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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眼淚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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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眼淚,昨天,我們的小兒子春生考了兩個一百分,他媽高興得忘乎所以。今天,悲劇突然發生了,差一點把春生從樓梯上推下去。 雙職工的早晨,本來就夠緊張的。你想啊,打掃衛生、做飯、聽新聞、聽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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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們的小兒子春生考了兩個一百分,他媽高興得忘乎所以。今天,悲劇突然發生了,差一點把春生從樓梯上推下去。

雙職工的早晨,本來就夠緊張的。你想啊,打掃衛生、做飯、聽新聞、聽英語,光喊春生起床,就得五分鐘。他睡得像個小死豬,你推他,不醒;擰他耳朵,不醒; 把他鼻子捏住,他就把小嘴張開,全不頂用。他咋那麼多覺呢? 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他折騰醒啦。他自己穿好了褲子,卻找不到上衣,裡屋外屋,床上床下,全找了個遍,連影兒也不見。好,發動群眾幫他找,他哥哥姐姐正背英語單詞,也被勒令停止了。一個個噘着嘴,嘟嘟嚷嚷,都埋怨這孩子渾,沒記性,多餘。現在都不讓生第二胎了,偏他來得早。哼! 要是晚兩年,就啥事也沒有了。春生哭起來了,坐在小椅上,穿着一隻襪子,大拇腳趾從裡面拱了出來。襪子是姐姐穿過的,褲子是哥哥穿過的,春生是拾破爛的。只有找不到的這件上衣是專門給他買的,綠斜紋、帶拉鎖的夾克,穿在身上,神氣透了,剛洗過一水,槓新着呢! 丟哪件不好,偏偏丟這件。哭吧,哭也沒用。

審問開始了。一面吃飯一面審。除了春生,嘴都不閒,以他媽媽為首,哥哥姐姐當陪審員。說! 是不是丟在學校了?是不是跟同學們瘋,瘋熱了,把衣服一脫、一團、一扔,就不管了?不是? 穿着衣服回的家?倒也是,上午是穿着衣服回來的……下午,上學去是穿的海魂衫……那麼,想想,是不是丟在樓下了? 對啦,放學回來書包一丟就往外跑,跟幾個泥猴兒似的小渾蛋摔四角。跟你說過沒有? 不許玩那玩藝兒?一摔把土掀起來,那土裡什麼細菌都有,全吸到鼻子裡去,全吸到肺里去,吸進去生蟲子,把肺咬爛,咬成大窟窿! 跟你說過沒有?渾蛋! 真多餘呀! 不是「四人幫」,不是什麼「人越多越好」,誰要這麼多累贅幹啥? 除非是神經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摔四角——一提摔四角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摔熱了,把衣服一脫、一團、一扔就不管啦? 對啦,中午你不是在立新家門口摔四角來着嗎? 準是把衣服丟在人家門口了。完了,就那麼一件好衣服,花五塊多從北京買來的。早就說,不能給你買好衣服,你穿破爛就對了。你什麼沒丟過?小刀、轉筆刀、橡皮、文具盒,你咋不把你自己丟了?省得我們成天操心! 哭,你就會哭! 你倒想想,到底丟在什麼地方啦?……什麼?脫在家裡了?在你哥哥床上? 放屁,你去找找看! 不知是哪一天的事呢,那是昨天嗎?你這個渾頭呀……算啦,你對老師說,讓老師問問同學,看誰拾到沒有……

春生連飯也沒吃,用手背抹着眼淚上學去了。我在孩子的書包里塞了兩個雞蛋,當然是他媽媽授意的,教育歸教育,疼還是疼。

中午,孩子們放學回家了。春生走在最後,低着頭,磨磨蹭蹭不敢進屋。一看到這種情形就知道衣服沒找到。不等大人問,孩子的眼淚就淌下來了。

他媽從廚房裡出來,一見春生這個樣兒,就皺起了眉頭。慣於看着大人眼色行事的姐姐,也立即板起面孔,先發制人地大聲問弟弟:

「你對老師說了嗎?」

「說了。」

「老師幫你找了嗎?」

「幫了。」

「找沒找着?」

「沒。」

「就知道沒找着,看你往後還瘋不瘋!像你這樣的,啥也不能給你買!」

春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本來就有氣的媽媽,把碗使勁往飯桌上一頓,厲聲喝道:「哭啥?你自己丟了東西還有臉哭?我一看你這個沒出息樣兒就來氣……」

這時,大兒子從裡屋笑嘻嘻走出來,偷偷拽了我一下。我隨他進屋,他往床上一指,但見春生的綠夾克好好地放在那裡。

「咋回事?」我又喜又奇地問。

「在衣櫃裡,不知是誰放進去的。」

我把衣服拿起來,讓大兒子偷偷把媽媽喊進屋來。她來時仍然一臉烏雲,見了春生的綠夾克,先是一怔,一問明白,就拍了一下額頭說:「哎呀,該死,是我昨晚收拾屋子時,隨手塞到立櫃裡的……」她笑了起來,流出了眼淚!

「瞧瞧,把小三冤枉了半天……」她有點難為情。

「你製造這類『冤案』不止一次了。」我笑着批評她。

「那怎麼辦呢? 你去勸勸他,就說衣服找到了,讓他好好吃飯。」

我把衣服拿到外屋,告訴春生衣服找到了,是媽媽找到的。春生馬上破涕為笑,也沒問是從什麼地方找到的,洗洗臉,就高高興興吃起飯來。

他媽媽朝我做個鬼臉,故意板着面孔說:「記住,春生,以後可不許把衣服脫下來隨便亂扔啊!」

這樣處理的確不公平,但大人有大人的邏輯:對孩子們必須維護大人的尊嚴,而不必去考慮孩子的尊嚴。

生活里有許多事,常常是這樣。

賞析

社會大家庭,家庭小社會,作為社會的細胞,家庭中的凡人小事不僅本身就是一種社會現象,影響着社會的筋筋脈脈,而且由於這個「小社會」與「大社會」之間往往存在着對應關係,是「大社會」的縮微,所以可以從中透視出深廣的內涵來。本文以「孩子的眼淚」作為「顯微鏡」,看到了隱藏在瑣屑小事中的悲劇意味。

這是一種幾乎無事的悲劇。隨着春生新上衣的失而復得,一切煩惱似乎都煙消雲散了。「大人」卻曾面臨自己尊嚴體面如何維持的問題,這,又與是否維持孩子的尊嚴密切相關。春生父母未加思索,順理成章地選擇了隱瞞真相、維護大人尊嚴的做法,從而「圓滿」地解決了問題。可是,上衣不見後,他們也是未加思索,便認定上衣是春生丟的。你看「媽媽」的氣勢凌厲的審問,「合情合理」的推論,全然是真理在握的派頭。當她將自己置於審判者的位置上的時候,是不會想到過錯會在自己身上的。那麼,是什麼將她自然而然地推向這個位置的呢? 這不能不引起我們深深的思考。小說中寫到了「在孩子的書包里塞兩個雞蛋」的細節,並點明了父母的心理:「教育歸教育,疼還是疼。」這就具有更多的意味。「教育」本應出於「疼」,而父母教育春生時,卻有意無意地往自己的心理中塞入一些類似恨的東西。如對春生不該出生的暗示,對他摔四角、「瘋」、丟東西的指責等等,都曲折地透露出這種心理。唯其如此,他們在維護自己尊嚴時才心安理得,因為「疼」由一種愛無意中已轉換為一種施捨了,施恩的心理常常是「統治者」的習慣心理。因而,「大人」維護尊嚴的過程,除了消滅了自己心中正視真實的品性外,還使人性發生了扭曲,這就是這幕悲劇的深刻內涵。

春生的哥哥姐姐的加入更擴大了悲劇的意義。他們已經從原來的頑皮、天真中逐漸走了出來,向成為「大人」的路上邁進。他們自覺地充當陪審員,同父母一起埋怨指責春生,甚至「慣於看着大人的眼色行事」,主動地擔負起「大人」的「職責」。悲劇就要像這樣一代代地延續下去嗎?[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