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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中國當代作家吳瑕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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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天陰沉沉的,一片霧蒙蒙的深灰色,像一張陰鬱愁苦的臉。冷風割在臉上像小刀子一樣,麻粉細雨密密地斜織着。泥土被洇濕了,泡漲了,像發酵了的麵粉。我騎着車子奔馳在鄉間小路上,迎面掃來的雨絲很快浸濕了衣服,頭髮上挑着一粒粒白白的雨珠子,在眼前閃爍。睫毛上也粘上雨霧,感覺面頰涼森森的。我忍不住打個寒戰,頭使勁往脖子裡縮,渾身的肌肉繃得酸溜溜得痛。

在這樣一個濕漉漉冷颼颼的冬日裡,母親一定坐在老屋裡擁爐烤火。我想。我似乎看到母親坐在火盆旁,雙腳擱在火盆架上,盆里燒着通紅的柴火。火焰像飄動的紅綢,舔着母親松樹皮一樣蒼老的臉。母親像一隻蜷縮的老貓,偎着火苗,手裡一定拿着一口大粗針,在納着鞋墊。她微眯着眼睛,不時把針尖在頭髮里篦一篦。她納的鞋墊粗枝大葉,針腳歪歪扭扭,面子毛毛糙糙,就像她粗糙的生活……

遠遠的山坎上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挑着鴛筐,沒有打傘,沒有戴帽,頭往前抻着,一瘸一拐,像一隻踉踉蹌蹌的老鴨。難道是母親嗎?溫暖的火苗瞬間冷卻下去,火氣卻如火焰般騰騰往上沖。

走近了。果然是母親。她灰白色的頭髮上蒙上一層雨霧,衣服都濡濕了。她的背駝得更厲害了,完全是隆起的一個山包。

「媽!你怎麼又下菜地了?昨天才打的結石,你就不能歇一天?這天都黑了,還在外面淋雨,不要命了!」剛一見面,我就忍不住一頓劈頭蓋臉地訓斥。母親,就像一台老舊的風車,扯着咿咿呀呀的破嗓門,呼哧呼哧喘着氣,不知疲倦地旋轉。她奔波勞碌了大半輩子,還是不肯坐下來歇息一會。

「糞池子滿了,菜瘦黃了,得上肥。人是假,命是真,田是假,糞是真……這菜都長起來了,跟城牆似的,又吃不完。不賣都老丟嘍。糧食只可吃,不可糟蹋……」母親又是那一套老掉牙的理論,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可是,你才做的手術,需要休息。你是好了刀疤忘了疼,要錢不要命……」

不知怎麼,我對母親守舊的生活方式和頑固的思想觀念越來越不感冒。雖然我一度安慰自己,老人們堅持了一輩子的東西,早已嵌進骨子裡。那些不合時宜的觀點,既然改變不了,就隨她去吧。各自過自己的日子吧。但每次回家看到母親灰頭土臉奔命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跟她抬槓,最後是抬得一肚子氣,誰也說服不了誰,像斗架的公雞,弄得不歡而散。

不巧的是一位心理學老師總結了老年人的三大特點:怕死愛財憶當年。我發現這簡直是為母親量身定做的格言。母親口口聲聲說她不怕死,「我算是活着了。哪怕就閉眼睛也不虧呢!我可不怕死,人活百年,還不是要死?我早打好主意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想辦法……」剛聽到母親這番豁達剛強的話,我們都很震撼,並信誓旦旦一定好好伺候她,絕不至於「久病床前無孝子」。但母親只是篤定地搖頭嘆息,似乎預見了生前身後事,兒女不過云云。但說的多了,也淡然了。當又有一次,母親與嫂子生氣時硬邦邦地撂下這句話時,嫂子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你有什麼辦法?上吊還是喝農藥?」頓時把母親氣得渾身亂戰。她惱怒地向親戚們投訴,最後還是打掉門牙往肚裡吞了。畢竟不值得為賭這口氣真的做出不智之舉。當母親結石發了疼得高一聲低一聲叫喚時,雖然心疼錢,還是讓我們把她送進醫院。「一時又斷不了氣。還是打了吧……」母親咬着牙哼唧着。

至於人老愛財,絕對是真理。母親成了典型的葛朗台。她聚錢有癮。一塊,五塊,十塊,五十,一百,母親一點點積攢,像燕子壘窩一樣精心。她把錢塞進鞋頭,縫進被子,卷進破布卷子裡,裹緊,扎住。她枕在枕了一輩子的、塞滿粗稻殼的、硬得跟石頭似的枕頭上,床下墊着用我們小時候的棉尿片縫製的墊被,打滿補丁的墊被裡縫着霉糠糠的鈔票。母親只會聚錢不知花錢。花她的錢跟割身上的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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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吳瑕,河南商城人。喜讀書,愛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