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鍾擁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天眼》是中國當代作家鍾擁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天眼
2020年春天,何苗就是諸事不順倒霉透頂。倒霉到想要去廟裡燒香求佛求轉運。
本來,何苗的工作單位還是挺不錯的。二十三歲,985高校本科畢業,大學畢業後考入老家縣城D校,在綜合科負責上級文件接收歸檔等相關工作,事業編,工作挺清閒的。
因為工作清閒,所以上班時間常常無所事事。於是,何苗學會了和大家聊天,並一發不可收拾。別人聊天都是打發時間偶爾為之,她倒好,把聊天生生整成了一項事業,逮誰都能聊,大有聊不盡興不撒手的氣勢。而且她也太能聊了,工作不到一年,在聊天界名聲大振,而她的聊天水平也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變得爐火純青堪稱一絕: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間政治和經濟;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啥都能與人聊上半天,還有什麼明星網紅,婚戀八卦,外加熱門電視劇,以及美術音樂歌劇,藝術門類派系……統統信手拈來,非聊到你俯首稱臣不可。總而言之,就沒有何苗聊不來的天侃不動的山。
都說言多必失,何苗還太年輕,她只圖開心,她不管這些個道理。
果然,因為話多,在2020年這個陽光明媚春意盎然的三月的一天,她被領導罵成了狗。
事情的起因是,當時有一位同事家中老人摔了一跤,似乎有些嚴重,校務委員會主任郝強便組織大家為他募捐。
郝強這個人吧,大家都曾吐槽過他,主要是覺得這個人能力不行又愛表現,平時和大家講話倒是一副能說會道的樣子,可是學校開大會的時候,一上台講話緊張得聲音都會發抖,挺搞笑的,不過此人在為人處世上面倒是非常圓滑。
何苗最看不慣他那種一副很會來事的樣子,所以聽說要募捐,當時就沒忍住,隨口說了句:「又捐,一年四季要捐多少錢,老子沒錢!」話是氣話,但大家畢竟是同事,錢還是要給的。
本來,何苗說這話也是無心,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之人,居然把這話傳到了郝強的耳朵里。毫無懸念,郝強找了個機會把何苗罵了個狗血淋頭。
人倒霉據說喝水也會塞牙!頭一天何苗才被領導罵了,第二天上班,又不小心遲到了五分鐘,好巧不巧,還被郝強碰個正着。
說起在黨校上班這件事吧,平時大家也是懶散慣了,別說遲到五分鐘,就是遲到十分鐘又有什麼問題。可是很不巧,上周領導們開會才說了,要嚴肅學校紀律,其中第一條就是上班不能遲到,很顯然何苗又撞槍口上了。
當着辦公室所有同事的面,郝強對着何苗又是一頓劈頭蓋臉。
罵到最後似乎還不解氣,甚至憤怒地對何苗說道:「……你了不起,我們這裡廟太小,不想干就趁早走人。」撂下這話郝強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接連兩天,何苗被領導罵成狗,但凡有點自尊心,那都有幾分受不了。
她垂頭喪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想右想都不是個事,就賭氣站起來,稱自己病了要請假,然後背上挎包回家去了。
回到家也沒什麼事情干,何苗便躺沙發上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視。過了一會兒,何苗又想起家裡還有一瓶紅酒,是上次表姐從外地帶回來送她的,何苗不懂酒,但現在不是無聊嗎,所以便拿出來嘗嘗。可這一嘗,竟也停不下來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到最後就迷迷糊糊地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何苗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特別的輕盈,似乎要飛了起來。
不,應該是已經飛起來了。她越飛越高,飛過了房頂,飛過了山巔,飛上了雲層。何苗有些慌亂,心想我這是要去哪裡呀?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正當她驚慌失措的時候,卻看見前方有四個小姐姐在打麻將。
何苗見狀心裡鬆了一口大氣,好歹看見了人,應該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
只是這群小姐姐也太有雅興了吧,跑這麼高的地方來打牌,還雲山霧罩的。
何苗想,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過去瞧瞧唄!這樣想着,竟不自覺地飄了過去。
此局麻將好像已經打到了尾聲,何苗看着,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好笑!
