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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出自唐代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1]

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 洛陽女兒惜顏色,坐見落花長嘆息。 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 已見松柏摧為薪,更聞桑田變成海。 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 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祿池台文錦繡,將軍樓閣畫神仙。 一朝臥病無相識,三春行樂在誰邊? 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髮亂如絲。 但看古來歌舞地,唯有黃昏鳥雀悲。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洛陽城東的桃花李花隨風飄轉,飛來飛去,不知落入了誰家?

洛陽城裡亭亭玉立的女子,因為看見那飄零的桃花不禁發出感嘆。

今年我在這裡看着桃花李花因凋零而顏色衰減,明年花開時節不知又有誰還能看見那繁花似錦的勝況?

已經看見了俊秀挺拔的松柏被摧殘砍伐作為柴薪,又聽說那桑田變成了汪洋大海。

故人現在已經不再悲嘆洛陽城東凋零的桃李花了,而今人卻依舊對着隨風飄零的落花而傷懷。

年年歲歲繁花依舊,歲歲年年看花之人卻不相同。

轉告那些正值青春年華的紅顏少年,應該憐憫這位已是半死之人的白頭老翁。

如今他白髮蒼蒼,真是可憐,然而他從前亦是一位風流倜儻的紅顏美少年。

這白頭老翁當年曾與公子王孫尋歡作樂於芳樹之下,吟賞清歌妙舞於落花之前。

亦曾像東漢光祿勛馬防那樣以錦繡裝飾池台,又如貴戚梁冀在府第樓閣中到處塗畫雲氣神仙。

白頭老翁如今一朝臥病在床,便無人理睬,往昔的三春行樂、清歌妙舞如今又到哪裡去了呢?

而美人的青春嬌顏同樣又能保持幾時?須臾之間,已是鶴髮蓬亂,雪白如絲了。

只見那古往今來的歌舞之地,剩下的只有黃昏的鳥雀在空自悲啼。

注釋

代:擬。白頭翁:白髮老人。這首詩的題目,各個選本都有不同。《唐音》《唐詩歸》《唐詩品匯》《全唐詩》,均作「代悲白頭翁」。

全唐詩》又作「代白頭吟」。《文苑英華》《樂府詩集》《韻語陽秋》作「白頭吟」。尤袤《全唐詩話》作「白頭翁詠」。

坐見:一作「行逢」。

松柏摧為薪:松柏被砍伐作柴薪。《古詩十九首》:「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

桑田變成海:《神仙傳》:「麻姑謂王方平曰:『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

「公子」兩句:白頭翁年輕時曾和公子王孫在樹下花前共賞清歌妙舞。

光祿:光祿勛。用東漢馬援之子馬防的典故。《後漢書·馬援傳》(附馬防傳)載:馬防在漢章帝時拜光祿勛,生活很奢侈。文錦繡:指以錦繡裝飾池台中物。文,又作「開」、或「丈」,皆誤。

將軍:指東漢貴戚梁冀,他曾為大將軍。《後漢書·梁冀傳》載:梁冀大興土木,建造府宅。

宛轉蛾眉:本為年輕女子的面部畫妝,此代指青春年華。

須臾:一會兒。鶴髮:白髮。

古:一作「舊」。

賞析

這是一首擬古樂府詩。《白頭吟》是漢樂府相和歌楚調曲舊題,古辭寫一個女子向遺棄她的情人表示決絕。劉希夷這首詩則從女子寫到老翁,詠嘆青春易逝、富貴無常。構思獨創,抒情宛轉,語言優美,音韻和諧,藝術性較高,在初唐即受推崇,歷來傳為名篇。[2]

詩的前半寫洛陽女子感傷落花,抒發人生短促、紅顏易老的感慨;後半寫白頭老翁遭遇淪落,抒發世事變遷、富貴無常的感慨,以「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總結全篇意旨。在前後的過渡,以「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二句,點出紅顏女子的未來不免是白頭老翁的今日,白頭老翁的往昔實即是紅顏女子的今日。詩人把紅顏女子和白頭老翁的具體命運加以典型化,表現出這是一大群處於封建社會下層的男女老少的共同命運,因而提出應該同病相憐,具有「醒世」的作用。

「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詩的開頭兩句,描繪洛陽城東暮春景色。洛陽是唐代的東都,十分繁華;繁華的都市盛開着艷麗的鮮花,滿城春色,生氣勃勃,令人心醉神往。然而時光易逝,此時的洛陽已是落花季節,桃李紛飛,不知飄向何處。這兩句是詩的起興。下文表達的對大好春光、妙齡紅顏的憧憬和留戀,對桃李花落、青春易逝的感傷和惋惜,都是由此生髮開來的。

