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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山(許衛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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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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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山》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考山

說到我們家鄉大考山,它不僅不像山,而且與「大」字更是出了五服之外,只能體現這裡的人善於虛誇。這也是平原容易使人平庸,平庸就難免自大的原因吧。這裡人常把「大」字用在小「字」上,挖一條小河叫扒大河,一個頭顱只有拳頭大的嬰孩,都說是來了一個「大頭」兒子,我們上初中那會,莊上人都喊我們「大學生」,大考山其實就是一個方圓幾里路的土丘,倒是改為公墓後,石碑石材運來很多,堆積如山了,增加了山的成分。說土丘是山,這真是沒見過山哪。

大考山黃土朝天,有點熟土都被風吹雨打,衝下山腳了,幾乎沒有農業價值,林業也難以發達,嫩綠的小樹栽上去兩年就老氣橫秋,形容枯槁,只有巴根草不棄不離在這裡經久不衰鉛條一樣的莖,貼地延展很長,幾寸就扎一節根須,再過幾寸,再扎一點根須,在這些節點上只有幾片小小的綠葉,拔起它,只能拔起一小段------兩節之間的一小段。它們每一段根須都抓住泥土死死不放,直到你超過它的能力,拔起的根須還帶着黃泥。這裡的巴根草若站直長就是竹子、蘆葦的旁系。那些嬌嫩的野菜野草都到山腳下肥沃土地上,雖說環境適宜、優雅,卻都是牛羊、刀鏟的首選,很少有像坡頂上巴根草壽終正寢的機會。其實在肥水豐沛的地方巴根草也不是這樣,它們葉莖也都是朝天長,葉、莖都柔軟也稠密,與大考山頂上巴根草判若兩家。人與植物都一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什麼命過什麼日子-------小高莊人常講這句話。講了這句話,雖無可奈何,也心安理得。認了這句話,也算一種高境界了,一般人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有的人就要與命運抗爭。

大考山似乎都是壞事的發生地,出名也因為這些壞事。早年一個生產隊長來縣裡參加公判大會,會上宣判一個強姦犯的犯罪情節,這位隊長不僅沒有受到震懾教育,在回來路上經過大考山,眼見四下無人,居然學那廝手段,把一個放羊的女孩給強姦了,抓住以後還埋怨是公判大會害了他。頭幾年,這裡發現漢墓,老百姓把那裡罈罈罐罐拿回家當一般家具使用,被有識之士發現,一邊購買,一邊盜挖,白天文物商,晚上盜墓賊,山上山下到處被挖的像準備打阻擊戰的戰壕。不久,小城官員看上了這片土地,開發公墓,解決殯葬難題。這也是關注民生,雖說是安葬死人。但大凡說關注民生,便民不聊生,民就會有鬧事發生。一聽說,要在這裡建公墓,墓地比城裡套房還貴呢,山下周圍百姓就造反了,你占地也就占了,還是用死人來占我們的地,圍着這成千上萬的死人孤魂野鬼你叫我們怎麼過日子啊?怎麼辦?鬧啊!鬧了幾回,敗了幾回,胳膊擰不過大腿,你也不敢占山為王了,占山為王你太嫩了點,你以為大考山是井岡山?於是,打了幾隻出頭鳥,大考山恢復往日的平靜。大考山開始了另一番景象。圍牆圈地,大興土木,綠化造林,很像當年的深圳。

現在,我們可以驅車直至大考山,平坦的兩車道水泥路,改變了往日泥濘小道。以前騎自行車都困難。眼下幾個上坡,下坡,就看見了大考山墓地巨大牌坊,進去是噴泉,再前幾步是一溜古色古香的明清徽派建築擋住你直接看到的墓地的視線,在此,你以為是風景區,是旅遊點,這一溜建築中間有一個廊門,上台階走進去,幾步便再下台階,奇景出現,腳下的路逐漸上坡,樹木蔥蔥,邊緣是高高的白楊,墓地是雪松、垂柳、黃楊、小榕樹、廣玉蘭等等,被園林專家刻意安排,都像有規定似的橫豎成行,看上很呆板倒顯莊重,符合情境。一塊塊青黛色的石碑形成整齊劃一的巨大陣容,排列水泥兩邊,若是朝陽還在,石碑都熠熠生輝,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與死亡根本就不搭界。若是大雪過後,石碑與雪黑白相間,此刻幾乎無人,但云走日照,你會感覺隨時會有人出現。路邊等距離安放靈璧石雕塑的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戊狗、亥豬,不太具象,到都有了鬼形似的氣息。它們身下有其特性介紹文字,有的行人就針對性停下來(特別是小學生),對照自己屬相,看其性格與行為,看着看着就忘記自己來幹什麼的。大人停步,扭頭喊,瞧這孩子,快走啊,回頭來再看。