三家胡六條,其中一家還清一色,而桌子上已經現三張六條了,只見那倒霉蛋小姐姐伸手就摸了一張六條。
小姐姐說了聲「熟張得嘛!」就要把牌甩出去。說也遲那也快,何苗張嘴就在小姐姐耳邊小聲提醒道:「打九條。」
話音剛落,只聽見那聲音像打雷一樣,在雲層中蕩漾開來,震得雲朵們都抖動起來了,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對面的小姐姐抬頭看見何苗,似乎很生氣,說道:「何方小鬼,膽敢擾我牌興!」
何苗雙手作揖,嬉皮笑臉地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小姐姐生氣地說:「好聒噪的丫頭!」
坐上家的小姐姐看着何苗說道:「丫頭,觀牌不語真君子,你懂不懂呀。」
何苗繼續嬉皮笑臉道:「對不起對不起。」
對面的小姐姐見狀又說道:「話太多了,看來這丫頭應該為此受點教訓。」
話音剛落,何苗就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似的,一動也動不了。
這時坐下家的小姐姐便柔聲說道:「敢得罪姐姐,這丫頭確實不長眼。姐姐說要教訓,那當然是該教訓,但念她年紀尚小,我們也不必太為難於她,這樣吧,給我個老臉,我建議我們每人就許她一個願吧,多說無益,最後還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對面的小姐姐說:「行,那我先來,我許她看破不能說破。說破一次減十年陽壽!」
何苗心裡只覺得好笑,還「減十年陽壽」,以為自己是神仙啊!
坐下家的小姐姐看了看何苗,再次說道:「該我了,我看這丫頭不太好看呀,尤其這臉上的痘痘,那我許她臉上的痘痘統統消失吧。」
坐上家的小姐姐一聽就樂了,說:「姐姐你說了等於沒說,她臉上的痘聽說叫青春痘,那邊好多人都會長的,等年齡大了自然就好了。」
何苗心裡更疑惑了,這些人是誰?還「那邊的人」,難道她們不是和我們一樣的「那邊的人」!
這時只見坐下家的小姐姐卻嚴肅地說:「妹妹莫笑,我自有我的道理。」
上家小姐姐一聽,便說道:「好吧,那我許她開天眼,看什麼都能看得透。」
話音剛落,只見四個打麻將的小姐姐剎那間就現了真身,原來她們分別是西王母、觀音菩薩、文殊菩薩和嫦娥仙子。
何苗見狀好驚喜,指着對面脫口而出:「原來你就是西王母——」說也遲那也快,何苗話還沒說完,嫦娥仙子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此時此刻,何苗感到後腦勺似乎有被誰敲了一下的感覺,不禁驚覺,完了完了,是不是真的少了十年陽壽啊!
嫦娥姐姐看了看何苗,搖了搖頭,說道:「你這丫頭的嘴實在太快了,這是你的劫你知道嗎?罷了罷了,看你也是為了幫我的情分上,我許你三次講真話的權利!丫頭,咱倆兩清了,回去吧,好自為之。」
嫦娥仙子話音剛落,四位神仙便不見了,只留下何苗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何苗感到身上一陣發冷,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她猛地醒了過來。
看着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和酒瓶,哦!原來是一個夢呀。
何苗起身走向衛生間,她習慣性地往鏡子裡瞧去,咦——,我的臉,怎麼這麼白淨,臉上的痘痘呢?
難道剛才不是在做夢!
何苗又驚又喜,她連忙返回客廳,拿上挎包走出門去,她要檢驗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開了天眼。
何苗剛走出門,就碰上鄰居王大爺。王大爺看上去心情超好,臉上帶着笑,嘴上還哼着歌,何苗抬眼一看,怪不得他那麼高興,就剛剛,王大爺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說他媳婦在醫院生下個大胖小子。何苗知道這些年王大爺家盼孫子盼得多辛苦,今天終於如願了,何苗也由衷地為他高興,於是隨口便說道:「恭喜王大爺,添了一大胖孫子。」
王大爺一驚,道:「你咋知道的。」
王大爺話音剛落,何苗便感覺後腦勺又被誰敲了一下,再次驚覺道:「好險。」
王大爺一臉懵逼,問道:「什麼好險?」
何苗不敢多講,只能匆匆離開,氣得王大爺在背後直罵人:「你丫神經病呀!」
看來,開了天眼是鐵板釘釘的了!
何苗不死心,又跑到大街上去看,好傢夥,滿大街的人,一個個的心裡在想什麼何苗全看得清清楚楚。
「看破不能說破,這真的很難啊!」何苗想。
這時路口的紅燈亮了,只見一個年輕的婦人提着菜籃急匆匆地趕路,此時此刻她竟想闖着紅燈跑過去,何苗一看,知道她是擔心獨自在家睡覺的小女兒醒來後找她,所以很着急。可是不行啊,太危險了。她果斷地上前拉住那婦人,說:「小心大貨車!」話音剛落,一輛大貨車從身旁飛馳而過,而何苗的後腦勺上,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三次講真話的權利,不到半個小時就被何苗用完了。
何苗在心裡計算着,自己現在二十三歲,如果正常的話,應該可以活到八十多歲,那麼,她將還有六次說出真話的機會,以後,一定要記住:「少說話,少說話,少說話!」
第二天,何苗去單位上班,一切都和原來一樣,但一切又和原來不一樣。
何苗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這時郝強走了過來,他斜着眼睛瞄了何苗一眼就走了。
何苗心裡冷笑着,也不害怕,直直地盯着他直到走遠。
呵呵,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好笑!
