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棄女(焦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棄女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棄女》中國當代作家焦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棄女

溫暖的冬日太陽那樣的好,和煦的陽光穿過乾枯的樹枝,透過淡藍色的玻璃灑遍了病房的每個角落。靠近窗戶的木凳上坐着一個頭髮花白、約摸六七十歲的老頭兒,他貪婪地抽着煙,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那雙空洞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也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到。

門「吱吖」響了一聲,從外面鑽進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年輕護士,她手裡托一個放着各種藥的鐵盤剛一進屋就生氣地喊了起來:「哎呦呦,你這老頭怎麼不聽話啊,又偷着抽煙,你這肺還要不要了啊,你知道你這病……」護士似乎意識到說錯了什麼立即停了嘴,把藥盤放在床頭柜上快步走到窗前奪走了他嘴裡的煙:「該吃藥了,快吃藥吧。」

老頭兒被護士攙扶着往床前挪動:「你就告訴我,我得的是什麼病吧,或者告訴我,我還能活幾天。」老頭兒幾乎是在求她,這是他入院三天來第五次問她了,護士不說話仍攙着他往床前走。

老頭兒一仰脖把一把五顏六色的藥片吞了下去,然後用眼神繼續追問着那個問題,護士苦笑了一下:「李大爺,您累不累啊,我聽着都累了,這個問題你都問我無數遍了,我不能告訴您,這是院裡的規定,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把您的孩子或者親戚叫過來一個就行。」

「孩子……」老頭兒嘴裡小聲嘟囔了起來,那聲音恐怕只有他自己聽得清。

「真是的,您說您這都是什麼家人啊,您病成這樣了孩子也沒一個過來看看的。」護士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老頭兒低下了頭,顯得不大高興,護士看他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也不想瞞着他,可肝癌這麼大的病誰敢直接告訴他啊,說他是肝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嗎?這換了誰能受了?況且又是年紀這麼大的一個老頭兒,所以醫生護士們都一起瞞着他,說沒什麼大事,住個十天半月的就能出院了,他們等了幾天除了來了幾個老頭的工友再沒見其他人來了,從那些來看望老頭兒的人口中他們知道老人有孩子,可就是沒有過來一個,天底下咋還有這樣的兒女啊!護士想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一下老頭可又不知道怎麼說。

正在護士一籌莫展的時候,又從外面進來了一個老頭兒。這個人也有六七十歲的樣子,精神卻好得很,臉上紅潤潤的,一進門就爽朗地笑了起來,老頭兒看見他也有氣無力的笑了:「老劉,你看你咋還過來了啊。」

這個人姓劉,是老頭兒三十幾年的工友,關係很好,剛一聽說老夥計病了就慌忙趕了過來。

老劉嘲笑地說道:「我咋來了?我當然要來,我得要看看你這個老不死的笑話。」老頭兒會意地笑了,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鬥了半輩子嘴:「我可不會走你前面,我還等着給你抬棺材哩!」

老劉看着老頭兒滿臉沮喪的臉笑着:「是不是又犯啥錯誤挨批評了啊。」說着他瞅了護士一眼。

「又偷着抽煙了,他那身體再不能吸煙了,說他幾遍都不長記性。」護士帶着告狀的口氣說道。

老劉甩着指頭指着老頭兒,老頭兒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低下了頭,老劉又向護士詢問起了老頭的病情,護士連聲說着沒啥大事就匆匆離開了。

老劉放下手裡的水果低聲問道:「仨孩子都沒有來看看?」

老李低下頭沒有說話,嘴唇有些顫抖了。

「混蛋,白眼狼」老劉忍不住罵出了聲:「小三兒也沒來嗎」。

老李還是低着頭,老劉氣得直喘粗氣:「虧他還是個大學生呢,這知識都學狗肚子裡了。」

老李深深嘆了口氣:「唉,這一切又能怪得了誰呢?兒子再多教不好也沒用,活了好幾十年我真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了,唉!慢慢受吧,任活還有幾天的活頭呢?」

老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呆呆地看着花地板,好久才吐出一句話:「你可別這麼想,還年輕哩,醫生都說了你這沒有什麼大事,住幾天就好了。」

「噢噢,我知道」老李乾脆地回答着,頓了一會兒又說道:「老劉,前些日子閨女來電話不是要你去北京跟她一起生活呢嗎,咋還沒動身?」

老劉只有一個女兒,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北京生活,他也是命苦之人,孩子不滿三歲妻子就得病走了,撇下他一個人帶着女兒,即當爹又當媽的,可是沒少犯難,可現在好了,女兒畢業工作了,在北京都買下了車房,老頭兒可算是有福享了,這領里街坊的哪個不羨慕啊。

