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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把式(王士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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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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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把式》中國當代作家王士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莊稼把式

農民有了地,猶如秧苗插進田裡,根就扎住了。

分到土地房產的父親,便成了實實在在的型馬人。

解放初期的西型馬,人口不多,土地面積卻很寬綽。分得土地、心滿意足的農民歡天喜地、精神振奮、迸發出不盡的力量。那時,在西型馬這塊凸起的土塬上,塊塊田地上揮灑着翻身農民的汗水,藍天白雲間蕩漾着他們的歡歌笑語。

這時的父親有着使不完的勁,在那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夏鋤、秋收冬耕。解放後的第一個年頭,收穫的糧食把家裡的缸呀囤呀撐了個肚圓腹脹。當時已經五十多歲的奶奶笑得合不上嘴。二十幾年之後,她還笑眯眯地對娶了媳婦有了孩子的我說:「我一輩子都沒見過咱家有那麼多糧食。」

2

我十四歲的那年,在老縣城裡的縣委黨校參加貧下中農講習所,黨校一個姓王的老師講了一節叫做《組織起來》的課,他生動的講解,使我印象極深。那年冬閒時節,在我們生產隊裡那一孔圈牛的窯洞裡,我鸚鵡學舌般地為貧下中農敘說了這一課,得到了我們生產隊貧下中農的熱烈呼應。曾任過農業社社長的發源叔的一席話,讓我對當時的形勢有了一知半解。那番話的大意是:解放以後的第二個年頭,大多數農民特別是經濟地位升上較慢的貧農,單家獨戶的生產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十分需要組織他們在生產方面的勞動互助。通過必要的集體勞動和分工協作,提高勞動效率,改進耕作技術和生產條件,提高土地產量,增加互助農民的收入。按照上級的這一要求,村里召開了多次群眾會議,動員農民組織起來,開展生產互助。

這一年裡,父親參加了村里召開的農民生產互助合作動員大會。那次會上,村長宣讀了中央關於農民開展生產互助的文件。一生逃荒逃難、居無定所的父親覺得,要不是黨的好領導,能有土地嗎?現在黨號召生產互助,咱能不響應嗎?

在那次會上,父親響應了村長的號召。

老區的群眾覺悟高,互助組當年冬天就成立起來了。

第二年的春天,西型馬的塬面上和村沿的嶺頭上,不再是一家一戶、零零散散的家庭勞作,而是互相幫助、人歡馬叫的春耕熱潮。個體經濟和互助合作的和諧交融,讓新中國的第一代農民迸發出空前高漲的積極性。

在實行互助組的初期,農民的私有意識似乎比現在的農民還要淡化些。那時,他們自願結合,以工換工、自主種植、互助調劑使用耕畜。有牲畜的人家常常不顧自家的利益,把牲畜讓給沒牲畜的人家先用。沒牲畜的人家就感激不盡,回報時以十二分的勞動出力流汗。

當時不到四十歲的父親身強力壯,終年的作務莊稼,使他對各路農活精通自如。那時,父親便是互助組裡的莊稼活路「全把式」。莊稼活里講究技巧的「搖耬」、「揚場」等,哪家都少不了父親示範的身影。

但剛從長工變為有產農民的父親委實很窮。沒有牲口,時間長了,就延誤了農事。他覺得應該買頭牲口了。

3

我家買的第一頭牲口是頭牛。那一年,我四歲,影影綽綽記得那頭牛的顏色是黃色的。

騎牛下田的情景至今在我的腦際里浮現。到現在,我也沒有弄明白,那時候的一頭牛能值多少錢?有了土地沒有幾年的父親,是怎麼勒緊褲帶攢下錢買下那頭老牛的。但有一點我知道,那就是買下牛的父親肯定心情很好,因為那時候只要下田犁地,他總是把我抱上牛背,他在一邊扶着,讓母親在前邊牽着。我清楚地記着,父親的臉上笑眯眯地,母親的嘴裡還吭着小調。