這位自以為是個人物的校務委員會主任,別看平時一臉人獸無害的樣子,其實內心惡毒到要死。此時此刻,他正得意地想着:「985高校畢業的高材生又如何,是龍你就跟老子盤着,是虎你就跟老子趴着,不聽老子的招呼,弄不死你也把你弄暈。」
何苗冷冷地看着郝強離去的背影,什麼話都沒說。
此時此刻辦公室里一片祥和安寧,大家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報紙的,看手機的,看電腦的,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假忙,反正大家看上去都沒閒着。
老實說何苗真的沒什麼事,再說這大清早的,能有啥文件可收!
何苗給自己泡了一杯花茶,然後從抽屜里找出一個小本本來,她打算寫點什麼東西。何苗昨天在家就已經想好了,不能聊天了,那就好好地利用這些時間寫寫文章吧,那也是不錯的選擇不是嗎!
可是,太久沒寫了,這突然之間,還真不知道寫什麼。
她抬起頭來,開始觀察周圍的同事,第一個便看向了洪梅梅,這個同事平時最喜歡與何苗聊天了,而且也很會聊,常能把話說到何苗的心裡去,所以何苗很喜歡她。
何苗盯着她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好笑!
不過這次是苦笑!
其實,洪梅梅心裡一點也不喜歡何苗,甚至有幾分排斥何苗,因為在這個科室,何苗應該是她最大的競爭對手。
最最令何苗不能接受的是,那些關於她的所有小報告,其實都是洪梅梅去領導那裡說的。以前何苗就覺得納悶,為什麼自己不管說什麼話郝強都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呢,原來是自己身邊有間諜啊。
想到平時洪梅梅吐槽領導的時候也不比自己話少,甚至更勝一籌,但誰知一轉身,竟跑領導耳邊添油加醋的中傷自己,氣得何苗「呼」的站起來對着洪梅梅的後背怒斥道:「陽奉陰違的東西,不要臉!」
話音剛落,何苗就感到自己的後腦勺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都抬起頭迷惑不解地看着何苗。
洪梅梅也轉身看向何苗,疑惑地說:「何苗,你怎麼了?」
何苗摸着自己的後腦勺,懊惱地坐下來,說:「沒什麼?就是忽然吃到蒼蠅了,覺得噁心!」
洪梅梅莫名其妙,轉身繼續看電腦,辦公室又恢復了此前的安靜。
這一天何苗的心情都不怎麼好了,她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就在校園裡到處轉悠,校園裡每個碰見的人她都好好的看過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好笑!
別看這校園不大,人也不多,但這裡的人和人之間,怎麼說呢?還真像一張蜘蛛網,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不少人的來頭還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就拿辦公室的那個打字員來說吧,人家雖然沒有文憑,但那也是曾經在縣上某領導家當過保姆的。還有食堂打飯的阿姨,幾乎全是縣委或單位頭頭腦腦們這個那個家裡的親戚。就這些人,隨便哪一個拉出來,也是比她何苗這個鄉下小學老師家的女兒有背景的。
看來看去,每個人似乎都不是表面上的那個人。
想到自己平時嘴巴那麼大,現在才感到自己有多麼不成熟。
當然事情也沒看上去那麼可怕,這身邊的大部分人啊,一般還是很和氣善良的,他們大多數和何苗一樣單純熱情且友善,每天所關心的也不過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工資收入呀、孩子教育、父母養老或者周末了去哪兒玩啊等等諸如此類的瑣事,至於別人家誰誰誰怎麼了怎麼了,那才沒有閒心去操心呢,更別說整天想着傷人害人了。
所以,何苗最終還是覺得,社會也沒傳說中那麼複雜不堪——這人間,還是值得!
