哈哈哈……我們倆笑着跑了,這麼丟人的事他也干?!
不得不說說田小玉和大勇的事。
田小玉是大勇的同班同學,她其實很普通,唯一的亮點就是學習好辮子長。她坐在前排,離大勇很遠,不知道從那天開始,大勇發現田小玉的辮子真是漂亮,不像妹妹小紅的頭髮又軟又黃。田小玉的長辮子又黑又粗,走起路來盪過來盪過去,甚是好看。其實好看的女生也不少,沒幾天大勇都幾乎忘了,之所以重新燃氣希望,原因是田小玉好像都不知道有大勇他這麼個人在班裡,常常目中無人的從他面前過去,最可恨的是那個娘娘腔的姚鋼,天天在教室喊着:「田小玉交作業去了。」
田小玉真是聽話,抱起一摞作業和姚鋼肩並肩地走了。大勇領着一幫男生在後面起鬨:「兩口子!兩口子!」小玉氣地哭了好幾回。大勇還不過癮,和一個男生調換了座位,他坐到了田小玉的後面。只要有時間,就使勁地拽田小玉的辮子,疼的小玉眼淚汪汪的又不敢吱聲。那天放學大勇又和一群男生在後面喊:「田小玉和姚剛!兩口子!兩口子!」田小玉一路哭着跑回去,就有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情景。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到了寒假。
「北方的冬天是冬天!滿眼黃沙漠漠的地與天。」徐志摩筆下北方的冬天或許讓你涼透了心,但我們卻不這麼認為。冬天——我們有冰!有雪!有洋芋!打着放牛的旗號約好了一起去山上。放牛隻是藉口,真正要做的是挖鍋鍋灶燒洋芋!
都要出發了,大勇發現二蛋還沒有來。
「二蛋今天不來了。」栓柱說
「為啥?」大勇驚奇地問到。
「二蛋把拜年的肖果子給偷吃了。」
原來,前些天二蛋和弟弟給他大舅拜年,提了一包肖果子(小圓形油炸食品),走到半道,饞蟲就像蛇一樣地爬出來纏住他的雙腿,一步都走不動了。他和弟弟順着點心外包裝的側縫輕輕地摳了兩顆出來,這一吃不要緊,一發不可收,很快沉甸甸的點心被他們掏的能透過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在路邊吃了個精光。吃是吃美了,去舅舅家拿啥拜年呢?兩個人坐在路邊正在發愁,猛然,二蛋發現路上小牛犢拉的糞便像極了肖果子——小小的又黑又圓。他激動地直接跳起來,一把拉起弟弟,撿了一堆小牛糞便,順着側縫整齊地碼放到肖果子的包裝紙里,然後興高采烈地提着去了大舅家。沒想到,昨天一大早大舅提着那包點心推開了二蛋家的大門……
聽完栓柱的講述,大家笑地前仰後合,這個笨二蛋!
一邊趕着牛,一邊唱着跑掉的歌,打打鬧鬧地來到山腳下。牛兒們自覺的在山下自力更生起來。大勇帶着富貴找了塊乾燥的土坎開始挖灶,其他人找干土塊的、折樹枝的忙的不亦樂乎。很快挖好的鍋灶底下生上了火,放上乾淨結實的土塊燒的變白,然後把洗淨的洋芋和燒好的土塊均勻下入灶坑,再把掏出的灰火覆蓋上面,用腳踩平,最後覆些干土密閉。個把小時後,飄香四溢的鍋鍋灶洋芋就燒好了。
望着焦黃焦黃的洋芋,狗剩忍不住了,他搶先拿起一個吃了起來,就聽啪地一聲鞭子響,狗剩的手背鼓起一條紅坎,手中的洋芋掉在了地上,他捂着手痛苦地慢慢蹲下身去。這時大家才發現,手持趕牛鞭的大勇,怒目圓瞪,舉起的鞭子依然停在半空中。
這種不經過任何分配地哄搶,對大勇來說簡直就是對他人生秩序一種挑釁。如果一個八、九歲的女孩知道愛情的話,那一瞬間我真會愛上他的霸氣。
沒多久,我隨父母離開家鄉,之後幾十年,再也沒有見過大勇。
三十多年後,童年夥伴家鄉再聚首。二蛋還是那麼喜笑顏開,富貴沒有像他的名字一樣富起來,依然老成持重……大勇姍姍來遲。在我心裡,一直想象着他的模樣:估計個子有一米八或者一米九了吧,墨鏡?大背頭?對!就是電影裡周潤發的那般模樣。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隨着聲音大勇走了進來。中等個子,短短的板寸頭髮,外穿一件深藍色休閒外套,一個地地道道的普通中年男人站在了我們面前。成熟!穩重!謙遜又儒雅,在他身上看不出當年的任何一點痕跡。他謙虛的和我們一一握手,禮貌而有得體的給大家敬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喝多了的狗剩突然想起童年的那次鞭打,他有些失控地罵起大勇,大勇笑呵呵地陪着不是,狗剩有些得意忘形,又跑過去對小紅胡言亂語起來。有酒杯碰到玻璃桌面的聲音傳過來——清脆、刺耳。回頭見大勇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笑容,一臉捉摸不透的表情烏雲密布。他沒有說話,似乎在想着什麼,他又重新慢慢地放下酒杯。這時就見狗剩悄悄地回到座位,一聲不吭地夾起一根青菜嚼了起來了。
我認識的那個大勇,原來他一直在![1]
作者簡介
雨晴,女,寧夏固原人。喜歡閱讀的豐富,運動的健美,但更喜歡書寫文字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