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語,(連載九)(李錫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山語,(連載九)》是中國當代作家李錫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山語,(連載九)
國企如山。這山,容得下所有。
我曾經讀過我國外交家沙祖康的經歷,這位原籍江蘇宜興的出色外交家,兒時竟因家貧兩個弟弟被餓死。待拿到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母親卻憤怒地想把它撕掉,只是由於公社書記擔保從信用社借了22.5元,才得以上了大學。這22.5元,成就了一位有志青年的夢想,真乃勝過千金萬銀。沙祖康時刻把它放在心上,勵志自強,以報滴水之恩。看罷故事,不禁眼睛濕潤。
錦上添花不足惜,雪中送炭尤可貴。一個人,當你日子好過甚至時來運轉的時候,不要忘記在你最困難的時刻給你微小幫助的人,那種幫助可能只是一杯水、一件單衣,只是幾元錢,甚至只是一句溫暖的話。這叫良心。
現實生活中,可以對照的事情很多,不可比擬的也很多。
人事崗位的工作,關乎每個職工的切身利益。有一位外地的老人,文革前曾經在這個單位工作多年,後來「下放」回鄉,因家庭生活貧困,多次來到天津辦理「退職」手續,在檔案不全、其他單位拒絕受理的情況下,我們通過尋找有關單位和多名證人出證(我單位有些老同志認識他),按照當時政策為他補辦了退職,到當地領取退職補貼,這位農民大伯十分感動。人事工作關注的角度,更多的是為人解難,調動積極性。
人事工作要跟許多的部門、單位和每一個職工打交道。久而久之,我跟不少的家屬也都熟悉了,無論份內份外的事情,例如家屬親屬的婚喪嫁娶、調動、病退內退早退、就業、就學、買房、困難補貼、政策諮詢等等,都是很自然的能幫則幫,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為職工辦事,只求理解而從不指望報答什麼。為他人做點事情,也是彼時的背景下,在職業範疇內應該做的,對得起良心。
有個小伙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粗人,似乎沒讀過幾天書。有一年為了解決職工生活困難,我們按照當時的一種特殊照顧政策,將他錄用到我們的一個下屬單位。客觀地說,這種「照顧政策」實行了很多年,但到了這時,進入市場經濟時期,該政策已成強弩之末,就是說雖然還在執行,但並不盛行,手續上也更加嚴格,辦理的難度加大了。我找文件,尋政策,託了人事勞動部門的很多關係,費了不少周折才終於辦成。該職工沒有什麼特長,到了單位安排工作就很費力,這樣拖了幾個月崗位沒有定下來。我也很着急,自己當時還是個中層的副職,無權直接安排,就催促主管領導抓緊解決。
「現在試行目標責任制,各部門都不願增加人,再等等吧!」領導這樣答覆。
再催,還是如此回答。領導的本意是就和政策,人先辦進來,具體崗位看機會再說。
又是過了幾個月的銜接、協調,工作終於落實下來。 幾年之後,在一次工作調整中,該職工不滿意,多次寫信告狀,反映到我上頭。跟這人幾乎沒有交集的我是一頭霧水,這才知道,原來就是因為那段時間的崗位問題,莫名其妙地誤認為就是我的事,從中作梗,由此結下不小的疙瘩。
智者說:渾人是靠本能生存的人。不識字的跟你胡來,或許受人挑唆,似可理解。無知而犯渾,每個人生活中總會遇到這種情形。
其實,文化與素質也未必劃上等號。老Z,受過教育,也是幹部身份,在原單位效益下滑、沒有前途的時候,經人推薦調到了天津公司。這人的調出調入都比較費事,原單位有些纏頭裹腦的事,不願放;我們這裡則因主管領導與其他領導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不好進。我不是那種激進的人,跟領導們的關係也都比較溫和,於是我分頭「吹風」做工作,開領導班子會時由我來打頭炮,因「工作需要」而主動推薦。調來之後,老Z開始確實表現積極而誠懇,也有一定能力,公司把他當成了業務骨幹來用。在老Z的使用和提拔上,在各種會議上,我也是主動推薦和支持的。
不料想後來,老Z竟把我當成往上爬的一個障礙,在幹部考察中,背地裡捏造流言,四處散播,雖然無可妨礙我的進步,但也感覺奇怪,為什麼這樣?因為並沒有對他「不好」過,也無恩怨之事。深入了解發現,老Z不只是跟我這樣,對其他幾位新領導也是善於評頭品足,說人壞話。長期做幹部工作的我,還察覺到一個細節:為了不讓別人超過他,他可以隨時隨地說假話的,或者有選擇地說話,突出一點而避開另一點;或者有意識地突出另一個人,以壓低其他人。就是對所謂的朋友,也是這樣,看似不經意間,適當暴露人家的毛病,用來突出自己。後來從他原單位聽到的議論中,也證實了這人的品性,單位的人一臉輕鬆地說:「這人可調走了!」野心大、心計多、喜歡拉打並舉的他離開了,人家那清靜了多半。答案就在這裡:此君感覺在天津公司里立住了腳,野心開始膨脹起來,「原形」就露出來了。我們曾處理過一個和他在一起「吃喝不分」的利益同夥、「鐵哥們」,是「八鼠」之一,兔死狐悲,這大概也算個「得罪」的緣由。