「明天的車,咳,你說說以前老想着離開這個小地方到大城市轉轉,這想了大半輩子也沒能實現,現在這說着要走了,心裡頭咋還捨不得了呢?」老劉苦着臉說。

「你這是得了便宜賣乖,你好福氣啊有一個這麼好的閨女」老李笑着說。

「還說我,你不是也……」老劉話沒說完就啞了聲,老李蒼白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瞬間,小小的病房裡空氣凝固了。

老李算是個有福氣的人,起碼在以前是的,因為他有三個兒子。這在那個思想落後的年代是何等光榮的事啊,兒子多就意味着腰杆硬,誰也不敢招惹。因為老李是三代單傳,所以他就更能體會到人少的滋味了,這在人群里說話也硬氣不起來的,別的不說,就連打架就不是人家大家族的對手,所以到了老李這一代他就非常想要兒子,越多越好。

老李結過兩次婚,第一個媳婦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後來聽說因為妻子在這次生產中不順利就再也不能懷孕了,這讓李家人很失落,他的父母天天逼着他離婚再娶一個,按他們的話說一個不能下蛋的雞養着還有什麼油水啊。經過兩年的掙扎老李終於跟她離婚了,在別人的介紹下他又認識了一個比自己大九歲的女人,交往不到兩個月就結婚了,這個媳婦倒也爭氣,一連給他生下了兩個白胖小子,這下可喜壞了老李,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所有廠里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像瘋了一樣,在廠里大擺了好幾桌,像全世界宣布他老李有三個兒子,再也不是「單丁戶」了,以後看誰敢欺負咱,廠里人嘴上說着祝福的話卻早在背地裡拿白眼翻着他哩。老李從來也沒有這麼高興過,他那天喝了很多,喝多了哭的稀里嘩啦的,誰也勸不住,但人們都知道他那是高興啊。

兒子是有了,可老李並沒有因為這三個兒子享過一丁點的福。孩子一天天大起來,吃喝、穿衣服、上學哪點不需要錢啊,妻子在家又沒有什麼收入,所以這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老李的肩上。老李在工廠里當技術工,所賺的錢都花在了兒子們身上,他自己甚至連一件新衣服都捨不得買、連一頓酒都捨不得喝了,但是他心裡高興,覺得有勁兒、有奔頭,苦點就苦點吧,等兒子們長大就好了,老李不知道這樣跟妻子說過多少遍。

妻子終是沒能等到老李所構想的那一天,早在十幾年前就走了,老李心裡一下子空了一大塊,這個原本就零散的家在失去她那個連接點以後就更不像個家樣了。這個家從一開始就不是團結的,因為它再怎麼說也是重組家庭,從小大兒子就從別人口中知道了自己親生母親被趕走的事,從那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跟另外兩點兄弟不是親的,他們倆和繼母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在這個家裡就是多餘的,所以從那以後他就很少喊「媽」,跟兩個兄弟也玩不一起去。

雖說不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但這個「後媽」對大兒子絕對是最好的,鄰里街坊都誇她的好。正是因為這個關系所以她就極力地對老大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僅着他,但一旦他做錯了事她對他比對那兩個兒子嚴厲的多,小時候有一次老大帶着兩個弟弟偷了鄰居家的雞燒着吃了,母親知道後把老大狠狠打了一頓,打着她自己也流着淚哭着。後來老李知道了這件事就認為她偏向兩個小的,為此還跟她大吵了一架。

老李對孩子的管教非常少,一味地慣着,認為只要給他們吃的穿的就夠了,為此妻子沒少給他吵架,可他根本就沒聽過,妻子自經歷過上次那個事以後就不再好管了,一切都得由着老李。

對於這個家存在的嚴重問題老李沒有意識到過,他想不到也沒有想過這個溫暖的家正在一點點的分裂着,真正讓他意識到也是問題爆發的時候就是妻子快要病逝的時候。

老大老二初中沒有念完就輟學了,由於沒有學歷、手藝一直也沒有個安穩的工作。老大看人家下海賺錢也跟着去了,可闖了幾年也沒有干出個樣來,倒是沒少讓老李跟着貼錢,回來後在一個預製場裡找了一個裝卸水泥的苦力活,他覺得累,可要花錢又沒有辦法,所以他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賺點錢就趕緊喝酒打牌去了,所以一年到頭來也攢不下錢,更別說補貼家裡了。老二比老大小四歲,也是早早的輟了學,但他比老大聰明也踏實,非常有生意頭腦,剛一下學就慢慢做起了小生意,買水果,倒騰蔬菜、衣服什麼的,雖然也賺不了什麼錢但好歹有個事干,老三上學的錢也有不少都是他出的,但他對老大就沒有這麼好了,兩個人仿佛仇人似的,平常很少說話,老大心裡說你們好你們的,說破天你們才是一家人!咱誰也別過問誰,分了家誰還顧誰呀。

