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不是城(臨清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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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不是城》是中國當代作家臨清流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婚姻不是城
海，是怎麼樣？是風平浪靜的，還是波濤洶湧的？
曾經，我從來沒有去想過海的面目。它在我心裡的唯一面目，就是波瀾壯闊，就是一碧萬頃，就是遼闊無邊！
那是天地之間，可以唯一感受到的博大，也是我為之奔赴的理由——塵世里的心，需要海水的滌盪，更需要一種遼闊的救贖。
站在海邊，看着那遼遠的壯闊，喜悅如塵沙一樣慢慢地涌過來。
人群是密集的，可是在海的面前，所有的密都是稀落了。我的視線努力越過人群，享受那浩淼無邊的壯闊，不見岸，不見人，這樣的壯闊讓我驚喜，也讓我憂傷。
驚喜地是，從海這裡，我終於可以確知到，來自自然的一種博大，感受到個體的渺小；憂傷的是，我一次次想象着，人獨坐海中，那將是多麼巨大的蒼茫和孤寂啊，周身為水，何處是歸航……
彼時，海水藍藍，浪花飛卷，一重重溫柔地卷沒過來。我站在岸邊，用心地感受這乍來的光景。風，從臉上吹過，帶着海的氣息，鹹濕的，粗獷的，仿佛一雙有力的手，敦厚而柔情。閉上眼睛，聽風，聽海浪，才深深確知這是一個海的黃昏。
忍不了，終於赤着腳從沿上飛奔而下，經年包裹的腳裸終於重見天日，兒時戲耍的沙礫終於粒粒為我舒展。那柔軟的沙啊，給了我最溫柔的撫慰。因為，久違了的，不僅僅只是童年的遊戲；還有被歲月封存凝固的心，此刻，終於紛紛而碎，還原成沙。
也忍不住了，從沙礫中沖向海水，如赴死壯士一樣義無返顧。可幸的是，我之壯烈，卻為着久違的喜悅。如醉酒的人一般，愁，可入喉；喜，也可醉人啊。海水慢慢地淹沒，浪花慢慢地飛卷，感受着腳下的沙子，一點一點地從腳底滑落。細密的無聲里，演繹着踏在腳下的真實，慢慢被時光的浪花掏空的感受。這樣的鬧劇，我忍不住地，一來再來……
更忍不住了，如遊人們那樣，抱起一個游泳圈，和海浪戲耍起來。笨拙地學着用圈圍困自己，沖向浪花，卻不想被撲了個圈漂人翻，仰面跌落，海水從耳中灌入，流到鼻端，刷刷而下，我終於嘗到了鹹鹹的味道。那別樣的滋味啊，怎叫人忘記。
看我樂此不疲，丈夫終於忍不住了，讓我把游泳圈給他玩，還說，這裡浪小，他要到浪大的那裡去玩。
我帶着孩子，轉身去捉小魚。
偶爾轉身，我會對孩子說：看，那遠處戴黑墨鏡的，是你爸爸，漂得多遠啊！
然後我們盡情地沉浸在捉魚遊戲中。
好久，只見丈夫突然氣喘吁吁地站在我們面前，說：終於上來了，差點沒命了。
大有驚魂未定的樣子。
我漫不經心地戲謔道：你吹牛吧，嚇我們呢！
丈夫認真地說：真的，我慢慢游向前面，覺得前面浪大，會更好玩。沒想到，我一個浪後，使勁游，卻怎麼也游不走，將身體伸直，卻怎麼也夠不到底；我心裡恐慌極了，周圍只一家三口，沒有人可救我，我只好使勁地用腳尖夠，才觸到一點沙子。然後趕緊回來了，不玩了，不玩了，要是我夠不到這沙子了，估計就回不來了……
我安慰着說，沒事，我看着你呢！
可是轉身，我卻惶恐，因為我根本沒有在看着。我只覺得他是一個可以放心的大男人，是可以保護自己的，沒有想到，其實，哪怕是男人，也有需要照顧的時候，需要提醒的時候。我為我的失職難過。
更讓我難過的是，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心疼，想象着丈夫獨自無助的時候，我們就在他面前，卻一無所知，一無所做。他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卻也不能得到任何的幫助。假如浪花再無情一點，那將是怎樣的悲絕啊！
還有眼前這喧譁的人群，我忽然明白，人群也是不可靠的。就是依附着這人群，依附着這可以脫載的游泳圈，人才無所顧及地走向危險。真的在那境地了，人群是聽不見海中的呼喊的，人群中也多是不會游泳的人，誰又能救誰，即便親人，如我們，又如何能知曉？
回到岸邊，心慢慢驚悸起來。恍然感覺，生死真的一線之隔，防不勝防。
那晚，想的最多的就是丈夫當時水中的無助——他之掙扎，我們之無視；我甚至想象到，若是悲劇發生，彼時的人、情，何以承受？
恍然驚覺，這餘生相伴的情意，是海借與我的啊！
叫我怎能不珍惜，這完整的家，完整的愛！
海的樣子是什麼？風平浪靜，還是波濤洶湧？
坐在海邊，我又一次問自己。
眼前的它，洶湧着洶湧着，飛卷而來，又在巨石上撲擊一空，灰飛煙滅。我忽然覺得，浪濤不是它的本面，它只是習慣了要掙脫海岸的束縛，而當束縛不再了，它卻已習慣了它的習慣，而遺忘了它最初的面目——舒展，開闊，碧水藍天。
在拍擊聲中，我想起了一個愛情的故事。故事中的男孩很愛一個女孩，可是遭遇了男方家長的激烈反對，男孩如浪一樣狠狠拍擊着阻擋他的岸——他的爸爸，並為此激起無限的力量，義無返顧。而當父親阻力退卻，海岸撤去，他突然發覺，這些年，他愛上的只是反抗本身。和女孩之間的愛，卻如浪花一樣，並沒有生長，反而在浪濤里慢慢卷沒。
有時，愛上的不是愛，只是反抗本身。就象海，扑打的不是恨，只是習慣。
有人說，婚姻是圍城。於是，人們趨之若騖地去扑打這城門，殊不知，你扑打的只是那門，卻不是那門裡的人，門裡的愛啊！
一個人的怨，也許怨的只是圍城本身。
怨，成了一種習慣而已。仿佛那圍城裡，就只看見一種困。
可是浪花躍過去，你才會知道，婚姻里，不僅僅只是一道門，它還有太多的溫暖，太多的情意啊！
就象海，本是風平浪靜的，波濤洶湧只是它的習慣，是它愛上了反抗而已！
我的心，漸漸找到了之前的平靜。我也相信，波濤洶湧，也已成為我的過去。
臨別前，我坐在海邊，心中默默感激海的寬厚，更感激他的智慧。寬厚的是，它借給我餘生的婚姻；智慧的是，它讓我再無波瀾的心，重新觸摸到珍重和相惜。
今生，我欠海，一個最大的擁抱！
2012-8-16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