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求活(溫燕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孤獨求活》是中國當代作家溫燕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孤獨求活
「孤獨求活」不是成語,也不是名字,但它的確脫胎於武俠小說中常見的那種「××求敗」一類,為的是好玩,其實,也許還有點貼切,因為它很可能反映了某些人某一時的心態。譬如我,在這樣一個孤寂的夜晚裡,就成了「孤獨求話」。
看着鍾,並不晚,才九點,可公公婆婆已經入睡,兒子也在床上夢囈,丈夫奔波在外,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只好默然無語。偏生這時天氣變了,心境也跟着沉鬱,傾訴的欲望像水發後的木耳,驟然間膨脹起來。可四顧之後,發覺唯有電話才能解除這份突如其來的孤獨。
好,翻出電話本,開始逐個找能夠談話的朋友。本市的、外地的、同性的、異性的,只要能聊得來,都會聊上幾句。一次,好不容易打通了一個彼此有些靈犀的朋友的電話,可她兩口子剛吵完架,沒心緒,只好怏怏地放下話筒。再撥一個,卻是個好些年未通音訊的朋友,猛然聽到我的聲音,對方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彼此不免寒喧一番。一通套話下來,感覺像是戶籍警在查戶口,怨恨不由猛地湧上來:怎麼,平日看上去相識滿天下,莫非真的是知音無一人?不甘,不甘!繼續撥號,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聊天的對手了,兩人開始煲電話粥,一來二去的,直弄得耳朵發燙才作罷。過後自己說了些什麼,根本不知道,因為早已聊得昏頭脹腦的了!這時對方若保有幾分清醒,最易套出他人秘密,是一種危險的狀態!其實心中未免不明白這些,可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權且就在這危險的陷阱旁繞舌一番吧!不下這狠心又怎能換來心境的平和呢?也是一種無奈呢!
殊不知,這種情況並非我一人獨有。好幾次,我正忙着挑燈伏案,電話鈴響了,抓起來,只聽那滿含期盼的一聲「餵」,就曉得遇到了同類。哈,又是一個「孤獨求話」!於是放下工作,耐心地聽着、聊着,覺得自己那一刻頗為善解人意,遂竊喜半日。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秋天的雨夜,那種天氣大概只有雨具店的老闆能夠笑出來。有位文友打電話聊了半日,這時才說出他的所在。原來,他正借了車去辦事,忽然間望見黑漆漆的窗外有幾盞燈在風裡昏紅着,心就酥軟下來。於是,他將車子停在路旁,胡亂地撥起電話來。
「找了好些人,都沒在家,我想你寫東西的人應該在家的。我沒別的事,只想和人說話,再不我可能要瘋掉了。」
我以為他已幽閉了許久,其實他才從熱鬧場所脫身,可見人的孤獨與否有時跟熱鬧無關,有時場所越熱鬧內心反而越孤獨。這種里外的失衡有些像磨盤,將人擠壓得痛苦不堪。
「我看見地上有雨水的反光,我還聽見了雨點打在車篷上的聲音,像殘荷。有一些男人和女人從我的車邊走過,他們肯定以為我的車壞了……」
寂寞使得這位文友進入了行吟詩人的角色,開始了他的「說唱」,就這麼漫無邊際地聊着,直到他手機的電池全部用光!
「那一夜,如果不是找到了你聊天,我肯定會出車禍!」
事後文友如此說。他是個詩人,口吻自然有些誇張,但好歹還算一張真實的漫曲,只是略略有些變形而已。
瞧,這就是孤獨求話者的畫像,很脆弱、很凡俗,甚至,有些酸,但是,可以理解。這世上的慎言人本身就少,更何況在這樣一個容易滋生各種願望的年代,說說又何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