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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里的那個人,送我南瓜(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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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里的那個人,送我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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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里的那個人,送我南瓜》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寒露里的那個人,送我南瓜

早上練劍回,我遠遠看到老高向我招手,以為他是習慣性的禮貌,也就只是揮揮手回禮。老高慌忙起來,兩手各提一個南瓜,急急跑過來。說:家裡種的土南瓜,送兩個你吃。不知道你家住哪裡,就在這候着你走過。老高忽略我的驚異,很認真地指着其中一個南瓜的一個小疤,說是要先吃這個。意思是那個南瓜有瑕疵,有些不好意思送人。其實那只是很普通的小疤痕,不影響南瓜的質量。

南瓜塊頭不十分大,卻很壓手,外皮是桔色和赭石色混合再加白粉的效果,看得出這是改良的品種,種植得非常成功,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摘的瓜。

多雲的天氣,劍友嘮叨過寒氣;因為這南瓜,我感受到溫暖。

我不知老高姓什麼。跟他也只有很少的幾次交往,每一次都不記得要問他姓名,自然也不知道他老家到底在何處。之所以叫他老高,是因為他個子很高。他很瘦,滿身都是肌肉,看一眼就知道是個勞動者。

他來南沙不久。也就是前年吧,我上下電梯的時候,看到一個很勤奮的清潔工,做事非常盡心,雖然是個大男人,做起清潔事務來非常的細心,很多上面並不要求的事他也一絲不苟地做。於是我家裡人對他有了印象,私下裡我報贊他:這人真不錯。

大概因為事做得好,物業公司的管事人注意了他,他的崗位一次次往好的方向換,最後在一個新樓盤入口處給花卉灑水,工資好似沒啥變化,月薪不到兩千。遇到他,他就很高興地告訴我新的工作的情況,感覺他對工作很滿意,絲毫沒有嫌工資少的意思。

就是剛來的那年,有一天他忽然找上門來,送給我幾條羅非魚。說是自己捉的,自己家人吃不了那麼多。這個我知道呢,池塘就在我住的樓盤前門,開發商突然抽乾池塘的水,許多人都去捉魚。老高原來也去了。他說是他老婆要他送來的。於是我知道他老婆也在這裡。

瞧這人說話,送人家魚,直說自己家人吃不了,吃不了還可以賣嘛。再說呢,送誰不好,送給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要說不陌生,就是我們給過他微笑,對,微笑而已。

說是他老婆要他送的,這可另有意味了。我可從來沒見過他老婆,他老婆自然也不知有我了,那怎麼叫他送魚給我呢?大約,他老婆在他心目中很有地位,聲明是他老婆讓送的魚,更能體現送魚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兒。

他送的魚很好吃,我們分幾次烹了,記得他的好。

他曾說他想跟我去跑步,膝蓋疼,就猶豫。後來到底打定主意去跑了,說是很神,膝蓋都跑好了,但後來再也沒看到他跑。

他住我的工作室所在的那幢樓。

疫情嚴重的時候,大家都老實地在家呆着。有一次我帶着口罩獨自去工作室,在電梯口遇到老高。他背着一個很有些胖的女人,顯得非常驚慌。女人臉色蠟黃,嘴皮發紫,雙面緊閉。知道他家出事了,我本能地隨他們去救護車。老高看到救護車,大聲責斥救護人員:都四十多分種了,怎麼到現在才來?!看救護人員忙碌着張羅什麼,並沒有對病人急救,我想上前為病人做人工呼吸,雖然私下裡學習過這個,卻沒有過經驗,所以有些猶豫,就對病人的兒子說:這個肯定是心肌梗死,趕快做人工呼吸!那小伙說,在家也搗鼓了半個多小時,就是沒見效。哎呀,這事搞的,患心肌梗死的人明明是可以被救治的,小伙肯定是做得不得要領,這救護車怎麼這麼晚才來呀,不說十五分種就夠了麼?

