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員(李方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廣播員》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方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廣播員
一
想當年我高中畢業回村後,如果按照當初的說法,我應該是村裡的一名教書先生,而不是做村裡的廣播員。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我做教師的名額被一個女生取代了。
記得我畢業回村不到一年,有一天生產隊長跑到我家來,對我母親說,運姑嫂,大隊準備讓你兒子去學校當老師。當時全家聽了這個消息,高興得不得了,我心裡更是樂開了花,想到要當老師是多麼榮耀的事呢。我重新拾起已學過的課本邊進行溫習,邊等待學校開學。那時,我滿腦子都想當老師,覺得老師的職業很崇高,受人尊敬。比如教過我的劉詠娥老師、肖桂蘭老師、尹蘇蘇老師、謝馬貽老師等等。可是學校開學了,我還沒接到去當老師的通知。直到有一天,隊長把我不能當老師的消息告訴我二姐,而後二姐既不忍心又不得不告訴我時,我跑到後山坡上,望着村裡的學校呆呆地站了許久,越想淚水就止不住地流,流得滿臉都是。
我的教師夢就這樣破滅了,這是我走出校門遭受的第一個打擊。
沒過多久,因村裡的前任廣播員在一次檢修電路時,不幸被電擊致殘。這時,村領導又一次把我的名字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並一致通過我接任村廣播員。
那天天色明媚,初春的陽光照在山坡上,照在田野里,金燦燦一片。我吃了早飯,在二姐的陪同下,沿着龍溪,過一座小橋,再右拐走一百米的機耕路,來到村部的大門口。我心裡有些七上八下。我是第一次走進村部,第一次正面接觸大隊書記。
見到書記,二姐向他介紹了我。我看到了書記黑黝黝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他點了點頭,並把村裡的決定告訴了我。其實這個決定就是書記的決定,沒有誰不曉得那時的大隊書記就是村里說一不二的人。書記對我說了一些話後,就朝對面的那間屋喊了一聲劉秘書。劉秘書應聲來到書記身旁。書記對他說,你開張介紹信,並要小李去財會那裡支一百元錢,安排他明天去公社跟鄒師傅學廣播。劉秘書得令後要我跟他走。手續辦好後,我又來到書記面前。書記說,到了公社好好學習,學成回來後就要獨擋一面,廣播工作是我的左右手。我聽後,朝書記使勁地點頭。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生產隊長,聽二姐說,我去村里做廣播員,生產隊長幫了不少忙,他在大隊書記面前多次推薦我。我叫了聲祖興哥。隊長見到我並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現在好了,不要日曬雨淋了,到了村里好好干。同時他又告訴我,說劉書記這個人工作起來嚴肅認真,來不得半點馬虎。你要摸清他的習慣,他一般天不亮就到了大隊部,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家。
我從村部回來就做着去公社學習的準備。母親很是高興,為我收拾東西,又對我千叮嚀萬囑咐。
翌日早晨,我坐着本隊王強的手扶拖拉機到達公社所在地陶坪。我環顧了一下陶坪周圍,感覺沒大的變化,還是我在這裡上學時的老樣子。
王強把我送到公社大院門口掉頭走了。我當時背着簡單行李站在門口,腦子裡感覺一片茫然。院內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走動,誰也沒有注意大院門口的我。
此時,我顯得有些孤獨也有點忐忑不安,手裡捏着大隊開着的介紹信,來到了公社辦公樓。當我進入辦公樓的時候,從辦公室走出來了一位四十歲左右幹部模樣的人。我趕忙迎上去,輕聲地問,同志,公社廣播站在哪裡,我找鄒師傅。那位同志聽後就反問,你找鄒師傅幹什麼?
