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裁縫店(居仁堂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尋夢裁縫店》是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尋夢裁縫店
雨,不大不小,蕭蕭灑灑地下,淋濕了我的鄉愁。
雨中,我站在小時候家的門口。五十年過去了,物變人非。昔日的四間草房已被四間三層樓房代替,一樓是門面。二間水果店,二間化妝品店。兩個半老徐娘站在櫃檯前,呆望着門外的霏霏細雨,他們一定是沒有鄉愁的,只愁沒有客人光顧。
那是一九六三年秋天,父母親決定結束租房居住的境況,下決心蓋房,建設屬於自己完整的家。記得土胚是在學校西邊臨公路的一塊田裡做的。田裡放上水泡軟了,把鍘成四指長的稻草灑上當成草稔,拉着水牛踏遍田間,把草稔踩進泥土中,再用石滾把田輾平了。再切成長方型的土胚。黃北草是父母在李場羅家大橋附近的山上一鐮刀一鐮刀割下來的。
那晚,月亮分外明,夜如心晝,路邊的樹影影綽綽。父親和搬運站的叔伯們,一溜十來輛板車,十來匹馬,一車一車地幫助把土胚拉到宅基地邊垛起來。我們一群小朋友,則在黃北草垛爬上去滑下來。母親走過來把我趕走,說草弄亂了就蓋不成房了。
新房座落在荊州通往馬山和川店的路邊。
房子建成後,我們從王奶奶家搬出進來,好寬暢的家呀。三間正房居住,靠南面一大間是車庫兼馬廄。父親拉着板車,不管有貨沒貨,可以將車直接拉進房內,安全放心。
主房大門朝西,後面最北邊是廚房,緊挨廚房東邊是豬圈和雞窩鴨籠。屋後有一片小小的院子。院子緊臨一條長長的水塘。水塘雨大是流動的小河,雨停是塘。水塘邊長滿青草,塘內滿是荷葉,夏天開滿荷花,荷花未及處則讓我們家種的菱角秧子占領。菱角秧子和我們養的水葫蘆和水浮蓮相臨。水葫蘆和水浮蓮是餵豬的好飼料。秋天,塘里結着高高低低的蓮蓬,水面開着小小的白色菱花,水下則結着圓寶似的家菱角。劃着腰盆摘菱角往往伴着《洪湖水浪打浪》歌聲。嫩紅的菱角掰開了直接吃,清脆嫩甜,嚼完無渣。老菱角煮着吃,面香可口。再去摘幾隻蓮蓬,只要剛熟的,三兩顆蓮子入口,鮮嫩清甜,唇齒生香。
水塘南面的水面什麼植物也沒有。水中長滿了水草。寬寬葉,碎碎葉的草安靜地生長在水中,影影綽綽的看到一些黑影。我曾站在腰盆里,用二支細細地竹竿做篙,撐着腰盆打豬草。把兩根細細的竹竿張成剪刀口,插進水裡,雙手使勁地擰動細竿,水草即纏在竹竿上。拔起來時,腰盆隨着會前行,拔出水面,高高舉起來,使勁地在水中拍打,把草上的泥土摔淨。
我曾在水塘中釣魚。有一天早上,我釣起一隻鱉。約有二斤重。我剛取下鈎,大弟弟說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遞給他,他提着鱉的後軟邊。鱉一使勁,撲通一聲掉進水邊,我急急地抓時,已晚了,那灰黑色的鱉見水,利索得如兔子,為了死裡逃生,不顧一切蹬動四肢,朝深水中游去。一碗菜呢,就這樣到手的鱉跑掉了。
家的前面,隔公路即一方十幾畝地的荷塘。荷塘的北面是公社辦公區,西邊是幺爹的家。西南角是公社衛生院,往南是鐵業社和木業社,大雨來後,塘水從鐵業社和木業社後的路溝時溢出。我們用撮箕攔在水溝里,即可撈到半斤重的金色大鯽魚。
這塊荷塘水不太深,但泥土肥沃,幾乎從沒幹 過塘。裡面密密的荷葉干,粗壯如擀麵杖,荷刺尖而固,荷葉大如盆,風吹來葉翻白浪而荷干幾乎不動。因為荷葉太旺,幾將整個水塘遮滿,連釣魚也無法進行。荷塘的魚最安全,只有下雨水溢魚逃,我們攔截可能獲得。
