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寂靜的春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來自 孔夫子舊書網 的圖片

內容簡介

我們必須與其他生物共同分享我們的地球,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發明了許多新的、富於想象力和創造性的方法;隨着這一形勢的發展,一個要反覆提及的話題是:我們是在與生命——活的群體、它們經受的所有壓力和反壓力、它們的興盛與衰敗——打交道。只有認真地對待生命的這種力量,並小心翼翼地設法將這種力量引導到對人類有益的軌道上來,我們才能希望在昆蟲群落和我們本身之間形成一種合理的協調。

「控制自然」這個詞是一個妄自尊大的想象產物,是當生物學和哲學還處於低級幼稚階段時的產物,當時人們設想中的「控制自然」就是要大自然為人們的方便有利而存在。「應用昆蟲學」上的這些概念和做法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咎於科學上的蒙昧。這樣一門如此原始的科學卻已經用最現代化、最可怕的化學武器武裝起來了:這些武器在被用來對付昆蟲之餘,已轉過來威脅着我們整個的大地了,這真是我們的巨大不幸。

作者簡介

蕾切爾·卡森,美國海洋生物學家,現代環境保護運動的先驅。1929年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女子學院,1932年獲霍普金斯大學動物學碩士學位。著有《在海風下》、《海的邊緣》、《環繞我們的海洋》等多部科學人文作品。

原文摘錄

密歇根的農藥噴淋項目是美國第一批針對日本麗金龜的大規模空中打擊行動。當時選用艾氏劑這種極為致命的農藥,並不是因為它最適合防控目本麗金龜,而是為了節省開支一一艾氏劑是當時可用的化合物殺蟲劑中最便宜的一種。雖然密歇根州官方向媒體承認艾氏劑是一種「毒藥」,但仍然堅稱它対人體無害,可以在人口稠密的地區施放。(州政府對於「我該採取什麼預防措施」的回答是「無需採取任何措施」)後來當地媒體還援引了聯邦航空署一名官員的話,他表示從整體上看,「這是一次安全的噴藥」。底特律市政府公園與娛樂管理部的一名代表也保證:「藥粉對人體無害,也不會傷害植物和寵物。」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據此推測:沒有任何一名官員曾經參閱過美國公共衛生署或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發布的現成報告,也沒有參考過任何一份證實艾氏劑具有高毒性的研究文獻。 密歇根本州的害蟲防控法允許州政府在不通知個人土地所有者或取得其許可的情況下任意施藥,所以飛機開始在底特律的上空低低盤旋。市政府和聯邦航空局立即被民眾憂心忡忡的電話淹沒。底特律當地媒體表示:在一小時接到800多個電話之後,警察局祈請廣播站、電視合和報社「告訴圍觀民眾他們看到的景象是什麼,告訴他們這個景象是安全的」。一名聯邦航空局安全官員向公眾保證「飛機處於密切監督之下」,而且「低空飛行是得到授權的行為」。他還以一種錯誤的方式安撫恐慌的民眾一一他補充說,飛機有緊急閥門,可以在瞬間將全部載荷傾瀉出去。幸運的是,這種情況沒有出現。飛機繼續作業,殺蟲劑粉末不僅飄落在金龜身上,也落在人類身上ー一購物和上下班途中的人們、午飯時段離開教室的孩子,渾身上下都治滿從天而降的「無害」的毒藥。家庭主婦紛紛清掃自家門廊和走道上堆積的「像雪一樣」的農藥顆粒。後來,密歇根州奧杜邦協會指出: 在木屋頂的瓦縫裡、在檐頭的排水溝里、在樹皮和嫩枝的縫隙和褶皺中,落滿了幾百萬粒不過針尖大小的艾氏劑與黏土混... 那些不惜一切代價希望立時看到成效的人自然會選擇化學防治。那些支持計劃性淘汰產品的人也抱着一樣的念頭,因為化學防控是一種無限循環的手段,必須反覆噴藥,於是高昂的利潤就從中產生。 相反,那些願意等待一兩個季度以獲得完美防控效果的人會選擇接種乳狀菌芽孢的除蟲手段,他們得到的回報是持久的一一時間越久,效果越好,而且不會像化學防治一樣逐漸衰退。 伊利諾伊州東部的農藥防治項目引發的一系列問題,不僅提出了一個科學問題,更提出了一個倫理間題一一人類文明對生物界發動無情的戰爭,難道不會導致人類的滅亡?難道不會喪失文明的資格?

