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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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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又要過年了。

年是一道坎。

今年過年回不回家?

今年怎麼過年?

家還在,得回。家還能存在多久?我不敢想,自己沉重,或者是別人的笑話,笑我看不開,笑我傻,笑我執拗。我也彷徨猶疑,今生如何了結?那個關了門的家,還有多少意義?父母在,家是牽掛。家的主心骨不在了,我還在,我已為人父母。又能怎樣?在心裡某處,在家鄉面前,我還是個孩子,一個吊兒郎當的愣頭青,一個異想天開的人。人的一生是篇小說,年,就是每個章節的起點。很多事,過了年就干。很多年,回頭一看,我還在活在故事裡或者別人的影子裡,無計之愁,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年是每個成年人必須面對的一道坎。

要邁過這道坎,得精心準備一年。父親持家時,每一年都活得緊繃。年前謀劃,養多少牲畜,種多少地,養什麼,種什麼,都要算日子。不僅有二十節四氣,還要算節日,算圩日,算開支,算人情。他老人家常常掛在嘴皮子上的話就是「人皮難背」。樹要皮,人要臉皮。為了這張皮油光水亮熠熠生輝,那就非得「一年之計在於春」。在春天沒有排好一年的場面,一年就荒了。做了計劃,心裡才有底。有了這個底,做起來,才有底氣。有這口氣在,再苦再累也不覺得,人就是為這一口氣存在的。父親作為農民,只有種地的能力。為了養活一家人,土地和年情成了他的希望。大年三十晚上,依舊要拜祖宗。但在拜祖宗之前,還是要先拜天地。開始時父親拜,在大門口,點蠟燭,燒紙錢,捏着三根香,一邊拜,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詞含含糊糊,我蹲在一邊撥弄瓦盆里的火紙都聽不清。問父親,父親說是說給天地聽的,你聽不聽見,都沒什麼意思。父親老了,年輪搬到了他的臉上,滿臉褶子,卻不見慈祥,還是當初的嚴厲,然而我長大了,我自己都當父親了。祭拜天地,他把這權利讓給了我。

年三十的天,多半是晴天。

在我的記憶里,風雪交加的年三十很罕見。

或者是占了地利,臘月的天氣,本來是陰雨綿綿的。但到了年關,南方的地利好處顯出來了,下旬,尤其年關前,天氣總是晴好。站在門前,年是荒涼的,冷清的。各家各伙都歸攏了孩子、牲口,門口的田野里空蕩蕩的,門前的曬穀坪空蕩蕩的,又乾乾淨淨的,門前的陰溝、巷子路也是乾乾淨淨的。喜氣的是身後的大門框上貼了紅對聯,在夕光和清冷中,顯出喜慶和莊嚴。

我祭拜天地的時候,開始幾年是不說話的。我年輕,我命由我不由天。拜一拜,做完流程,就算盡了禮數。我還和父親開玩笑,這一天,這麼多人祈求,皇天后土能應付過來嗎?

父親深陷的眼窩子裡射出光來,說:過年,圖吉利,我就不罵你了。

做農民,最講究風調雨順了。

不求風調雨順,心裡一年不安,出點什麼岔子,就會往自己的不敬方面想。

我不做農民,我要出去打工。

父親說你也求個財運啊,求,又不要錢,求了,心裡沒雜念。

當時我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自以為不幹壞事,憑自己能力、體力掙錢,問心無愧。一路晃晃悠悠走下來,直到父親去世,我才赫然發現,這麼多年,我並沒有活成我想要的樣子,還被時間雕刻得有些猥瑣了。妥協,拖延,放棄,自守,完全沒有父親那種凌厲和霸氣。後來,到了年三十,祭拜天地的時候,我開始學着父親生前的樣子,自言自語又含糊不清地祈求天地照顧,我無所謂,但我有媽,有孩子,他們都需要上天垂憐和恩寵。

父親走了,媽媽在老家自覺呆不下,跟了月祥去了長沙養老。

家被一把鎖鎖了。

過年回不回?

因為疫情,經濟不太好。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我也不例外。以往,每一年都是要回去的,要祭拜天地,祭拜祖宗,而這幾年,還要祭拜父親。天地、祖宗、至親,組成了一個迴環,體現出活人的價值。所謂的自我,不放在這個環里,毫無意義。但要回家,又多了很多瑣碎又必須做的事,核酸檢測,回去居家隔離,還有所在之地政府的「就地過年」的倡議,凡此等等,都要耗費心力。

母親說要回家過年,不能把父親一個人放在家裡冷冷清清。

在母親心裡,父親是活着的。

在我們心裡,又何嘗不是?

父親活着的時候,屋裡屋外,田裡地里,風風火火,是打手。母親在灶台豬圈忙碌,嘮嘮叨叨,年頭忙到年尾,一根新紗都沒買;父親說年頭苦到年尾,一句苦都沒說。為雞毛蒜皮,兩個人經常拌嘴。拌嘴歸拌嘴,生活還得繼續。但沒想到在母親心裡,父親是如此重要。說我、月祥加起來,都不如父親強勢和能幹。我承認,我不如父親果決。想起父親生前點滴,我決定回家過年。父親不在,家不能塌。母親在,她的性格雖然柔弱,卻從沒吝嗇付出。家,因為她才有溫馨和圓滿。

回家是一道坎,遠不如年重要。

傳說中,年是猛獸。不如說,是一次殘酷檢驗。

只說備年貨這一遭,就讓人頭疼。以往,都是父親計算和備好開支,我們回家過現成的年。一旦自己上手,才發覺臘肉、釀豆腐、雞鴨魚,各種點心,小到紅包紙,樣樣都要操心。年近一點,我就更多想起父親,想他當年的應對。抬起頭,就看到他的遺像。他在看着我,眼裡有光,讓我惶惶,也讓我小心仔細。我不能大意,讓親戚朋友讓隔壁鄰舍看出短來。

過年,有點戰戰兢兢

尤其是年年過,年不變,人卻老去。

信了一句老話:年是孩子們的。可又懷疑,現在的孩子,已經不是當初的我們,一個兩毛錢的小紅包,一本圖畫書就能滿足得了。他們靠在牆根上,旁若無人,眼裡只有手裡抓着的手機。

我能怎麼樣?

我還得學着父親的模樣,勾頭哈腰,恭恭敬敬祭拜天地。

拜完天地,抬起頭,看到了東邊空地上的桃樹,樹枝上纏了一層紅紙,在夕光里格外顯眼。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過了年,桃花就要開了。我已不再是少年,老夫仍然可以做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豪情還在,這個年,酒可以多喝幾杯了。

父親若在,應該許可。

年後的事,就是孩子的事,哎,中國的父母,因為孩子,年是一把刀啊。

一年又開始了,繼續接飛刀。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