「洛陽女兒好顏色」以下十句,寫年輕的洛陽女兒面對漫天飛舞的落花生出無限感慨。洛陽女兒所感傷的,實際上是由大自然的變化而聯想到美的短暫和人的生命的有限。「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表現的是因為春光的流逝而感嘆紅顏易老、生命無常的心理。「松柏摧為薪」句,出自《古詩十九首·去者日以疏》:「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桑田變成海」,指陸地變成海洋,典出《神仙傳·麻姑》:「麻姑自說雲,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這兩句運用比喻,形象地表現世事變化很大。「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則揭示人生易逝、宇宙永恆的客觀規律。「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兩句,以優美、流暢、工整的對句集中地表現青春易老世事無常的感嘆,富於詩的意境,且具有哲理性,歷來廣為傳誦。

「寄言全盛紅顏子」以下十句,概括敘述白頭翁一生的經歷。白頭老翁曾是一個美貌少年,從前他也常和公子王孫一起,在樹下花前歌舞遊樂。「光祿池台文錦繡」兩句,以歷史上權臣貴戚的豪華奢侈,表現白頭翁曾經歷過的一段富貴生活。然而,一旦生病衰老,就無人理睬,三春行樂只好讓給別人了。這一段通過描寫白頭翁從紅顏到老病、從遊樂到孤苦的生活,不僅表示了詩人對青春紅顏、清歌妙舞的眷戀、嚮往,對垂老白頭翁的憐憫、同情,同時進一步抒發了對美的短暫和生命的有限的感慨,從而增強了詩歌的藝術感染力和哲理性。

結尾四句點明主旨,收束全詩。「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髮亂如絲」兩句感嘆美貌的少女轉眼之間將化作白髮的老婦,惋惜青春難駐。「但看古來歌舞地,唯有黃昏鳥雀悲」兩句,一切都如同過眼雲煙,迅速消失了!往日繁華熱鬧的遊樂場所,如今只有幾隻離群的鳥雀在清冷的暮藹中發出幾聲悽苦的悲鳴。末句的最後一個「悲」字,是此詩的基調。

詩的前半首化自東漢宋子侯的樂府歌辭《董嬌嬈》,但經過劉希夷的再創作,更為概括典型。作為前半的結語,「年年歲歲」二句是精警的名句,它比喻精當,語言精粹,令人警省。「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的顛倒重複,不僅排沓迴蕩,音韻優美,更在於強調了時光流逝的無情事實和聽天由命的無奈情緒,真實動情。「花相似」、「人不同」的形象比喻,突出了花卉盛衰有時而人生青春不再的對比,耐人尋味。結合後半寫白頭老翁的遭遇,可以體會到,詩人不用「女子」和「春花」對比,而用泛指名詞「人」和「花」對比,不僅是由於七言詩字數的限制,更由於要包括所有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憐人,其中也包括了詩人自己。也許,因此產生了不少關於這詩的附會傳說。如《大唐新語》《本事詩》所云:詩人自己也覺得這兩句詩是一種不祥的預兆,即所謂「詩讖」,一年後,詩人果然被害,應了所謂「詩讖」的說法。這類無稽之談的產生與流傳,既反映人們愛惜詩人的才華,同情他的不幸,也表明這詩情調也過於傷感了。

此詩融會漢魏歌行、南朝近體及梁、陳宮體的藝術經驗,而自成一種清麗婉轉的風格。它還汲取樂府詩的敘事間發議論、古詩的以敘事方式抒情的手法,又能巧妙交織運用各種對比,發揮對偶、用典的長處,是這詩藝術上的突出成就。劉希夷生前似未成名,而在死後,孫季良編選《正聲集》,「以劉希夷詩為集中之最,由是大為時人所稱」(《大唐新語》)。可見他一生遭遇壓抑,是他產生消極感傷情緒的思想根源。這詩濃厚的感傷情緒,反映了封建制度束縛戕害人才的事實。[3]

作者劉希夷

劉希夷 (約651年-約680年),唐朝詩人。 一名庭芝,字延之(一作庭芝),漢族,汝州(今河南省汝州市)人。 高宗上元二年進士,善彈琵琶。其詩以歌行見長,多寫閨情,辭意柔婉華麗,且多感傷情調。《舊唐書》本傳謂「善為從軍閨情之詩,詞調哀苦,為時所重。志行不修,為奸人所殺」。《大唐新語》卷8謂「後孫翌撰《正聲集》,以希夷為集中之最」。《全唐詩》存詩1卷, 《全唐詩外編》、《全唐詩續拾》補詩7首。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