父親對我和姐妹三個疼愛有加,是因為他倆一生養育了十個孩子,只活下來我們三個。

我們姊妹三人是幸運的。因為我們的降世,趕上了祖國的新生。姐姐在解放區明亮的十月小陽春里出生;我在共和國開天闢地的禮花飛舞中長啼;妹妹在共和國羽翼豐滿的日子裡歡唱。

我理解從舊中國走來的奶奶和父母親,他們失去的親人太多,特別是小輩人從他們眼前消失,那種徹骨的疼痛是何等的慘烈?這就是他們對我和姐妹愛之如寶、親如生命的根由。在我們三個中,奶奶和父母把我視為掌上明珠,就更易理解。傳統思想的延續,王氏家族香火的傳承,全部體現在我的身上。

那時候,我成了父親的跟屁蟲。去地里的時候,他把我放在牛背上,讓那頭皮實的老黃牛馱着,回來的時候,他覺得牛累了,他就背着我。

騎牛讓我十分地高興。那頭老黃牛的脖下領弧很寬,伏在牛背上的我就用手撫摸着,並把它拽起來在臉上摩來揉去,那種軟乎乎、暖烘烘的感觸,至今覺得還在臉上。也可能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牛就有一種特殊感情,只要見到了牛,我就要摸摸牛的頭和脖子下的領弧。我一生中不知摸過多少牛,哪頭牛都沒給我翻過臉。

我最喜歡西型馬村西北方向那個叫西凹的地方。這裡的地塄上有好多柿樹,溝沿上長滿了酸棗和野生枸杞子(老百姓叫它老鼠藥)。每年的農忙季節,父親都要在這裡耕種和收穫。那時候,這裡便成了我的天堂。春天柿樹上的柿花開的密密扎扎,一群群蜜蜂在柿花間鑽來穿去,我也就在樹丫間攀上趴下,揪來一朵朵猶如喇叭的柿樹花,嘴嘬着花根,吸吮着那甜滋滋的蜜汁,惹得蜜蜂們不斷地在頭上嗡嗡嗡地盤旋着鬧哄。這時候,犁地的父親就要拉着臉吆喝幾句:「小狗日的,下來,不下來我就拿鞭杆捋(揍)你啦!」秋天裡,西凹里的柿子紅了,我就爬到柿樹的稍尖尖上,拽那像紅燈籠一樣的軟柿子,吃軟柿經常把半個臉蛋染得紅彤彤的,這時候,父親那臉就笑得像花一樣:「瞧你那臉蛋,像猴屁股一樣。」

西凹溝沿上的酸棗枸杞子也是我小時候愛吃的「山珍」。吃這東西,是不敢讓父親看見的。因為溝沿下面是懸崖,父親見我在溝沿上,是要真打的,他怕我掉下去。酸棗和枸杞子吃多了,是要鬧肚子的,他又怕我生病。我去溝沿上摘酸棗和枸杞子,是瞅着父親不注意時去的。因為這種偷偷的行為,耳朵叫父親揪的疼了不知多少次:「叫你記吃不記打,再去非把你屁股打爛不可。」而父親見我上柿樹摘柿花和柿子卻不是真罵真打,只是干咋呼。他覺得柿樹主幹粗短,枝幹平緩,長得也不太高,西凹里的柿樹又都在耕地里,地里的土壤被他整治的軟乎乎的,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掉下來也摔不成啥樣。況且,那時候他心裡喜迷迷地,常給人說「男娃費力些好,活泛。」可能在他眼裡,我爬樹鬧活還是一道風景哩!況且,他那眼睛還不斷地盯着我哩!其實,父親那時候也夠大意啦,虧是我瘦小猴精,幾回回鑽到樹尖尖的密葉里,他卻沒看見,要是掉下來,摔個鼻青臉腫,他不心疼跌腳才怪哩!