只是從那以後,何苗再不敢找人閒聊了。
就這樣過了好多天,大家才發現何苗的變化。洪梅梅還為此取笑何苗,說:「咱們何苗這是怎麼了,最近好像話少了很多呢!」
何苗笑笑不說話。 何苗笑着說:「也不是,我就是多喝水少說話,最近看了一些養生專家的視頻才知道,多說話會傷神,不利於健康。」
洪梅梅半信半疑,說道:「是嘛,效果這麼明顯!那我也得向你學學。」
何苗笑笑,不置可否。
就這樣,大家相安無事地過了大半年。
這半年來,何苗話雖然少了,但其他方面收穫卻多了。因為寫作,夏初就有一篇小小說發表在了《現代作家》雜誌上,當時在單位上還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沒過多久又談上了戀愛,小伙子叫林瑞峰,長得挺帥氣陽光的,說起來他還是何苗的校友,只不過同校不同系。這林瑞峰現在是何苗所在的縣下屬的一個鎮的鎮長,年輕有為、前途遠大。他倆是在林瑞峰來黨校學習的時候認識的,差不多是一見鍾情。
這個林瑞峰幽默風趣,和何苗非常非常聊得來,所以他倆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係,現在簡直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耳鬢廝磨。
只是有那麼一點讓何苗感到美中不足,那林瑞峰居然和郝強是老鄉,每次他來黨校,必定屁顛屁顛的去找郝強,還一口一個「郝叔,郝叔」的叫着,這讓何苗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有時又想,又不是他真的叔叔,叫就叫唄,又叫不死人。
但不開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這不,眨眼之間就到年底了嗎?這天何苗去單位,正巧和郝強碰了個正面,只見那郝主任一臉慈祥地喊住何苗,說:「喲,大才女,今天上班這麼早呀!」
何苗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啊,如今誰還敢上班遲到呀,歸根到底還是我們郝主任管理有方。」
郝強呵呵地笑,說:「聽這口氣好像還在生我的氣呀。我都把你當我自家閨女才這樣教你,在單位上可不興講自由散漫的。」
何苗笑着說:「謝謝主任,何苗受教了。」
郝強接下來又說:「這年底要到了,科室的年終總結,你把它寫了吧,過兩天交給我看。」說完拍拍何苗的肩膀,走了。
呵呵,在這兒等着我呢!何苗心裡冷笑着。
何苗來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左思右想心裡都不是滋味。憑什麼呢?科室的總結憑什麼該我寫,我又不是主任。
何苗想來想去就是想不通,就給林瑞峰發微信訴苦。
沒想到這林瑞峰胳膊肘竟往外拐,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勸她好好寫總結。
這一勸,就把何苗惹毛了。
何苗就是那樣的倔脾氣,你越是要勸吧她就越不想聽,認定的事就是要倔到底。和林瑞峰交流到最後她也不想再說了,索性把他的微信拉黑了才完事。
林瑞峰一看何苗竟然為這事還真的生氣了,所以下了班趕緊找她去。
兩個人見了面很快就和好了,高高興興地一起吃了晚飯,又坐在一起聊天看電視。可林瑞峰還是想勸何苗好好寫總結,便找了個機會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何苗沒想到林瑞峰這麼執着,心裡又不高興了,她盯着林瑞峰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絕不會為那個小人當槍手,我再重申一遍!」
林瑞峰看着何苗,笑嘻嘻地說:「何必呢?何苗你太固執了,為什麼要去得罪你的頂頭上司!要不這樣,你不寫,我幫你寫,行了吧?」
何苗卻說:「不行!」
林瑞峰一聽,當時就生氣了,脫口而出道:「我說你這個蠢女人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和自己過不去!」
何苗也毛了,回敬道:「咱倆誰更蠢還說不準呢!告訴你我比你看得清楚多了。」
林瑞峰真的覺得哭笑不得,說:「是是是,你清楚,是我蠢,行了吧!哎——我說你不寫我來寫,礙着你什麼了?還不行!何必非要弄成這樣子呢。」
何苗說:「我就不慣着這樣的人。」
林瑞峰無語,心想這女人不開竅呀,不行,這我必須得好好調教調教。
於是放低音量,柔聲對何苗說道:「寶啊,你聽我說,這領導讓你做事情,其實是在給你表現的機會你懂不懂。這是好事情呢!像你們這樣的單位,天天和縣委的領導們打着交道,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懂吧,但凡你有些本事,能被上面的人發現,那你說說,晉升的事情那還是事情嗎?領導讓你做點事情,多少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你咋就這麼懂不起呢!」
「呵呵,我懂不起!」何苗冷笑着回敬,看樣子,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今天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好了,那我就豁出去讓你看看,到底是你懂不起還是我懂不起!