我就把介紹信給了他。他看後馬上給了我一個笑臉,說,你就是上壠大隊派來學習廣播的,剛才你們劉書記還打來了電話。他說完,指着二樓說,你上二樓往左邊走,最後一間辦公室就是廣播站,鄒師傅這時應該在,你去吧。他說完又把介紹信還給我。
我對他說了聲謝謝,就轉身上了二樓。我來到廣播站門口,整了整衣服,抬手輕輕地敲門。不一會兒,門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一位白胖的中年人。
我看見他,就紅着臉叫了聲「師傅」,並把介紹信給了他。他看完信就把我讓進了辦公室。他打量了一下我,說,你就是上壠大隊派來學習廣播的小李呀。他說話有點捲舌音。
我朝他點了點頭。
他接着說,大隊既然派你來學習,你就安心學吧。然後,他就領着我來到對面那間廣播室,他打開門對我說,這是機房也是播音室,平時是不能讓人隨便進出的。進門的時候他自己換了鞋也叫我換鞋,因為地板是涮了紅漆的。
我進入廣播室,望見那一排立式電子管擴音機和那被紅漆涮得閃亮的廣播台,我覺得好奇。鄒師傅告訴我怎樣使用這些機器,從電子管預熱、開機、關機,整個過程一一細說了一遍,然後,他為我實際操作了一次。當鄒師傅把機器打開以後,那些電子管在閃爍,紅的綠的,還發出絲絲嗡嗡的聲響。
鄒師傅說,開機後,當你收聽節目時先不要放出去,自己要先聽一下,等節目選好後,才能傳播到外面高音喇叭和各大隊去。另外,這個麥克風也就是話筒,平時要處於關閉狀態,只能是開廣播會和播送通知時打開,播送完要立即關閉,你要記住,這不是鬧着玩的。
我聽得很認真也牢牢地記在心裡。
這時,剛好有一個年輕人進來把一張材料紙交給鄒師傅並對他說,鄒師傅,你把這個通知播送一下。鄒師傅接過材料紙笑着說,林秘書,你放心吧,不會耽誤的,馬上就播送。
林秘書下樓去了,鄒師傅要我再一次看他開機,又看他對着話筒播送通知。
我聽到從外面高音喇叭里反饋進來的聲音是那麼清晰,渾厚,我也覺得有點怪了,明明聽鄒師傅講話有捲舌音,有些字還說的不清楚,可一到廣播裡,聲音就變清楚了。在我的意識里這真是個神奇的東西,通過這一廣播,你的聲音就讓千家萬戶知道了。
從機房裡出來,鄒師傅領我到公社招待所開了一個床鋪,並與我到事務長那裡買好半個月的飯菜票。
第二天清晨,我聽到廣播就起來了,並趕緊洗漱完,來到機房。鄒師傅見我進來,拿了一本關於農村廣播基礎知識方面的書給我。以後的幾天,我每天拿着這本書讀,早上和晚上還要守在機房裡看鄒師傅操作。
由於我有知識又努力,很快就能單獨操作了,有些廣播通知鄒師傅也讓我試着播送。我的聲音在廣播裡一播出,讓全公社的人民都聽見了。每當我播送通知的時候,也會想象母親和姐姐們都在喇叭旁傾聽,傾聽一個兒子和一個弟弟的聲音。
我在學習期間,基本弄清了擴音器和收音機的構造和各個零配件的功能,什麼電子管,電容器,電阻等等,我都能背出來。接下來的幾天,鄒師傅要帶我去架線,教我怎麼使用腳夾爬上電線杆上去,手把手地教我架線接線。
半個月的學習很快就要結束了,就要回到村里去肩負重任了。
二
我從公社廣播站學習回來,來到村部向書記匯報了在公社廣播站的學習情況。書記聽了後,微笑着點了點頭,並說,今後好好做事吧,廣播員這個工作很重要,上傳下達,責任重大。你今後每天都要堅守這個崗位。他說完後,又沖對面那個辦公室喊劉秘書。劉秘書聽書記叫他,馬上過來。書記說,你現在把廣播室和配電房的鑰匙交給小李,他今天就搬到大隊部來住,有些事還給他交代一下。
劉秘書聽了後就領着我來到二樓廣播室把鑰匙交給我,笑着對我說,你現在每天早上6點30分就要開廣播,主要是轉播中央新聞聯播,湖南新聞聯播還有本縣新聞。晚上7點開始,時間可長一點,中午不限定,有時間可以放些音樂,但早晚兩次必須要開廣播,不能停,這也是政治任務,馬虎不得。劉秘書說完又把我領到隔壁那間房,這間房是配電房,那個立式配電板上有十幾個閘刀開關,各個生產隊的開關都標明了,所以說我的工作不但管着宣傳還管着15個生產隊的供電,可以說是村里個要害部門。
劉秘書給我交代完就下去忙自己的事了。臨走的時候,他對我說,小李,有什麼通知要播放,我會叫你的。我把配電房鎖好後,回到了廣播室。我覺得時間還早,就決定回家跟母親說一下,並把鋪蓋帶來。
