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君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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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書》是中國當代作家君山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人書
我是一個宅女，標準的資深的宅女。周末及節假日我最大的愛好就是宅在家裡，看書、上網、聽廣播、追劇...有朋友說過我的生活沒意思，呼朋引伴交杯換盞的多好啊，又能加深友情又好消磨時間。可是我認為自己喜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生活，你在觥籌交錯中獲得滿足，我在安靜獨處中感受美好，適合自己的就是最OK的。 這一個周末，我像往常一樣在網上東瞧瞧西逛逛，無意中闖進某個人空間，卻驚喜地看到他珍藏的很多小人書圖片。只這一眼，就令我砰然心動。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心裡麻酥酥的，仿佛看到多年未曾謀面的故人，撩撥了我心底深處那最隱秘的思念。 小人書是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最鮮明最有特色的記憶，就如同我的父輩們瘋狂追逐的毛主席像章和紅寶書一樣，它記載着那個年代的文化藝術和時代精神，記載着我青蔥歲月里無處安放的激情和渴望。 我是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接觸小人書的，當時班上有個家庭條件好的同學帶了一本小人書來上學。下課後有幾個同學簇擁着她一起看。而這個同學得意洋洋地大聲嚷嚷「不要擠我，再擠就不給看了」。我因為平時和這個同學不常在一起玩，就沒好意思往她跟前擠。可是看到那幾顆擠在一起的腦袋，聽到她們嘰嘰喳喳的討論，我心裡就像小貓撓了一樣，癢的不行。終於忍不住了，我也厚着臉皮加入了她們，努力地伸長脖子越過那些腦袋往裡看。那是一本神話類的書，名字好像叫《仙鹿》還是《鹿仙》。講的是一頭鹿報恩的事情。雖然有些字還不認識，可是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圖畫，也大概能看個明白。可惜沒看幾頁，上課的預備鈴就響了。我沮喪地回到座位上，這一節課我坐立不安，老師講了什麼我完全不知，一直在腦補之前我沒有看到的內容，還有後續的情節。 後面的幾天，班上又有其他同學帶小人書來了。有《西遊記》、《雞毛信》、《黃粱一夢》等等。我是沒有的，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沒有多餘的錢買小人書。為了看小人書，我拚命討好這幾個同學，有事沒事和人家說話套近乎，甚至主動把作業給人家抄。現在想起來，這麼點小伎倆真有點可笑。可是在當時，卻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義很鄭重的事情。 有一天我終於軟磨硬泡地借到一個同學的小人書，名字叫《草原小英雄》，不用和別的同學擠着看，可以自己慢慢看，下午才用還她。我激動地手微微顫抖，把小人書夾在一個作業本里放進書包，準備中午回家看個痛快。下一節課是數學課，往常我最喜歡上數學課，因為數學羅老師是我最喜歡的老師，在我眼裡她是那麼漂亮，說話聲音柔柔的，聽的人心裡軟軟的。可是今天我卻出狀況了，上了十多分鐘課，我難以抑制騷動的心，鬼使神差地把小人書從書包里拿出來了，躲在課桌抽屜里偷偷地看，很快就跌進了精彩的情節里，以至於羅老師講了什麼內容完全沒有聽到。