從工廠里調來的梁大明,身板蠻好,講哥們義氣。初中畢業的他下過鄉當過知青,回城後當工人,後來以帶干身份進入企業供銷部門。廠里走下坡路時候,經人推薦擠進了我公司做原料銷售。調來不到一年,人們發現這人幹什麼都是要條件講待遇,分分計較。梁曾作為部門經理因盈利而拿過50多萬的獎金,這在那時是不得了的數字啊(當時市區內的商品房每平方米不過4000元),也體現了我們公司當時分配製度的改革力度是不小的。
那年的夏日,在天津港,一座座巨型塔吊緩緩移動,有條不紊地工作着。悶熱令人難捱,海風一陣陣吹來,卻感受不到一絲涼爽。
一艘外籍輪船,滿載着由天津公司進口的貨物,駛過南太平洋,經過馬六甲海峽,進入渤海灣。到港後,經過一連幾天的忙碌,在這裡完成了停泊、通關、卸貨並轉運到塘沽的貨場。
這些商品正是梁大明主管和經手的。早在訂貨期間,該商品價格便開始走低。裝船、發運、在途,到了港口,在高溫高濕的時節,商品很容易發生霉變。 梁大明向領導匯報:「都已經採取了措施,堆放30天都沒問題!」他在守株待兔,等待價格的上調。然而,15天之後有關部門檢測發現,商品已經開始霉變。在這之前海上在途已經有25天了。
梁大明堅信他所採取的「措施」。直到幾萬噸的大部分都發生嚴重變質,再處理已經措手不及了。此項業務,公司損失慘重。那是一個可怕的巨額虧損數字,它直接導致了公司的資金運作最終陷入困境。梁被責令下崗。
當時單位只能如此處理。依現在的治理力度,這種嚴重的瀆職失職和玩忽職守,無疑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儘管只是責其下崗,卻也大大得罪了梁大明。他逢人便說:「他們這樣整我!」並不失時機地到處散布領導個人的「小道消息」,用來分散人們的視線。 天津公司是企事業單位裡頭條件比較好的,新人調入之後跟着沾光的也不少。梁大明到天津公司之後幾年時間裡,分配了新的住房、領取高額獎金、轉干提乾等,在1990年之後調入的人員中是得到實惠比較多的一人。在原單位里十幾年沒解決的福利職鑫待遇,到了這公司都解決了,應該說一次調動徹底改善了他的人生命運。最後不僅給企業造成巨大損失,而且撥弄是非,造謠生事。他的「對手」之一就是那位總會計師,在梁看來,考核缺陷、財務數字不當,都跟這位總會有關,於是便發生各種過不去。慢條斯理的總會哪是對手?實際上,梁大明不是對着某個人,而是做了企業里的「是非精」和「對立面」,終成「八鼠」,併兼職於「五畜」。
一個插過隊、吃過苦,也享受了國企優厚待遇的中年人,就是如此「報效」社會的!
我的工作中碰到的這種「個案」,雖不常見,卻對我曾經有不小的觸動。
我想起了我養過的一隻鳥。我是愛鳥之人,也養過幾隻小鳥,有一隻綠色繡眼鳥,養了多半年,每日精心照料,我發現了一個規律:它不認人,卻記得衣服顏色。一個夏天幾乎都穿一種上衣,鳥兒與我相安無事;當換季的時候,換上了深色衣服,這隻鳥見了我,在籠子裡頭使勁撲棱,驚恐亂撞。我還是我,在它眼裡卻一下成了陌生人。
鳥兒無知,倒也可愛;人,總該明白點事情的。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此言出自老子《道德經》,意思是: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為美,那是由於有醜陋的存在;都知道善之所以為善,那是因為有惡的存在。人的差異是個客觀存在,在一個群體當中,總是有善人,也有惡人;有明白人,也有混沌人。僅從個人狹隘角度看,交往上,公事公辦被處理的人,未必成敵;因你而獲益的人,未必成友。看來有這類人:他跟你的關係,並不取決於你人品人性好不好,甚至也不取決於你對他多好,而只是取決於他的需要。他對待集體利益、對待社會的態度,當然也是一樣的。 歐陽修的《朋黨論》有段話亦甚精闢:
小人所好者,利祿也;所貪者,貨財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
「小人」這個詞,相當飄忽。因為它早已「武器化」,此話怎講?你想,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對立面說成「小人」,與己不合者皆為「小人」。但是,日常生活中,畢竟有着基本的規範,或者說畢竟有一把尺子來衡量什麼才是小人的。 看來歐陽修先生筆下的這類人,三觀不正,自古有之,而且品性和行為方式也是驚人地相似。想清楚了,便自我解放了,「渙然冰釋,怡然理順」。而記憶中的陰影,如同電腦垃圾,操作「刪除」便罷。生活中還是引以為戒,要做的不是提防什麼,而是無論何時也心存感恩,善待他人。想來,自己也是年輕無知,在做事上、用人上、交往上也有教訓,你不辨是非,就會自食惡果。[1]
作者簡介
李錫文,60後,大學畢業於80後。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天津市作家協會會員,文學期刊《散文福地》雜誌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