天氣開始熱起來了,早稻已插下去了。我過了橋,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看到在田裡施肥殺蟲的社員都在抬起頭朝我看,有的還和我打招呼。我回到家。和母親說了一陣話,最後我說,娘,我以後不在家,家裡的事多,你又要多吃苦了,本當回來能多為家裡做點事,可現在到了村部,恐怕有好多事顧不上。
母親望着我說,到了村里做事要勤快認真,家裡的事你就別管了,有姐姐呢。
母親說完,就下廚房為我做點吃的,然後又把鋪蓋捆好。我回到村部已是下午六點三十分,還有半小時就要放廣播了。當時間還有十多分鐘的時候,我開機預熱,並播放了評劇《劉巧兒》,剛好七點就轉播中央新聞聯播節目。
我慶幸自己讀了書,腦子裡裝了知識。自從我做了廣播員後,電工方面的知識是全靠自己自學,我沒有拜過師傅(要說有師傅,就是當時在酒埠江水電站任水文工程師的大姐夫教會了我一些),我只買了兩本電工知識書,自己邊學邊實踐。所以一直來,從沒出過差錯,而且不斷地受到了書記和社員好評。
記得當時村里建了一所新學校,學校建得很氣派,紅磚瓦房,共四層。學校離大隊部不遠,整個學校大門向着村部的馬路,後靠龍溪,學校前面建有一個大操場。
學校落成那天,書記把我叫去並對我說,小李,我給你半月時間把新建的學校架設好線路,安裝好電燈,並把需要的東西明天造一個計劃給我,人員由你選,任你調用。我爽快地接受了任務,而且要如質如數地完成。我接受任務後,迅速組織好人員投入線路架設安裝工作。在施工前,我對他們進行了突擊培訓,如何放線、接線、布線,如何安裝電錶、開關和燈頭燈泡。這段日子我自己更是身體力行,沒日沒夜的工作,還要經常檢查他們的工作質量和進度。經過大家的不斷努力,終於提前二天完成書記交給的任務,保證了學生正常開學。記得通電的那天晚上,書記把副書記、婦女主任各生產隊長召集在村部門口,面朝學校,當書記示意我合上開關時,一剎那間,新學校整個四層樓燈火通明,輝煌一片。此時,我看見書記露出了笑臉,各個生產隊長露出了笑臉。書記心裡是多麼自豪呢,我的心裡也跟着自豪呢。
直到今天,我每次回到老家,雖然時過境遷。老村部也已拆了,建了民房,現在的村支兩委到現在也不知大門向何方。老書記和許多與我有過交情的老同志,已經不在了,沉睡在村四周的山山嶺嶺上。但這所完小學校仍然屹立在那裡,雖然經歷了將近四十年風風雨雨,顯得有些破舊,但仍然肩負着培養學生的重任。
三
在某種意義上說,在村里做廣播員要比在村里做老師要風光得多。做老師天天與孩子打交待,而我做廣播員還兼任着電工,是讓人求着的差事。雖然看見我每天背着個電工包,腰挎一個工具夾,走東家串西家,忙上忙下,其實都是社員們有事求於我。有的廣播喇叭壞了,求我去修;有的電線短路了,求我去排除。再讓社員們擔心的事就是做紅白喜事,他們生怕這幾天會突然斷電。所以他們加前就派人來求情打招呼,他們陪着笑臉,也很小心地跟你說話,生怕說錯了話衝撞了你。他們跟你邊說話時邊拿出香煙或一些吃的給你。我知道他們求你是要保證那幾天不斷電。每當碰上這些事,我非常理解他們,不收他們東西,照樣有求必應。我知道我是個讀了書裝了知識的人,我要為老百姓服務。當然,我也聽許多社員說起前任那個廣播員,對他的看法不好。他們說那個廣播員很傲慢,社員們求他辦事,真是很難。如果有一點做得不到位,他就會從中作梗,不管喜事喪事,他都會拉你的閘停你的電。我聽了也覺得可惡,但現在他殘廢了,也怪可憐。
我在村里做廣播員和電工的歲月里,因為懂得為人民服務的道理,所以口碑好。但於我來說,心裡仍然有許多不甘,因為我從骨子裡是想做一名老師,做老師才說得上是個有文化的人。如果我是老師,站在講台上為學生授業解惑,把所學的知識傳授給學生們,那是一件多美的事呢。然而我想做老師沒指望了,就要做好現有的工作。同時,想到我現在的工作,不是誰想做誰就能做的。我也是村領導在那麼多年輕人中選上來的,安排我做,也是因為我讀了書肚子裡裝了知識。
村部建在一條寬闊的馬路邊,是村里人來人往的集散地,也是村裡的政治文化中心。村部對面是供銷社,供銷社的左邊有兩個鐵匠鋪,一個叫奀乃鐵匠,一個叫矮乃鐵匠。他們倆整天像比賽似地「叮噹,叮噹」地響個不停。一條公路從鐵匠部門前過,不遠處有一座橋,龍溪水從這座橋下嘩嘩流過。