在冬天,這塊荷塘是我們冒險地,也是我們的歡樂場。
嚴冬來,水結冰。先是似有若無的冰在塘邊試探着,再等些天,天更冷了,塘面的冰越來越厚。我們忍不住好奇心,試着將腳踏上冰面,聽到冰裂的聲音,即急急後退,但往往退的腳步趕不上冰裂的速度,雙腿或單腿就會落入水中。好在水塘邊沿水不深,能拔出腿來,哭泣着回家。如果下雪化雪時,塘冰結得厚了,整條街上的孩子們都聚焦在冰面上瘋跑或者打陀螺。這時候,整個塘面成為小鎮的樂園。
從荊州西門往西北而來的公路,從門前橫過。從荊州過來的馬車不時停在鐵業社對面的路邊。有四輪馬車和兩輪馬車。四輪的馬車要三匹到四匹馬拉着。車把式坐在車廂的左角,懷裡抱着三支細竹擰成的馬鞭,長長的鞭稍在空中搖搖晃晃。兩輪的馬車一匹馬駕轅,一匹馬拉稍,車夫多橫坐在車前右側。馬車多結伴而行。馬車停下後,在這裡需要餵馬。我們會偷一些芝麻餅當零食吃。其實,這是馬的飼料。當馬車要開拔時,車把式把長鞭在空中挽一個花,一聲清脆的響聲,幾匹馬一個激靈,抖擻起精神,車輪動了,馬前行了。剛剛停車處只余幾堆冒着熱氣的馬糞。
夏天,太陽未落,外婆或母親端水將門前的地霧濕了。天黑後搬出竹床,或在地上鋪上蓆子,我們洗完澡,就躺在床上或蓆子上聽外婆講牛郎與織女的故事。外婆沒牙齒的嘴巴如水般流出天上人間的故事。
有房子,有親人住在一起,就成為家,即是草房也溫暖。愛意和溫馨把草屋流盈得滿滿的。
堂屋靠後牆擺了一張條幾,古色古香,兩頭上翹雕出一個雲字鈎。有白色硬質鑲嵌,亦是浪花狀。後牆上曾貼過毛澤東和劉少奇的印刷畫像。條幾前是一張方桌。這是一家人吃飯必須的桌子。母親炒幾個菜,一家人圍着飯桌吃飯,父親吃完飯,把空碗一伸,我們接過來就去添飯。
後院水塘上有十幾隻鴨子,雞籠里養十幾隻雞。豬圈裡養着二三頭豬。進臘月,殺一頭年豬,醃上臘肉,香腸掛在後院的竹竿上晾着。每餐飯都有一個肉菜,母親炒的紅燒肉特別地香。
冬天,外面下雪,屋檐下掛滿了冰凌,而堂屋裡火盆上架着樹蔸子,淡淡地煙,暗暗的火,暖暖的屋。丟幾粒玉米粒到灰燼里。一小會兒功夫,「砰「地一聲,掀起一堆煙塵,一粒玉米花蹦了出來。吹吹灰,香噴噴的美味。
母親坐在火盆邊為我們縫補着衣裳。媽媽是左撇子,她的左手揚起,針在發間划過,然後再去縫補。那時候不理解為什麼母親老將針划過頭髮。長大了才明白,針在發間划過後,扎進布里會更輕快。
我站在曾經家的對面。雨淋濕我的頭髮,我心頭的記憶卻是清新乾燥的。
家南面祝爺爺家,再南是廁所,再再南就沒人家了。我打豬草摘菱角都是借祝爺爺家的。他的腰盆就放在屋後的水塘邊。家的北邊是黑子叔的五金修現門市部。黑子叔是多面手,白鐵活修鎖配鑰匙,補鞋釘鞋,修理自行車等等,幾乎沒有他不會修理的東西。再北面緊鄰是天真大一家。小時候常在她家裡玩。李立英李立桂兩姐妹與我們差不多的年紀。再北就何永成何永鳳家。再北就是王奶家。再往北就是許友權和陳雲海的家了。
我站在雨中點着頭回憶着昔日的小街的格局。
昔日繁華熱鬧的老街沒落了。反倒是當年我家這條公路兩側熱鬧起來了,幾家酒樓和一些商鋪烘起一個小鎮的商業氣氛。就連門前的荷塘也蓋成了商鋪樓房。小鎮往南往北逶迤出一公里之多。小鎮頗具規模了,這僅僅是一個裁縫街。
我站在雨地里,我的童年也有雨,我也在雨地里淋濕頭髮,從外面沖回家中。現在我在雨中,對面已不是我的家,其實,我很想走過去,對兩位女老闆說:五十年前,這裡曾是我的家。這裡有我太多的美好回憶。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