眼看這老大老二都奔三十了可還沒有個媳婦,老李夫妻倆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到處托人給幫着介紹。之前老大也相過不少,人家對他人還算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沒有一份像樣的工作,總不能搬一輩子水泥吧,況且也賺不了錢,所以人家姑娘都是因為這個事給他分了手,甚至有的都快要定親結婚了。老大後來又相了一個,人家並沒有嫌棄他的工作問題,但他還是告訴父母這女孩因為工作問題又要跟他分手,他向老李提出了接替他的班的想法。

老李在一個國有企業的工廠里幹了大半輩子,從十幾歲就在裡面干,從小學徒熬到了現在的老師傅,這在當時也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了,怎麼說也是吃公家飯的工人了,按照政策老子年紀大了兒子可以接替自己的工作,可老李剛出五十啊,這離退休還有七八年的時間哩,能說退就退了嗎?

大兒子其實惦記老李這個工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父親年紀不大他也不好提這件事,況且下面還有兩個兄弟。這次他有藉口了,剛好可以借着女朋友這個勁兒跟父親攤了牌,看他怎麼決定,是繼續守着他的工作還是要兒媳婦。

兒子說出這件事以後老李一夜翻來覆去地沒合眼。他在這個廠子裡辛勤的幹了大半輩子,他雖然「愛兒子」可他覺得這個熟悉的車間比兒子還要親,幹了幾十年哪是說放手就放得了手的啊。後來妻子就勸他同意,說早晚不都得退休嗎,現在退了還能討回個兒媳婦,妻子是哮喘病,病得已經很嚴重了,每說一句話臉都憋得通紅。老李說把這工作給了老大那另外兩個不是會有意見嗎?妻子一字一字地說要僅着最需要的,她一輩子都是這樣老說着僅着最需要的,顯然每次大兒子每次都是這最需要的人。她說三兒是大學生就是給他他也看不上這工作,老二自己做點生意可以養得了自己,唯獨老大不行,他那麼年輕搬水泥也不是長法兒,妻子至死都在儘量維護着這個家的和諧!

老大扔掉了那件寬鬆、骯髒的水泥披衣,穿上了乾乾淨淨的工作服,終於如願當上了一名端公家飯碗的工人。老李也閒不住在街上擺了一個修自行車的攤子,咋說也有個事干,還能補貼一點家用。老大剛上一個星期的班這件事就被老二聽說了,他氣得肺都要炸了,立刻就去找父母理論去了。母親說大哥就要結婚了,這個工作對他很重要,老二紅着眼怒吼着:「他快要結婚了,對他很重要,那我呢?我就不結婚了嗎?」老李啞了口,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小聲說:「你能過得去,比你哥好得多了,你做點生意過得去。」「哈哈!」老二悲聲笑了起來:「對,我過得去,就他過不去,那以後這個家的事我不過問了,你們偏向他讓他給你們養老送終。」說完老二就跑了出去。

過了幾天老二才回來,但他是回來收拾自己的東西的,他在外面找了房子,老李和妻子怎麼也攔不住他,他真的和這個家斷了關係,只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回來一天,後來跟老李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了。

沒過幾個月,老大就結婚了。在這幾個月里,老大似乎也變孝順了,經常會塞給老李一些錢。老李去老二租的房子哪裡叫了他好幾次,可老二認死都不回來,後來老李再來連面都見不到了,他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又過兩個月後妻子就去世了,後事都是老大老三辦的,當天老二也回來了,他硬塞給老李幾百塊錢又跪在母親面前磕了三個響頭就走了,老李知道他心裡還在恨着,他不知道這種恨什麼時候才能消失,但他覺得一定會很久很久。妻子的離開讓老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覺得心裡空了一大半兒,這個雖然是後面來的妻子可她為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啊,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了自己對於孩子教育上的錯誤。