廣播室設在村部的二樓,我記得那時的樓板還是木板鋪的,在上面行走都有一種一上一下的感覺。廣播室靠大隊部右邊盡頭與村部大禮堂只有一牆之隔。在廣播室的門背處開了一個小窗,可望見禮堂內的每個角落。我每天打開靠路邊的窗子,一眼就能望見龍溪那邊的煉鐵廠和東邊王家兩隊屋場,下了樓就是村部食堂。如從大禮堂後面一直穿過,就到了村部的碾米房和農機修理廠。我做廣播員的那段日子,碾米房的王老三,農機修理廠的劉其力和我玩得很好。我們沒事就聚在一起喝點小米酒,抽幾根「經濟」煙,扯東扯西地聊個沒完。
現在我每天清早放廣播,白天除了去下面查線修喇叭就基本上在廣播室待命。我不知道書記和副書記什麼時候要用廣播。過去不比現在,人人身上有手機。電話也只有書記和秘書辦公室有,那時候要找個人是有多難。好得劉秘書在我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開廣播了。如果我有事下去了,劉秘書在村部,播個通知什麼的,他可以代辦一下。怕就怕我下去了,劉秘書也不在。這時書記要下個緊急通知或要廣播裡找個人。這時書記就急了,甚至會罵娘。當然對我來說,還沒有遇到過,而且我每次出門或下去辦事,我都會告訴相關人員。所以很少會出現此等事件。
可能由於我工作勤奮,各方面努力,劉書記對我越來越看重。先是把村民兵副營長的擔子讓我挑,而後又要我擔任村團支部書記。我雖然覺得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但居然讓我做得游仞有餘,成績突出。我先後培養了二十多個青年加入了團組織。我還堅持每月在村部出兩期牆報,因牆報宣傳還得到公社宣傳委員的賞識。劉書記還找我談過幾次話,要培養我當秘書,要我寫申請加入黨組織,爭取早日站在鮮紅的黨旗下宣誓。
四
在村部時間久了,我養成了個習慣,不管是雨天還是晴天,清晨醒來我都要打開窗子朝東方看看,看太陽從山坡上冉冉升起,還要看看我家的房子,甚至可以隱約聽見母親和鄰居們在家門前說着笑着。
村部坐在上龍村的中心,各生產小隊都在村部的周圍,遠近也差不多,所以每次通知隊長開會,都是前腳這個隊長進門,後腳就是那個隊長跟進來了,上下差不了一兩分鐘。
日常在村部住的有這麼幾個人,我與大隊會計劉衛星還有出納兼保管員的劉下生。碾米房的王老三與修配廠的劉其力不在村部住。在村部長住的就我與劉會計和劉出納。而我最是離不開的一個。我記得從搬到村部住的那天起,就沒在家住過一宿,也很少與母親說說話了。每次回家都是來去匆匆,即使過節也只能吃了飯就走,生怕村裡有事。我是越過節就越忙,特別是年關,村裡的會議是一個接一個。去年的春節,我忙到年三十,回家只吃了年夜飯後,又匆匆趕到村部,把廣播打開。
有時候我常常想,這樣忙來忙去到底為了什麼?我不能為家裡做事,不能為母親分憂。可母親和姐姐們那樣辛苦卻反而以我為榮,她們以為我為她們爭了多大榮光似的。我心裡想我算什麼呢,我如此機械的做事又有多大前途?特別是後來聽說民辦教師可以轉公辦的政策後,我心憤然,也對那個只教了半年書又匆匆把自己嫁掉的女生,更是難解心中之恨。要知今日,你何必當初與我爭老師這個名額呢。
可母親常對我說,一個人在世上有失就有得,你當初失去了教書這個位置,但也贏得了做廣播員做電工的職業,好好做好當下的事情。母親說的話自然有道理,我也是遵照母親說的而這樣做的,教書的事也慢慢想淡了,想開了。同時,我也感覺到在村里做事比在小隊上的青年優越得多。比如在找對象上,說媒的就多。其實,我那時還年輕,年齡還不過二十歲。但自從經歷過第一次戀愛失敗後,我心不再相信有美好的愛情於我。後來在媒人的竄綴下見了幾個,內心感覺都不如意。心也就越冷了。直到有一天,我去一家辦喜事的人家安裝電燈,卻意外了見到了我的同學英子。再次相見時兩人是多麼的高興呢。相互訴說畢業後的生活情況,但我知道她今天的角色是新娘。我祝賀她的時候,她眼裡盈滿了喜悅的淚水。她說,真沒想到,在我出嫁的日子裡見到了老同學。對於英子,我們除了是同學,我還把她當姐姐。