書評

雷切爾•卡遜誕辰100周年那年,中國科幻作家劉慈欣出了一本科幻小說,叫做《三體》,卡遜的《寂靜的春天》在小說中是一個情節推動點,在那個特殊年代,物理學家葉企泰被批鬥了,他的女兒,原本研究恆星結構的葉文潔隨着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來到興安嶺林場去工作,看着被砍倒的三百年大樹發呆。後來,她遇到了一個戴眼鏡的瘦弱青年,兵團生產報的記者白沐霖。白沐霖指着樹樁上的年輪,問周圍的人,你幾分鐘就把它鋸倒了,有感覺嗎?那人說沒有,還說,知識分子毛病就是多,走開了。白沐霖看到了葉文潔,他們坐在樹樁上聊了起來,只有她有着和他一樣的感覺。白沐霖回憶一年前的林場,說那時候,拿着擀麵杖在河裡打幾下,就能打上幾條大魚,現在,這裡已經成了渾水溝。我們究竟是在生產還是破壞? 他們相見的那一年是1969年。 白沐霖拿給葉文潔一本英文書,告訴她,這是七年前出的,在西方世界影響很大,這本書引起了上級的重視,要搞內參,他負責其中與森林相關的部分。 那本書是藍色封面,《SILENT SPRING》,作者是Rachel Carson。 葉文潔翻開書看了幾頁,在序章中看到了一個正在被殺蟲劑毒害下死去的寂靜鄉村。白沐霖說,他要向中央寫信,反映兵團不負責任的行為,葉文潔好半天才聽懂。 葉文潔把那本書借去看了,四天後歸還,四天中她看着書,想了很多,她思考人類到底有多少今天看來正常和正義的行為是邪惡的,人類的面對自然,真正的道德是否可能,是否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白沐霖寫下了文章草稿,因為剛參加工作,手很抖,字跡潦草,於是葉文潔幫他抄了一遍,寄給了中央。和今天很多年輕人一樣,白沐霖覺得自己了解政治神經系統的敏感處,把這作為一個有前途的學術方向,但他還是觸動了雷區,中央很快派人追究,因為這是「一部反動的大毒草,該書從唯心史觀出發,宣揚末世論,借環境問題之名,為資本主義世界的最後腐朽沒落尋找託辭」。白沐霖在恐懼中決定犧牲葉文潔,不承認是自己寫的,逃過了一劫,並在未來幾十年中過完了他平淡的餘生。 葉文潔被嚴厲審問,命運未卜,在內蒙古嚴酷的冬天中,她覺得宇宙是一塊大冰,自己是其中唯一的生命。後來,葉文潔被送到了絕密的紅岸基地,參與地外文明搜尋工作,機緣巧合找到了利用太陽放大電磁波信號的方法,成為第一個聯繫到遙遠星際文明的人類,她獲知暴露地球位置,可能會遭到侵略,但還是發送了信號,因為她覺得人類已經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三體系列故事隨之展開。 發送信號的那一刻,葉文潔一定想到的《寂靜的春天》,儘管作者卡遜堅信,只要能改變思路,用另一種方法看待自然,人類可以獲救,但是葉文潔不相信。 白沐霖曾說,他負責翻譯關於森林的那一章。他說的是第六章《地球的綠色斗篷》,在那一章中,卡遜認為地球生態系統是一個整體,相互關聯,如果一種外來蟲子成了災,不能用殺蟲劑,而應該用生態療法,去尋找那種蟲子在起源地的天敵是什麼,引入更高階的外來生命解決蟲子的問題。 葉文潔那時候對白沐霖很有好感,她大概這一章看的格外認真。 在《三體》結尾,外星文明艦隊以壓倒性的科技優勢向地球駛來,將於四百年後達到,他們輕蔑地對人類說,你們是蟲子。 