也就小時候練就的攀樹爬坡本事,讓我一生對爬樹登山充滿了眷戀。到現在六十多歲了,不太高的樹我還能上得去。至於爬山涉水,一天走個三五十里還覺得不怎麼太累。

4

入社的那一年,對西型馬的貧僱農來說,是一件令人振奮的事。因為他們大多來自天南地北,是外來者、是無產者,是政府分給了他們土地房產,讓他們成了有產者。但由於底子薄、生產資料短缺,他們走向富裕的道路十分坎坷。

我清楚地記得,在那生產力低下的年代裡,單幹的生產形式給我們家帶來的痛苦。因為父親的貧窮,我家買的那頭黃牛,年老體衰,一年多就死了。牛死的那一天,父母親沒吃一頓飯。我看着黃牛被鄰居們剝皮割肉,心疼地哭着嚷着。要不是互助組的幫助,母親說那一年的莊稼就種不上。積蓄了一年,加上借貸,第二年的春上,父親從牲口集上牽回了一匹瘦骨嶙峋的棗紅馬。但這匹馬一料(季)活沒幹到底,就得了個結症(絞腸痧)死了。這一下,把父親打擊暈了。母親整整哭了一夜,我偎依在她的懷裡,她那淚水滴在我的臉上,流進了我的胸口。現在想起來,心口還涼涼的。

那時候,因為防疫的低下,死牲口的非我一家。西型馬的東地里,不時有人在剝死牲口。

從村長傳達了政府的文件,說要把他們組織起來,加入農業生產初級合作社,作為貧僱農的父親和夥計們,便覺得這是黨的號召,是政府要把他們往富裕的道路上領。是黨的號召就應該堅決服從,這就是當年父親們的選擇。

按照中央的精神,那時的入社是必須堅持貧農和中農的聯合,必須堅持農民自願的原則,採取說服、示範和國家援助的方法使農民自願聯合起來。不允許用強迫命令的辦法推行合作化,對一時不願意入社單幹的農民,要熱情照顧、幫助和耐心教育,使他們逐步認識合作化的好處,繼而加入合作社。

貧下中農那時是入社的主力軍。這次父親和他的貧下中農弟兄們,又是第一批入了農業生產初級合作社。

儘管政府當時的宣傳非常到位,但對於一些家底殷實的農戶,他們並不願意入社,他們留戀那「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富日子。這樣,入社中的急躁冒進、強迫命令出現了。十餘年之後,當了大隊幹部的我還聽到那時一些不願意入社中農的訴說,他們說那時的幹部為讓他們入社,強行牽走牲畜拿走農具,迫使他們入社。結果是入社後他們的收入少了。而那時不准入社的地主富農還在單幹,單幹的收入比入社的收入高,「我們就覺得氣不順,生產積極性也就疲沓了。」

但那時經濟狀況弱勢的貧下中農對入社情緒高漲,他們在生產力和生產工具,還有勞動收入方面有了基本保證。我還記得,那時候已經上了小學的我,一天放學回來,看見父親和幾個夥計圍坐着在一起,桌子上放着入社土地股權證。他們幾個端着大碗喝酒,臉上都是紅彤彤地、喜迷迷地。我嚷着要喝,耿大伯就拿起酒瓶對住了我的嘴,我吸了一口,嗆得臉紅脖子粗,咳嗽個不停。母親急忙把我拉到了懷裡,用手在我的胸口按摩。「入社了,看把你們喜歡成啥啦!」母親笑着抱怨着。那時候,我全然不知道母親說的是什麼。

入社後的父親,有着使不完的勁。那時候父親所在的那個合作社裡,熱烈的勞動場面里必有父親的身影;春種秋收的累活、巧活,哪一般都離不開父親的參與。我記得,在西型馬的老家中,父親臥室的土牆上,曾貼着「種地能手」、「生產模範」的獎狀,但父親卻從沒告訴過我,這些東西的意思是什麼。

初級社轉為高級社時,父親已是一名骨幹。他早出晚歸的為社裡的生產忙活着,常常是擱下飯碗,就急急地下地勞動了。那時候,我家的土牆上,又多了「莊稼把式」、「模範社員」的獎狀。這時候,七八歲的我便含含糊糊地知道了這些獎狀的意思。

莊稼把式的榮譽父親一直保持到上一個世紀的七十年代末期。在父親離開西型馬的那一年,他仍然被公社授予「搖耬把式」的稱號。[1]

作者簡介

王士敏,山西垣曲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