人已經沒救了,救護車不再接納病人,擔架放地上,為了表示盡責,救護人員做起了人工呼吸。這很搞笑,剛來的時候不記得做,人沒救的時候就搗鼓起沒用的招式。

老高哭了,很傷心,很無奈。他間或吼了幾聲,大約想到運作過程里有差錯,就有了憤怒,但到底不知道該怪誰,或許他這輩子就沒想過追究人家責任的事,所以很快吼叫聲也不再有,打了幾個電話,不知道打給誰。後來公安機關來了車,可能是有很多程序上的事要做,折騰很久,最終只留下一個站崗的,死去的人被攤在地上的毯子上。夜色降臨,亡人頭前亮起昏黃的燭光。

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這事了,但各人只在自己屋子裡呆着,我也只是站在窗前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燭光里的佝僂着的原本高個子的男人。

一個多麼孤獨的鬼。晚春,時風時雨,路上空寂,被註冊的亡靈,孤寧寧地去奈何橋,彼岸花開着,不是為她開。孟婆在不在那裡,那老女鬼會給她吃什麼古怪難吃的湯她不知道。她不想吃山珍海味,當然也不想喝孟婆湯,只想陪着自己的男人吃南瓜煮稀飯。一瞬間,陪她吃南瓜稀飯的人和她隔了無法逾越的萬水千山。

一個多麼孤獨的人。他原本不孤獨,他和她在老家種種土豆,種紅薯,種南瓜。後來因為什麼和故土一舍長干,在燈火通明的都市忙碌着,因為忙着,因為那女人會在每個晚上候着他歸來,因為都市有人對他微笑,所以依舊不孤單。

忽然晴天霹靂,忽然寒冰塞川,忽然天地空空。

天快亮的時候,那一切差不多都消失了,地面上留下一大塊黃色的斑痕,估計是傾倒了消毒藥什麼的。

那個男人從此消失了。

從春天到夏天,畫一卷山水,燈火闌珊時,已是寒露。

那個人又來了,真來了,高高的個子,白白的襯衫,略顯蒼白的臉,春風和秋光都在皺紋里堆放。

你好。

你好。

有些話我想問起,卻只是沉默了片刻,匆匆離去。

晚上想起這個人,想起他送魚的往事。想象這個男人和女人在故鄉種南瓜。

南瓜是多麼好的東西啊。

農家人積好過冬的肥,春上晴好的時候,男人用肥料做好了南瓜墩,女人在每一個墩里點好舊年選好的種子。

子葉冒出來,之後真葉露出笑臉,一夜不跟一夜同。碩大圓滿的南瓜葉,磨砂玻璃綠,白粉粉的葉脈,給人多少希望!

之後黃燦燦的花開起,蜜蜂尋過來,陽光漫過來。

南瓜花開的時候,農家菜沒有上市,多數人家只能吃酸芥菜。出門耕作的男人午時回家吃飯,聞到了令人心花怒放的香,美味的南瓜花!南瓜雌雄異花。女人把不結果的雄花摘了,做一盤好菜給男人、孩子吃,自己只是吃酸芥菜。油是好油,芥菜也是新入壇的,炒起焦皮飯,還有蒸菜,照樣醉心的香。

花謝去,南瓜結報。說是報,意思是瓜如社粑大,報給農人豐收的希望。

男人、女人,田間、陌上。南瓜風吹日夜長。

到底時光會老去,寒露、霜降。四野一片蕭瑟,南瓜還在那裡笑。種種的青澀、浮躁沒有了,好和不好的種種,都沉澱成這種成熟的顏色,如橘紅,卻沒有那麼過分的熱烈;如赭石,更多幾分生命的燦爛;沒有耀眼的光,粉粉的白,讓農民感受飯香的白,在瓜皮上悠悠地縱橫。

老高和他的老婆,是從南瓜地上走出來的人。

他老婆忽然走了,他到處找,找不到就去了故鄉的南瓜地,他在那裡盤桓,他在那裡思念讓他吃南瓜花的人,他在那裡種上了南瓜。

南瓜豐收了,他又回到他曾經捉過魚的都市。

關於都市,大概他記起了兒子、孫子,記起都市有些人對他微笑;記起那個不再在南瓜地里的女人或許踟躕在都市的某個角落裡。

他花好大的精力,從故土帶來好多他自種的南瓜,之後,候在路邊,看匆匆而過的臉,當一絲熟悉的笑容展開,他驚喜地喊:哎呀,南瓜,給你!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