當人類中的科學家們灰心喪氣時,一個不信邪的警察把他們帶到了正在鬧蝗災的麥田,告訴他們,是蟲子又如何?人類確實比蟲子高級很多,但千百年來,不管用了什麼高科技方法,從來沒有戰勝過蟲子。   這其實是《寂靜的春天》第十五到十六章的內容,關於昆蟲抗藥性的,分別叫《大自然在反抗》和《崩潰聲隆隆》,只不過在《三體》里,人類處在了蟲子的位置,這個世界上,誰都別想滅掉誰。 葉文潔讀這本書時,可能並不知道,書的作者已經去世了。當她1971年在紅岸基地向星空發出信號,地球的訊息在銀河中擴散時,這本書也正在地球的各個角落擴散,1972-1977年,它被陸續譯為中文,開首幾章在中科院地球化學研究所的刊物上登載,1979年由科學出版社正式出版。與此同時,一個叫做「環境保護」的詞出現了,取代了過去「征服自然」的提法,DDT在許多國家被禁止,各國的環境保護組織紛紛成立,聯合國1972年召開世界環境大會,中國的環保事業也由此開始,80年代後出生的年輕人,幾乎都是在這種一邊倒的環保主義教育中長大的,甚至他們寫的科幻小說都浸透着這種理念。 劉慈欣似乎不太相信這種理念,他在香港說了一番話,在地球上搞環境保護,成本太高,根本無法滿足人類對現代化生活的追求,人類還不如孤注一擲,把環保的錢用來探尋宇宙,那裡才有着無盡的空間和資源。 人是神靈的孩子,是註定要探索宇宙星空的,這是劉慈欣深深敬佩的阿瑟•克拉克告訴他的。 如果能發現外星文明,當然更好,也許他們能拯救我們,或者毀滅我們,不管怎樣,我們眼中的世界和過去不會一樣了。 《三體》里侵略地球的外星文明,他們的環境問題就很嚴重,三顆恆星引力相互干涉,動不動就進入晝夜季節無規律的亂紀元,數學上無解,只能遠征星空尋找其他星球。 地球也是這樣嗎? 卡遜和這本書的地位變得越來越高,但始終也飽受質疑,人們越來越發現環境保護中的複雜性和困難程度,我個人當初最先看到的是柴靜的這篇博文《不要快,要穩》隨後又看到了這篇的資料出處,袁越在三聯上這篇文章《寂靜的春天不寂靜》,對歷年來的爭論總結的已經很詳細。換一個視角,卡遜成了世界上殺人最多的人,她充滿感情的文學性作品被認為是掩蓋了科學性,煽動起了大眾不必要的狂熱,禁用DDT導致的瘧疾肆虐殺死了2000萬人。反對卡遜的聲音一直存在,這些學者過去往往被認為是與生產殺蟲劑的企業有利益,在道德上首先被一棍子打死。拋開既定成見去看這些人的觀點,會發現有些事情相當可怕,如同當年葉文潔看這本書時絕望的感受。 我覺得還是自己把這本書看一遍,看看它到底寫了什麼,是否真的掩蓋或忽視掉了一些東西,或者,出於某種需要,忽視掉了某些東西。遠離自己已經熟悉的視角,忘掉這些年成長中的環保教育,用當時的人的視角去看這本書,十分困難,有時候想,也許把我扔到四十年前的興安嶺林場,坐在那棵被砍掉的三百年大樹的樹樁上,對着夕陽去讀它,是不是更有感覺些。讀它的時候,耳機里放了一首網友做的三體同人歌曲,有着濃郁的那個時代的俄羅斯歌曲的風格,叫做《紅岸1979》。

