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弟 徐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寄弟這首小詩,當是徐熥寄給正在客游途中的兄弟,望其早日歸來聚首的。
原文
徐熥〔明代〕
春風送客翻愁客,客路逢春不當春。
寄語鶯聲休便老,天涯猶有未歸人。
譯文
春風吹起的時候送客反而使客人產生憂愁,在旅途中趕上春天的美景也無心賞春。
傳話給黃鶯不要讓啼叫聲催着春天老去,在遙遠的地方還有沒有歸家的人!
賞析
徐熥與其弟、藏書家「紅雨樓」主人徐興公,都是明朝後期閩中才子,徐興公聲名尤大,號「興公詩派」。這首小詩,當是徐熥寄給正在客游途中的兄弟,望其早日歸來聚首的。
前兩句里,重疊着「春」「客」各三字,一時令人眼花繚亂,但細細讀時,卻只覺詩意層層迭變,全無重複之感。「春風送客」,佳事也,身在客途,有春風一路相送、殷勤追隨、慰我寂懷,如何不佳?如何卻是「翻愁客」?起句雖不設問,而疑問已在其中。次句答得更巧。「客路逢春」,其實與「春風送客」只是一事,但雖是一事,兩樣說之,滋味便全然不同。有春一路「送」我,固然良慰;但春者,當是於安閒悠然中所賞玩者也,今在「客路」,正爾奔波,有何閒逸心思賞玩呢?故客路所逢之春,在客子眼中,自然是「不當春」一一算不得春,彼雖欲慰我,卻終不能慰我,彼既一路送來,卻時時令我不得慰,又如何不愁?
上兩句一問一答,已於重疊用字之中,曲盡變化之妙,但僅此而已,尚不過小巧手段,此詩之妙,更在後兩句,然最妙處雖在後兩句,其草蛇灰線,仍出於前兩句。請再細想之:「不當春」,客因可作如是觀,單春畢竟是春,不論你說它當得當不得,春風依舊駘蕩,春光依舊汩汩流逝一一這,恐怕才是客愁的更深處吧?詩人唯因窺到了這客子在漫言「不當春」背後的深愁,故而於第三句才突發奇想,他把目光投到了象徵春日的嬌囀黃鶯兒身上,他要那黃瑩兒聲音別變,還是嫩嫩的,嬌嬌的,千萬別馬上變得老腔老調,千萬別把春天也啼老了,啼盡了一一因為,此際天涯正有一位未歸的客子,正被算不得春的春光緊緊包裹着,為無法享有真正的、安閒的、故鄉的春光而愁上加愁。如果黃鶯兒聲音真的老了、春光真的逝盡了,那客子天涯歸來,他還能賞玩到什麼呢?他豈不是要在「不當春」之外,更增一層「不見春」的悲哀?
詩中的「客」,當然是指徐興公,詩人寄詩給乃弟,而不稱「弟」稱「客」,且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無非是為乃弟點醒客子身份,望他莫要久戀梁園,迷失故園。詩中言徐興公「逢春不當春」,自是詩人的揣測;詩人要鶯聲不老、春光莫逝,自也是詩人的痴想。一篇之中,皆為揣測和痴想;一篇懷人盼歸之文字,卻皆為「愁客」、「未歸」充滿字面,詩旨並不顯露;這般落筆是詩的出人意表處,是詩的不落舊套處,更是詩的尤可收取招人歸來之效處。試想:若徐興公看破了兄長的痴想,頓悟到鶯聲其實不得不老、春光其實不得不逝,他能不早作歸計嗎?他能讓期望與故園的兄長,在春盡之際長吁短嘆、失望獨歸麼?
徐熥
福建閩縣人,字惟和。徐𤊹兄。萬曆四十六年舉人。負才淹蹇,肆力詩歌。與弟徐𤊹並有才名,然𤊹以博學稱,熥則以詞采著。有《幔亭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