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張政軍)
作品欣賞
尊嚴
太陽盤桓於藍天正中，一寸不肯偏西，壓着城市肆意地炙烤。游弋的白雲驚艷狡黠，繞着太陽遠遠地瀟灑。一樹的麻雀悄無聲息，低調地隱蔽於稠密樹葉里歇晌。偶有一隻憋不住喜悅笑一聲，立刻招來一片咒罵，旋即又歸於寧靜。
我漫步樹蔭之下，有一步沒一步地溜達。我知道是繁茂的樹葉頂着燃燒的陽光，灑下清爽的陰涼。但是，沒有風，葉子從不張揚。
驀地，身後一陣噪響，衝過來一輛梅紅色小蹦蹦車，司機汗流浹背，路面冒着熱氣。車廂里跳着五個煤氣管，空的，「咣咣咣」地罵架。司機的肚子可能也「咣咣咣」地響，因為我剛剛填飽肚子，撐得慌，出來隨便溜達。司機是送完煤氣急着回家吃飯吧？
突然，「嘎」的一聲，蹦蹦車停於我眼前。司機消停地下車，轉身，微笑，擦汗，慢條斯理地走到路那邊柵欄前，輕輕取下掛在柵欄上一件黃綠色的棉大衣，提起，觀看，抖了一抖，自言自語:「早晨送煤氣護腿用，昨天送完煤氣丟了，原來在這裡！」抬頭，望我，微笑，上車，怡然離去……路上只有我和他，所以，我也怡然微笑。
其實，那黃綠色的棉大衣已經掛在那鐵柵欄上好幾天了。通體黃綠，金色紐扣，煞是顯眼。二十幾年前，這棉大衣風靡山城，美其名曰:「將軍呢」。我亦曾經穿過那麼一件，後來送給姐夫開摩托車穿了。前兩天晚飯後和妻散步，一眼就看見了它，二十幾年前的冬天恍若眼前。妻說，那時候你也有一件，穿上撩得很！我說，這誰有心，不穿了，送親戚不好意思，掛這兒，誰喜歡了，順手可以拿走。果不其然，今天有人不失尊嚴地拿走。
溜達於樹蔭之下，沒有風，葉子遮蔽着火熱的陽光，坦然無言。望着那個開蹦蹦車大熱天送煤氣的男子消瘦的背影，我不知道，太多的慈善為什麼總是喜歡把受助者聚焦於炙熱的媒體燈光之下？
作者簡介
張政軍，字天潤。教師，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