這本書有十七章,前兩章算是緒論,卡遜受到朋友的信,告訴她小鎮上發生了可怕的事,她前去調查,然後從總體上論述她的環保理念,這些在今天是常識,不過在當時如果很新的話,則過於抽象了,需要後邊的論述支持。 剩下的十五章,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部分。 第3-6章,分別從殺蟲劑原理、水循環圈,土壤系統、植被系統四個方面進行原理的介紹。不管這本書在生態學意義上多麼重大,它論述的範圍實際上很窄,僅僅是關於殺蟲劑的,而且重點只是幾種:DDT,七氯,狄氏劑等,卡遜追溯了這些藥劑是何時被發明被使用的,此前人們以為它們是安全,卡遜則舉出了一些案例,說明對人體的危害,她甚至寫出了幾種化合物的方程式,但傷害人體的科學原理還不清楚,後來所遇到的爭議也源於此。之後對幾個生態系統的論述,強調它們都是一個整體,相互依存,人們往往為了消滅某一個特定的物種使用殺蟲劑,但是這些藥劑也影響到了許多其他的物種,藥劑通過食物鏈向上積累,導致許多物種的滅絕,並威脅到人類。例如,人類為消滅湖泊沼澤中的蚊子噴灑藥劑,但是魚類和水鳥大大減少,對它們進行化驗,發現體內富集大量藥劑。後邊三章分別論述了水體、土壤和植被三個生態系統,舉出了相關的研究事例,文獻標註也很清楚,它們往往是一些專家研究的成果,卡遜在此基礎上作了很不錯的文字潤色,並把它們整合了起來。 第7-10章,是關於殺蟲劑使用破壞環境的幾個具體案例,算是全書最通俗的部分。它包括美國中西部為了消滅日本甲蟲的大噴灑,為了治理榆樹病噴藥導致的鳥類滅絕,藥劑進入水體導致魚類的滅絕,為消滅火蟻導致的野生動物滅絕和奶牛體內化學物質富集,除了大量數據外,一些分析很有趣,比如火蟻作為一個外來物種,其實並沒有明確證據證明對人類有害,卡遜描述了這種動物是如何因為長得可怕和巢體巨大被妖魔化,對農作物和人體的威脅被瘋狂渲染,導致了大面積的噴藥計劃的。這幾個案例也專門有人研究,卡遜將其整合。 第11-14章,論述殺蟲劑對人體本身的危害,這是全書中最難讀的部分,涉及大量生物學知識,開始一章還算簡單,講述美國的藥物管制如何不健全,殺蟲劑如何被濫用,後邊三章,則論述氯化烴和有機磷酸鹽干擾細胞的原理,對線粒體和DNA的破壞和致癌作用等,要知道當時連DNA也才發現不久,卡遜將這些前沿成果引過來似乎是一種冒險,但應該是為了增加了其理論的權威性,在今天,很多解釋已經更詳細,或不適用了。 第15-17章,論述昆蟲的抗藥性,指出殺蟲劑是消滅不了昆蟲的,應該尋求其他的辦法。關於抗藥性是後來爭論很多的部分,面對禁用DDT導致瘧疾導致大量人群的指責,卡遜的支持者一致認為不用DDT並不是因為怕它有毒,而是昆蟲已經產生抗藥性了,兩邊還在爭吵。不過卡遜自己書里的感慨很有趣,她說人一個世紀只能演化三代,昆蟲十幾天就是一代,拼殺蟲劑,人不可能是昆蟲對手。她提出的替代性方案是生態治理,包括發明導致昆蟲不育的藥劑和誘導劑,以及引入該物種天敵的生物克製法,但是,雖然卡遜指出了殺蟲劑許多害處,對於生物方法的害處,她卻一點都沒有提。

看這本書前我心裡有好幾個疑惑,比如,一本專門論述殺蟲劑的書,是如何成為整個生態主義的聖經的?這本書和它的作者的地位的形成,有多少是出於某種政治因素的建構?反對它的聲音真的只是那些化學公司出於自身利益的幫凶嗎?其中是否有合理成分,今天我們能否讀到這些反對的話語?這本書最初是如何傳播的?美國經濟地位、生存環境不同的群體反應不可能一樣的,發展中國家的態度和發達國家也不會相同,圍繞這本書是怎麼政治博弈的? 水太深了,而且看完這本書,疑問不但沒被解答,而且更麻煩了。 