這裡最熱鬧是清明和春節前後三天為盛,端午、中秋、大冬稍遜。從早上八點開始,主路上人就擁擠似南京路,墓區人頭攢動像天安門,煙火繚繞似九華山,哭聲、鞭炮聲均有,哭聲以女人為主,男兒有淚不輕彈;鞭炮焰火聲以富人為主,他們以錯綜複雜的心態,增添了這裡節日氣氛。節日過去,馬上冷清,但每天都有人來,一來起碼幾十人,肩披腰纏白布帶,可根據他們哭聲和悲痛的表情看出和死者的關係和情感。他們是來送葬的,吹鼓手在前面領頭,斷氣似地吹幾個音,泣不成聲的感覺,情景交融,後面帶頭的是手捧骨灰盒的,接着是扛柳樹枝的,到了預定好的墓穴,工作人員幫你把骨灰盒放進去,叫撒幾個硬幣在骨灰盒上,就開始蓋上石板,水泥封好,接下來燒紙。磕頭。要哭的再哭一會,就如釋重負,但還貌似重負的樣子,緩緩折返。也有三五個人來,七八個人來,那是來燒頭七至七七紙的,這是安葬以後的儀式,不必太隆重,子女來了即可,親友就免了。燒五七紙就是靈魂歸位了,這一天要起早,太陽一出來就前功盡棄。

看原來的大考山荒無人煙,也遼闊得很,幾年一過,披上一層石板的地方占據了大半,來者不少為急劇增多的死人擔憂,將來埋在哪裡?有的說,哎呀,過了三代,還不推倒重來,現在的人已經不是往天的人了,過去他們對祖宗都十分看重,現在有的連親老子都不認了。杞人憂天。是的,生育可以計劃,死亡你怎麼控制,只要生下來的,死就一個不會少。

說說講講,再走進去就可以清晰看見姓甚名誰的石碑,有的你認識,有的你聽說過,你會唏噓此某某英年早逝,你也會感嘆彼某某松鶴高壽,有時還會想起來說出其死者一段故事、傳說,但最終目標是到你親人那裡,此行,你一定是受風俗的制約,來燒紙,來祭掃。你或者帶着崇高的敬意和無限的深情,你也許懷着深深的悲痛和沉沉的哀傷,你也許是隨大流,迫於傳統規矩,你也許順便來看看熱鬧,圖個吉利,落個安慰,但是,不管怎麼說,你來了,在這生死人數最多地方交匯,交流,多少都有點意義。回憶也好,展望也好,緬懷也好,悲痛也好,平淡也好,乃至歡快也好,踏青也好,郊遊也好,有經歷,有記憶就好。

一個人的記憶和足跡大約和中華文明史差不多,,幼童時代混沌朦朧,大約和炎黃時代差不多,真真假假,神神叨叨,絲絲縷縷,沒有多少記載和物證,多是「據說」「傳說」等隱約的碎片,但是,最使人有無限想象也就在這個時代。越是隱約就越想叫它明白,越想明白,就越是糊塗。童年時代只有稍縱即逝的影像-------迷幻的陽光--------似夢非夢的場景,灶膛里忽閃的光,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輛叮叮噹噹的馬車,但不知往哪裡去的。夜晚,我能看見一個白衣人在黑乎乎的屋子裡默默地坐那裡,我喊媽媽「有人在外邊」,媽媽抬眼一望,「目中無人」,媽媽顯然由驚到怒(現在想來)說,你見鬼了?睡!小孩需要認同,所以就較真,較真就必挨懲罰。老人說,小孩子能看見鬼,和狗一樣,狗也能,夜晚,有時沒人,狗也會不停地叫喚,據說這不是虛張聲勢或多管閒事,實際上就是見鬼了,即便大白天,一陣人過來,那狗若只咬其中一個,這個人一定是鬼魂纏身-------活不長-------狗知道。在我如煙的記憶中(也可能是幻覺或白日做夢)有一條狐狸從我家屋頂跳下來,迅速變成一個老婆婆,揭開鍋蓋找飯吃,我說給大人們聽,他們都怒視我,輕視我,嘲笑我,打我,罵我,認定我中邪了;隨着年齡增長這些場景就漸漸沒有了,到了少年時代,似乎也就是夏商周了,很多就比較清晰了,接近了人間煙火,有了疼痛感,有了寒熱概念了,但不認為自己會死,即便看到死人睡在那裡,也不會聯想自己的未來,感覺自己生命無限似的;到了青年時代就是漢唐了,遠離了鬼魂,有了憧憬,開始了理想,性慾也如漢唐一樣強盛,盡情發揮,到了中年那就是宋元明清,坎坎坷坷,起伏跌宕,興衰榮辱大多已知,該幹的事情都幹了,不該乾的也都在這個時代盡力而為,開始對以前的生疏,對未來越發熟悉了,數着日子過日子,到了老年,就是眼下,朝不保夕的感覺越發濃重了。老年時,記憶回到童年時代,懷舊,回憶,紀念是最好的精神生活,再往前走兩步大約就該靈魂出竅,再去輪迴、投胎了---------人的一生回到史前。大約如此。