正看得出神，一隻手伸到我的面前，拿走了我的書。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羅老師。美麗的老師板着臉，手高高舉着那本小人書，對我也對全班同學說「沒收！其他同學也都記着，誰上課再看小人書也沒收！」我嚇壞了，不敢爭辯也不敢抬頭，只感覺自己的臉燒得火辣辣的。後面的半節課我都是低着頭，腦子裡萬馬奔騰，閃過很多念頭。想着老師告我爸媽怎麼辦，老師開除我怎麼辦，那個同學讓我賠書怎麼辦...越想越害怕，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現在我一邊寫一邊笑，不就芝麻綠豆點事情嘛，可是在當時這個小孩子眼裡，卻是了不起的大事。因為我一直是一個好學生，成績好、聽話、老實，每個學期都往家裡拿獎狀的。可是現在卻被我最喜歡的老師批評了，借同學的書也被老師沒收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下課鈴終於響了，我絕望地看着老師拿着那本小人書走出了教室。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借書的那個同學來罵我。那個同學馬上就過來了，可是她卻沒有罵我。果然抄了我那麼多作業，也不太好意思撕破臉皮的。她淡定地對我說「放學我倆去老師家裡，把書要回來」，我又嚇一跳。「去...老師家...要書?」，她說「嗯，你去要，我陪你。可你不能說書是我的」。我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就囁喏着答應了。 羅老師家就在學校宿舍樓的一樓，可是之前我們都沒有進去過。放學後我磨磨蹭蹭地收書包，想着怎麼和老師說，怎麼向老師承認錯誤，要是老師通知家長我該怎麼解釋。那個同學在旁邊一直催催催，終於拖不過去了，我只好硬着頭皮和她一起向宿舍樓走去。其實羅老師也剛下課，我們出了教學樓就看到她抱着幾本書走在我們前面。可是我倆都不敢上前，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羅老師，跟到她家門口，看着她進了門。那個同學推了我一下「你進去啊」，我猶豫了「真要進去啊？」，她有點生氣「你不進去，我的書怎麼辦？也是找我表姐借的呢」，說着就有點要哭的樣子。這時候羅老師卻聽見我們說話了，她拉開門對我們說「進來吧」。我倆滿臉通紅地進了門，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之前想好的那些話我一句也說不出來。老師讓我們先坐在凳子上，就進廚房去了。
我們乖乖坐着，四處打量老師的家。老師家裡陳設很簡單，卻非常乾淨整潔。整個屋子裡最耀眼的是牆上的一副照片，那是羅老師和她愛人的結婚照。作為一個農村孩子，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婚紗照，鏡框裡那個白紗白裙的老師好美啊，旁邊穿西裝的男人也帥的不像話。這是仙女嗎，我看的出神了，痴痴地盯着那照片，頭腦里天馬行空。那時侯農村孩子的世界真的太小了，看到新鮮的東西就仿佛看到了一個奇妙的新世界。
若干年後，我也和我老公照了婚紗照，折騰了整整一天，換了五套衣服，最後的成果是兩本影集，幾幅大油畫框和幾幅水晶框。可是這麼興師動眾的婚紗照卻似乎太過於熱鬧了，還是安靜一點好吧。像羅老師這樣，簡簡單單白紗白裙的一副照片，卻裝載了她一生的幸福。 我傻傻地看着，忘記了旁邊的同學，也忘記了那本被沒收的小人書。這時羅老師從廚房出來，叫我倆的名字。我倆忙不迭地站起來走到老師跟前規規矩矩地站着。老師卻沒有再批評我們，用她一貫柔柔的聲音告訴我們，以後不能再在課堂上看小人書，否則沒收了就不還了。我倆頻頻點頭答應着，接過老師遞過來的書，欣喜若狂地跑了。跑了一段路才想起來，還沒和老師說「謝謝」，也沒說「再見」。 往後沒過多久，學校門口就擺了一個租小人書的攤子，攤主是一個像彌勒佛一樣的老人。我一度懷疑他施了魔法，否則怎麼有這麼多小人書，塑料布上擺得整整齊齊的，旁邊圍滿了看書的小孩。老人家總是笑眯眯地看着這些小人書，看着沉浸在書畫世界裡的孩子們，眼裡滿是慈愛和喜悅。 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家裡書架上擺滿了書，有些認真讀過，有些走馬觀花，有幾本甚至都沒拆封過。手機里電腦里也存了很多文學作品，喜馬拉雅也下載了若干文學作品朗誦。可是每每想起我的少年時代，想起那些陪伴我走過青澀歲月的小人書，想起穿婚紗的仙女一樣的老師，想起擺書攤的彌勒佛一樣的爺爺，我的心裡就暖暖的，那些美好的時光如同頑強的種子，在我生命里生根發芽，開出曼妙的花。
作者簡介
君山，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