查到一篇關於《寂靜的春天》的傳播學論文,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這本書最初不是以書的形式傳播的,而是在《紐約客》上連載的,《紐約客》是一家面向城市中產階級的刊物,連載時對原文做了不少改動,比如,占全書四分之一篇幅的索引和參考文獻全部被刪,因為讀者不可能對這些東西的來源感興趣,他們只關心結論,部分章節被轉移,殺蟲劑對人體健康的影響被大大渲染,而一些較深的理論部分,如生態系統的整體性,對人類現代化生活方式的反思則被忽視,最後,這本書實際上只向中產階級讀者提供了一個想法:殺蟲劑是有害健康的,不要用!而對科學家群體來說,這本書完全沒用,因為這些他們早知道了。 一個理想的理論應該是這樣的,它不光應該告訴我們什麼是有害的,還應該提出如果不用這些,替代性的方案是什麼,否則,人們因為無可選擇,只好用過去的方案。但現實往往不是那麼理想,一個問題被發現和提出解決的方法之間,會相隔很多年,我們至今活在這個夾縫中,夢醒之後無路可走。人類也並不是一個整體,美國當時的政治現實很複雜,中產階級相信殺蟲劑是有害健康的,但他們不會願意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仍然希望享受現代工業帶來的福利,只是要求政府禁止殺蟲劑,至於有沒有替代方式,這是科學家的事,和我們沒關係。 卡遜不是沒有提出替代方案,但這些方案沒有可行性,隱含的問題比殺蟲劑還大,防治瘧疾,至今沒找到比DDT更好的替代藥物,在死了2000萬人後,聯合國不得不在2002年重新允許使用DDT。又拿引入外來物種的生態方法來說,五六十年代似乎很流行這種方法,但在今天,外來物種已經成了一個更大的恐懼。卡遜在書的結尾提出,「控制自然」是一個妄尊自大的詞彙,是人類文明的哲學和科學處在幼稚階段的產物,這一點今天已經被接受,但怎樣和自然和諧共處,人類至今還沒找到路,一些人倡導應該放棄現代化的生存方式,另一些人則指責他們是想讓人類回到原始時代,後者認為只要進行可持續發展,開發可再生能源,循環處理垃圾廢料等方式就是一條很光明的路了,這種無視熱力學第二定律的理念是目前灌輸給大眾的主流環境觀念,也是一張很大的餅,這種創意在科幻小說中一般被用於資源循環利用的星際飛船,即使在這種語境中道德觀也是很受衝擊的,比如人死了應該把他吃掉防止浪費資源。 《寂靜的春天》在西方的傳播有人研究,但是在中國是怎麼傳播的,至今相關資料很少,也許圍繞它是一個很不錯的科學傳播學題目,但也可能會比較敏感。1972年那個年代,中國甚至也派代表團參加了斯德哥爾摩大會,還把一段主席語錄插進了《人類環境宣言》第三條:「人類總得不斷地總結經驗,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在現代,人類改造其環境的能力,如果明智地加以使用的話,就可以給各國人民帶來開發的利益和提高生活質量的機會。如果使用不當,或輕率地使用,這種能力就會給人類和人類環境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害。」(不知道白沐霖和葉文潔知道了有何感想) 有人說過,《三體》其實是另一種方式的中國近代史寫作,提出了很多以前沒有提過的視角。葉文潔的一生其實很有趣,她人生的兩個轉折點其實都和當時科學前沿思潮與馬克思主義經典世界觀的碰撞有關。她的父親葉啟泰被批鬥,罪名是因為堅持愛因斯坦相對論和宇宙大爆炸理論,和經典的馬克思主義宇宙觀相悖,《三體》中批鬥的那段辯論實在是精彩絕倫。