生老病死與戲劇的「起承轉合」也大致相當,,人生下來以哭聲宣告入世,哭聲預示不祥之兆,未來似乎不可太樂觀,起碼甜酸苦辣都得嘗嘗。富人也好,窮人也好,高官也好,平民也好,層次不同,感覺一樣,都是如此。戲劇以矛盾衝突開始發展情節,結尾的「合」和人生的「死」一樣,都是懸念不多,簡單快捷,不占主要篇幅和時間,很快劇終。要麼使人如釋重負,要麼使人心存遺憾,「老病」如同「承轉」,最難熬也最漫長,刻骨銘心倒是這裡,「生」與「起」都是感性的,還沒來得急回味就急轉直下輕舟已過萬重山,品味和煎熬人生就在「老病」的階段了。這一階段,明知奇蹟不可能出現,還會有一絲期待和念想,不僅自己遭罪,全家都為之寢食難安。

無論誰,問一生最值得記憶和懷念的一定是童年,津津樂道的也是童年.,這是因為童年對痛苦記憶不多,更多是天性的散發,生命力的旺盛.,也是對母愛父愛的追念吧。老年的生活再富有,再美滿,也不會再找到童年半點的快樂。我的童年有飢餓、有驚恐、有病痛、寒夜冷得縮成一團,夏日裡全身曬得似烤鴨,還經常被母親打罵,現在想來居然全是自豪和欣慰,自豪自己的忍耐力,欣慰自己的生命力,雖說不算大難不死,也算經過考驗,沒有或缺人生的該經歷的東西。當時哪一樣舉動在今天看來都是超人所為,那時在雪地了赤腳一玩就是一上午,掉進冰水裡不怕冷,腳劃開幾寸的口子也不知疼,更不要說消毒、包紮,只擔心回去父母憤怒的呵斥;喝生水,吃爛瓜,飯里蟲子蒼蠅吃下去也只吸收蛋白質,其他麻煩不會沒有。人,真要是再次投胎,再生童年多好。我想我若是生下來就飽食終日,不受寒冷,不受酷暑,隨心所欲,估計早已死了好幾次了,因為這不僅違反了天理,自身也會發生革命,不是肉體,就是精神,革命就是要命。我看過很多沒受過苦的孩子,童年風調雨順的孩子(祝福孩子真不便用「順利」二字)大多沒有出息,即便早期優秀,一旦遇到挫折,輕者消沉,重者尋短見,不輕不重者精神病、抑鬱症。我看到,小高莊的鄉親們在那樣的年代,對生活始終抱有信心,一息尚存都不會放下手中的工具。什麼叫出息?出息不是出人頭地,出類拔萃,出息應該是出離悲觀,自強不息。大饑荒年代,農民沒有逃離土地,沒有怨恨土地,而是堅守土地,堅信土地,最終能使他們生存的還是土地。失去土地,比失去靈魂還痛苦,沒有土地,又何來靈魂?

經常去大考山參加一些悼念、祭祀活動。時間長了,生死就模糊了,很多想法感覺變得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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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許衛國,江蘇泗洪人,編輯記者 文藝編導、文旅策劃。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