她是我上初中最後一年的插班生,她比我們都要大幾歲,她插班前為什麼停學,我們誰也沒問過,到今天也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猜到,就是家中姊妹多,大的讓小的先上學,就像我家大姐讓二姐,二姐讓三姐四姐,三姐四姐又讓我和弟妹,所以我的姐姐們都沒有讀什麼書。英子在班上年齡最大,也長得最高,皮膚白白淨淨,五官也勻稱,眉毛有些粗,眼睛亮而圓。你還別說,班上的同學都喜歡她。英子還有一點好處,心地善良,幫助人,我就是她經常幫助的對象。比如搞勞動,去燕塘沖擔煤炭。我因為年齡小,個子又不高還體弱,她就經常幫我,每次她挑到前面後,又折轉來幫我挑,有幾次我感動得淚水都出來了。在家的時候有姐姐幫,沒想到在學校竟然有像姐姐一樣的同學幫,你說我能不感動嗎。
那天,英子夫妻如論如何要留我喝他們的喜酒。當英子知道我在村里做廣播員和電工時,更是喜上眉梢。她悄悄地對我說,你改日上家來,我要給你說個婆娘,她是我表妹,可好看呢。我聽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以後的日子裡,我還真時不時地來到英子家坐坐,和英子說說話。英子也不食言,有一次,她真的把表妹叫來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我們倆一見面就看上了,雙方都願意。說實在的,英子沒瞞我,她表妹真是好看,當時我真不知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她,只覺得她長得很甜很甜,而且春風滿面,風姿綽約。。
英子的表妹叫雪姑,她家就在西山坡的山那邊,叫落水龍。雖然與我們不是一個村的,但只需翻過西山坡就到了。我與雪姑相識後開始來往。有次我試探性地問她,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她開頭抿着嘴笑,而後說,你人品好唄,又在村里開廣播,我喜歡!
雪姑帶我去過她家兩次,她家的父母對我很滿意,但我始終沒有領她上我家。心裡想着兩個原因,一是雙方年齡還小,怕我母親不同意,二是這兩年正是我母親跑縣裡有關單位為我父親平反落實政策的事,在這關鍵時刻不能給她填堵。好得雪姑也沒提出這個要求,其實我內心很想帶她回去見見母親和姐姐們。她每次來只在我廣播室玩一玩就去她表姐家。
日子也過得很快,似龍溪的水潺潺流淌。我記得最後一次去雪姑家,是一個晴朗的上午。天很藍,溫度也不高。一路上,雖然山路很陡,但阻止不了我那歡快的腳步,不用一個小時我就到了雪姑家。我當時提了二斤豬肉,一斤紅糖,還有一斤餅乾。到了後,雪姑父母見到我來了,臉上堆滿笑意。但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雪姑不在家。她母親說,雪姑跟姐姐姐夫去漕泊公社做小工去了。我知道做小工就是建房時跟在磚匠後面打下手,其實做小工還是蠻累人的。這時我不是為沒有見到她而悻悻然,是有點心疼她。
她父母留我吃了中飯,我也沒在她家逗留多久就回來。我想,她終歸要成為我的人,還會跑了不成?但是,我們這對有情人最終沒有成為眷屬。我從她家回來沒幾天,我家落實政策,全家恢復商品糧,我也很快招工進了縣城。
那天我從村部搬離出來的早晨,還播了一個在村部禮堂放電影的通知,影片名字叫《被愛情遺忘的角落》。播完通知後,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覺得我在此做了三年的廣播員還做了三年的電工,還有許多人和事,對此,我有太多的留戀和不舍。再就是因廣播而與之結緣的雪姑,這些日子,她難道還沒回來?如果回來,又為什麼不來找我?如今我是落到兩難境地,我怎麼選擇?但最終我在一片茫然中,走了一段山路,而後登上了去酒埠江的客船以及去縣城的班車。
我一路想着,我是最終因落實政策招工進城,沒有入上黨;沒有當上村里秘書;沒有讓雪姑成為我一生的新娘。 [1]
作者簡介
李方明 ,男, 湖南省攸縣人,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攸縣作協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