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話(孫向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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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說話》是中國當代作家孫向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
早上拉開酒店的窗簾，大霧漫天，我的心忍不住驚嘆了起來：天和地連在了一起，前面的居民樓忽隱忽現，騰雲駕霧一般懸在半空。院落裡面的幾株梧桐，沒了枝幹一樣，那焦黃的葉騰在仙氣繚繞的霧中，似仙人攢動着頭顱在等候着天界的盛會。那兩排汽車像連在一起的船隻一樣飄在霧氣騰騰的海面上，時隱時現，安靜而神秘。
突然，傳來一個天使般的小女孩甜蜜又略帶撒嬌的聲音：「媽媽，太陽什麼時候出來啊，我不喜歡霧，什麼都看不清。」一個年輕女子柔和開心的應着說：「寶貝，太陽很快就會出來了，什麼樣的天氣都會有，不過，太陽總是會出現的。」這聲音是從一樓傳到三樓來的，不知為何，這聲音讓我很沉醉。我想此時太陽應該正在慢慢拱出雲層和霧氣，它總是會再出現的。可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也就只能讓人的心裡潮濕，讓人懷念，讓人流淚，讓人悲涼和遺憾！
客戶打過來了電話，出現了棘手的問題，我顧不上吃早餐了，抓緊時間處理着。問題終於得到解決，已是上午10點多了。我的胃開始提意見了，它說我不珍惜它，它很難過，我也感覺很抱歉，迅速關起門，出去找吃的，要好好滿足胃的訴求。
一個50歲左右的男士站在早餐店的門口，看到我進來，很熱情的問我吃什麼。我點了油條，胡辣湯。過了一會，先前吃早飯的兩個人也離開了，只有我一個顧客了。一個客戶的電話打過來了，我停下了筷子。倏忽間，在我後背傳來一個聲音：「你想刷就刷，不想刷就算了。」一個男士很生氣地大聲嚷嚷着。我扭頭，說這話的正是和我打招呼的男士。他正對着一個坐在水池旁邊刷碗筷的70多歲的老阿姨發着脾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從門外邊竄到裡面去了。「你別刷了，不讓你刷了，一會我自己刷！」他繼續火氣很大地嚷嚷着！我再扭頭，四目相對，他很不好意思地迅速低下了頭，又迅速扭頭。不一會，他若一股風從我身邊刮過，站在門外頭。「老阿姨這麼大歲數了，還出來工作，真不容易，這男士真是的，就不能和她好好說話嗎？非帶着這麼大火氣，何必呢？真希望她的家人來帶她回家去。」我心想道。
那刷碗筷的老阿姨走了出來，利索地收拾着桌上的狼籍。她留着齊耳短髮，大半已白。眼神溫暖和善，臉上布着小溪一樣的條條皺紋，精神飽滿，氣色紅潤，腰杆挺直。穿着一件加絨毛衣，毛衣前後繪着仙鶴一樣的精美圖案。胳膊黑色的毛衣袖上粘着一層層的麵粉，宛若斑駁的牆壁，黑色的褲子上也是星星點點的麵粉。「你好，阿姨，把這碗筷也收了吧。」「嗯，好，吃好了嗎？」「對，吃好了。」她伸手收拾我的碗筷，那手青筋暴露，手背皴裂，皴裂的皮膚猶如一道道田埂。「剛才給你說話的人和你是啥關係？」我指着門外的男士微笑地問道。「那是俺兒子。」「哦，是嗎？」我有了一絲驚愕，心想道：「怎麼能給自己的老母親那樣說話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然後迅速恢復了平靜，她或許看到我吃驚的表情，馬上說道：「俺兒人很好，心地善，就是有時候脾氣不太好，說話不中聽。」這時咧開嘴角笑了出來，我也隨她笑着，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卻更深深理解了那句：天下母親都一樣，永遠都只會護着自己的子女，有了委屈也只是藏在心底！就迅速轉移了話題問她說：「咋不在家好好歇着呢？」「現在我的身體還可以，沒有啥毛病，我也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在家覺得無聊。現在生意難做，就過來搭把手給俺兒幫幫忙，這樣他們就能輕鬆一點。」阿姨一臉驕傲地說着這些話，小溪般的皺紋裡面流滿了笑容！
「媽，你坐着好好歇歇吧，盆裡面的碗筷我來刷。」一個高個子女性看着我們說道。我起身掃碼付錢，「9塊錢。」那女士面含着優雅的微笑對我說道。我知道她是阿姨的兒媳，「你們幸福啊，你婆婆真知道心疼你們，一直在這幫忙，想減輕你們的負擔。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心平氣和的說話，其樂融融就是最大的福分啊！」她顯然很明白我的意思，略含難為情地對我說：「是哩，俺婆婆是難得的好婆婆，給我們幫了太多忙。俺老公性子急，說話不中聽，以後我會經常說他，不讓他再大聲的給我婆婆講話，掙錢再多，都不如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好。」她的話倒讓我萬分欣慰！
外面的霧氣漸漸散去，太陽雖暫時還被雲層和霧氣包裹着，但它的輪廓依稀可見，很快就會噴薄而出。此刻我的心卻不聽使喚地想起了著名作家史鐵生內心的潮濕，懷念，悲苦與遺憾。他生前曾無數次倔強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數次忽略母親對他的關心，多次無端地對母親使性子，發着怪脾氣。他的腿殘廢后，他的內心充滿苦痛和煎熬，直至母親去世，他才悟到他的苦痛和煎熬在母親的心裡是翻倍的。可惜等他悟到這些的時候，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他多想母親還在，他多想放棄當初的倔強和母親好好的去說話，多想認真聆聽母親的心聲，多想不曾對母親發過怪脾氣和那些無來由的小性子，可終究是錯過了，母親的過世，給他留下了潮濕的內心和無限的遺憾與悔恨。後來，他是多麼羨慕那些有母親在身邊並能給母親好好說話的人。
或許此刻，餐飲店的那位男士正在與他母親溫和地說着話，亦或許他媳婦正在給他「上課」，這一課或許使他明白好好說話將會使其人生不留遺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