何苗看着林瑞峰,嘲諷道:「我知道你心裡想啥,你不是就想巴結你那個郝叔嗎,你想通過他調回城裡來,這個我清楚得很。」
何苗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後腦勺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林瑞峰聽了也不生氣,說:「我調回城裡來不好嗎?難道你不想和我天天在一起嗎?可是我和你一樣,在這裡也沒有其他的親戚朋友,眼下就只有這麼個老鄉,我當然只有找他了。雖說他不過是一個主任,但他交際廣,和上面的人關係好,試試看吧。」
何苗又笑了,說:「你找他,你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嗎?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幫你!當然,他也沒有這個能力幫你!」何苗後腦勺上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敲敲敲,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煩死了!」何苗倔毛病又犯了,她摸着後腦勺狠狠地在心裡罵道,「豁出去了,我今天就要說。」
於是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說道:「這個郝強,每到年底,就找別人幫他寫總結,這是我們科室所有人都知道的,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好大不了的事情,領導嘛,偶爾安排下面的人幫自己做點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總是這樣,就不地道了。當然了如果大家關係好,幫幫忙也是可以的,但一定不是被命令懂嗎!——還有你想巴結他,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以郝強的學識和能力,他能當上我們科室的主任,已經是到頭了,不可能再往上升的了。我怕你送的東西都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何苗一邊說一邊觀察林瑞峰的表情,但發現他好像不以為然的樣子。她知道他心裡想着「我又不是一定要去求他幫忙,我不過是想通過他認識縣委其他的領導罷了,小題大做,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何苗很生氣,於是接着又講:「你以為你可以通過他去結交到貴人嗎?你想多了,就他這個人這樣的素質,你通過他能結交到什麼樣的貴人,只怕都是些酒肉朋友而已。我提醒你一句,要想事業有成,只有踏踏實實地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別去想那些沒有的東西!」
何苗說完,也不知道後腦勺被敲了多少下,只感覺自己的頭都要被敲破了,難受得要死。
反正也沒多少機會了,索性一次性講夠,何苗冷笑着對林瑞峰說:「你知道上次你送給郝強的東西,他拿去幹嘛了嗎?他小姨子過生日,拿去送他小姨子去了!」
何苗說完,只覺得後腦勺「嘭」的一聲,好像爆開了,她一下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耳邊只聽見林瑞峰着急地喊:「何苗,何苗,你怎麼了?」
何苗想,自己可能已經死了,然後便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她飛起來了,飛過了房頂,飛過了山巔,又飛上了雲層。
好巧不巧,又看見那四位神仙在打麻將。
那西王母一看見何苗就笑了,這丫頭是死性不改呀,這麼快就來報道了,真是為過嘴癮命都不要的傢伙!得吶,我們這裡正好缺一個頂痰盂的小鬼,現在不就齊全了嗎。
何苗一看,只見三個小鬼各跪一邊,頭上還頂着個痰盂。
西王母對她說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
何苗無法,只得乖乖地拿個痰盂頂在腦袋上,在剩下的一方跪了下來。
何苗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那裡跪多久了,反正就一直這樣跪着。
實在無聊的時候,她也觀察研究她們的牌局。
有一天,何苗忽然就看明白了:你說那嫦娥仙子好歹也是個神仙,難道她當初真的就看不懂其他三家都要六條!可她為什麼還要打出去呢?——你想啊!一張牌就能讓三位菩薩都開心,多好的機會呀,何樂而不為呢!怪不得人家嫦娥在那麼多仙子中可以脫穎而出獨享榮華,一個人住着偌大的月宮,那地位可不是靠吹牛吹出來的喲!
看來,還是自己修行不夠啊,也就是能看到一些事情的表面現象,並不比其他人棋高一籌!
那,這是開的哪門子天眼!
何苗剛想到這裡,只見眼前金光一閃,四位神仙連同那三位頂痰盂的小鬼一下子全都不見了,何苗頭上的痰盂也不見了。
一眨眼的功夫,何苗就從雲端掉了下來。
她睜開眼睛,卻看見自己躺在醫院裡,媽媽坐在床邊小聲地哭泣,她連忙喊了一聲:「媽媽!」
媽媽抬起頭來,見何苗喊她,驚喜到語無倫次:「醒了,醫生,她醒了!」
何苗問媽媽:「我怎麼在這裡呀?」
媽媽說:「還好意思問!我說你沒事喝那麼多酒幹什麼呀,真是的。」
何苗奇怪了:「喝酒,喝什麼酒?」
媽媽責怪道:「你姐給的,一整瓶全下去了。人事不省的,都躺七天了。你神經病呀,嚇死媽媽了!」
「七天?」何苗疑惑地問:「今天到底幾號呀?」
媽媽說道:「躺糊塗了吧,今天是2020年4月1號呀!」[1]
作者簡介
鍾擁華,四川省成都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