如果用常規的解釋,是政治妄圖控制科學,但實際上人類歷史的每個階段,政治和科學,或者說主流知識體系關係都是很複雜的,近代科學在西方的誕生,和當時的政治宗教間的關係已經是一個很大的研究領域了。記得前段時間某個名字不能提的中國科學家在國外去世,有人貼出了一段詳細論述當時科學家和政治要求間差異的文章,但很快消失了。科學家總是一個獨立的話語團體,他們自己的利益和審美需求總是和政治上宣傳的不大一樣,這一點在劉慈欣的《朝聞道》里最明顯,科學家希望從外星人那裡知道宇宙秘密,可以知道後立刻死掉,政治家問他們,你們是拿納稅人的錢進行研究的,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嗎? 《寂靜的春天》可以說是又一次衝擊,國際上每一種前沿理念總是先被中央和精英知識分子階層篩選,經過激烈的爭論和博弈得出結論,才會讓民眾知道,這一點從來沒變過,哪怕在媒體如此發達的今天也是如此,因為媒體是沒有篩選能力的。 這本書1962年出版,到1979年出中文版,在中國爭論了十七年,跨越了漫長複雜的幾個政治階段,在今天受環保理念教育長大的人看來,已經太慢了,但對當時一個並沒有環保理念的語境下,這個觀念仍然是很科幻的。並不是每一個人看到殺蟲劑導致水裡沒有魚了,就能想到自然界生態系統的相互依存和毒素的食物鏈累積,更不會想到化學藥劑對DNA結構的類輻射破壞和從進化論推出的昆蟲抗藥性演化,連美國公眾也不可能,他們知道的只是「殺蟲劑有害」而已。這些概念都是在生活經驗之外的,需要知識體系教育導致的觀念演化。這類似於日心說的建立,地球繞太陽旋轉是違反生活直覺的,日心說也不是哥白尼先發明的,兩種解釋太陽系天體的宇宙觀是怎樣從古希臘起源,經過兩千多年的鬥爭分出勝負是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但這兩千多年的理論鬥爭和民眾的生活完全沒關係。 在這個過程中,不知有多少像白沐霖一樣的年輕人希望能把握政治的方向,在其中占據一個優先的位置,他們野心勃勃,但同時也很孤獨,因為周圍接受過教育,和他有相同觀念的人很少,即使找到一個,有時候也不得不犧牲掉。一個觀念的傳播是一回事,傳播過程中個體人的命運是另一回事,也許可以設想,如果他的文章被接受了,他和葉文潔之間會有怎樣的故事,三體會走向何方,不過歷史很難假設,建立在歷史上的小說也很難,人生只若初相見,僅此而已。真正知識界前沿的年輕人們所想的東西總是遠遠超過當時的科幻,那個時代的科幻小說,仍然不知道環保是什麼,劉慈欣自己就做過一個匯總。 突然又想起了《三體3:死神永生》開頭,告訴葉文潔的女兒楊冬,生命在地球地質環境塑造中所起到作用的那個無名的年輕研究員,他簡直是白沐霖的轉世,從國際研究界前沿帶給她第三次衝擊,和葉文潔發現的東西拼湊在一起,隱約拼湊出了宇宙的真相:整個宇宙也不是自然的。 五六十年代時,一定也有很多年輕的研究員,懷着一腔熱情,略帶炫耀地把他們的發現告訴卡遜,卡遜自己也偶然發現了一些東西,她把它們用優美的文字拼合在了一起,成為了這些理念名義上的提出者。卡遜書中的長長的附錄記載了這些名字和文章,雖然很少有人會去看,更不會有人記住這些名字,但那些數據和研究是《寂靜的春天》真正的骨架。這本書開創了一種叫「生態文學」的文類,但今天很多以這個名義寫作的人,已經沒有那麼多和科研的聯繫了。 今天的生態主義,已經不再是一個寂靜的春天,而是一個亂紀元的戰場,卡遜仍然活在課本中,活在戈爾的演講中,她成為了一個聖母的形象,有點像《三體3》里的那個程心,所以她也有可能把人類推向深淵。年輕人總是希望反抗權威的,在那個年代,「征服自然」是一種權威,所以他們會用卡遜的理念顯示自己的叛逆,而在今天,卡遜的環保理念已經成了權威,新的年輕人一定會去反抗她,他們會說,卡遜所提出的方案並不可行,本質上也仍然是西方希望維持自己生活方式的觀念,是某種人類中心主義的延續,也許我們應該從更根本的方向改變。他們像白沐霖一樣,小心翼翼的吸收更新的思潮,試探性的提交論文和報告,應對着來自更高維度的打擊。 劉慈欣其實沒有那麼激進,他的夢想來自更早的太空時代。人類當然只有一個地球,但承認這個前提並不是只有一條路,因為人類並沒有什麼理由一定待在地球上。《寂靜的春天》描述的是如何在自己的家園精耕細作,但有些人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真正艱難的是人類自己觀念的禁錮,比如,對個體生命的尊重,它是西方文明自文藝復興以來的基石,昆蟲可以犧牲一代中的90%去進化出更強的抗藥性,但人不行,《寂靜的春天》中卡遜分析過化學藥品是怎樣導致人體致癌的,但當時成果很少,因為無法用人體做實驗,幾十年過去了,同屋藥學院的博士同學告訴我,情況依然如此。《三體2:黑暗森林》里,為了對抗外星文明的偵查,人類選定了四名面壁者,給與他們權力,不經審查調動資源,但他們全部違反了這條禁令,絕對足以對抗外星文明的計劃幾乎全部被人類自己封殺了,唯一成功的一個,僅僅是因為藏得比較好。到了三體3,女主角非常完滿的堅持了尊重人個體生命的人道主義準則,結果是導致人類幾乎毀滅。歷史學者勞埃德在他的《古代文明的現代思考》中指出,這種觀念不論在西方還是中國,都並非歷來就有的,而是出於某種社會需要在很晚近的時候被建構起來的,它對於人類真的是必須的嗎? 環境保護是這樣一條需要撕開的封印嗎?這個問題深思則恐,《寂靜的春天》引發的新的潮流促成了一種新的道德觀,以往正義的行為在新的語境下成了不道德的,但誰是道德最終的評判?環保主義運動到今天也就半個世紀,也許幾百年後回頭看,這會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為?小說中年輕的知識分子們,曾將環境保護奉為最高信條,當人類整體無法達到這一要求時,這種信念就轉化為了對人類的失望和仇恨,導致了一個新的組織「ETO」,這個在小說中十分邪惡的組織,由於它所帶有精英知識分子的身份和反人類中心主義的觀念,居然在網絡上成了三體科幻迷群體的象徵,這一點很耐人尋味,因為它在歷史上無數次出現,人們也曾將聖經教義或共產主義理想作為最高道德準則,在內部不斷純化自身。

《寂靜的春天》這本書肯定多少影響了我們的觀念,但同樣也有很多東西在影響我們,每一代人總是有他們的觀念,而且不同的世代總是不同,獲得的評價也不同。對於這本書,它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和其他很多書一樣,可能只是歷史而已。 [1]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