從此以後這個家變得空空蕩蕩的了。老三考上大學去外面工作了,幾年也不回來一次,連給老李通電話的次數都少得可憐,仿佛這裡不曾是他的家、這裡沒有他的親人、他也一丁點記不起這個地方了似的。老二跟這個家完全撇清了關係,再也沒有回來過。老大在母親去世後也和妻子搬走了,剛開始三天五天的回來一次,到後來的三兩個月,再到後來一年也不回來一次了。他們兄弟三個都長大了,而判斷他們長大的標誌就是與這個家劃清界線!諾大的一間小院空得嚇人,特別是到了晚上,別人家都燈火通明、小孩子吵吵鬧鬧的,而自己這幾間房子裡卻空得像在棺材裡似的。老李最害怕的就是晚上了,回到家沒有一個人說話,他自己都覺得害怕,還不如白天在大街上修自行車,那樣還能碰到人說說話。

老李成了沙漠裡孤獨的行走者,他曾經所喜愛的、所引以為傲的東西統統都遠離了他,他還剩下些什麼呢?只有滿臉的皺紋和一頭生澀的白髮,他不止一次地感到絕望,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只是堅定地認為:我老漢活一大輩子把自己活成了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時間過得好快,轉眼老李獨自在「棺材」里生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他完全變了一個樣,黝黑的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一雙手結滿了一層厚厚的老繭。老李的煙癮很大了,只要手頭上沒活兒他就會習慣性的掏出那個摸得發亮的銅煙袋,放在嘴裡嘬得「嘶嘶」發響,仿佛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事了。他的心裡苦啊,這十幾年有誰見他說過幾句話、真正的笑過幾次。老李還在攢着錢,修自行車賺來的錢還有退休金他都一點點的攢着,沒有人知道他這麼大年紀了還這麼苦着自己的攢錢幹嘛!

工廠早在三年前就倒閉了,所以剛剛四十歲出頭的老大也過早地下了崗,老大有兩兒一女,大的高中都快要畢業了,都正是花錢的時候,這老大突然下崗了家裡的天都塌了。有一天老大帶着全家人來看望老李了,老李高興壞了,慌忙收了攤回家給做了一大桌子菜,他好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那些筷子、盤子都不知多久沒有用到過了。飯桌上老大喝了很多,他把自己下崗的事還有家裡如何如何的困難都說給了父親聽,老李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明白了兒子前來的目的。老李放下筷子緩緩走了出去,老大非常生氣,借着酒勁一把掀翻了桌子,那些盤子碗摔得天響。老大晃晃悠悠地走了,走到門口還朝後嚷着:「你就抱着錢過吧,讓錢給你養老送終。」

老李心裡擰着一陣痛。他像刺蝟一樣蜷縮着,臉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沒幾天老二也回來了,還拿着水果。老李這次沒有收攤,仍在干着手裡的活,老二拽着兩個兒子走到老李的跟前說:「這是你的兩個孫子。」老李看了一眼面前這兩個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年輕人,他認得他們,可這是他第一次以爺爺的身份見他們。老李眯着眼看着老二說:「是來要錢的吧!」老二的臉紅了,他沒回答,只扭捏地看着老李,「沒有。」老李冷冷地說。

老二一家也氣呼呼地走了,臨走前老李對老二小聲說:「好好教育你這倆兒子,可別走我的老路啊。」老二陰着臉一字一字地回答:「這您就放心吧,再怎麼我也比你強。」

老李徹底跟兒子們撕破了臉,他的心裡卻有了一絲的快感,這種快感可能是出於賭氣,他要讓他們看看沒有他們咱老漢一樣的活,並且能夠過得很好。

但老李年紀真的大了,思想已經控制不自己的身體了。他病了,他不知道是什麼病,但他能預測到一定是大病。他的身體在幾年前就出了問題,他現在卻是第一次住院,這次如果不是他暈倒在修車的攤位上別人把他送去醫院的話恐怕他永遠也不會躺在這裡。每次抽完煙他都會咳個半死,臉憋得通紅,半天都喘不過氣,每次他都只是簡單地吃一點藥維持着,他害怕大醫院的那台機器,認為一個再怎麼健康的人躺在上面都能檢查出一百種病。他就是怕花錢,把所有可以能省下的每一分錢都慢慢地積攢着,至於為什麼攢,這是一個謎。

……

老劉的一句話使他們彼此陷入了尷尬之中,老李蒼白的臉上划過了一絲紅暈,老劉話沒說完也低下頭不再說話了,老李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中。房間裡安靜極了,只迴蕩着鐘錶滴滴答答的聲響和他們彼此頗有規律的心跳聲。

「老李,給……」老劉打破了平靜,他遞給了老李一根煙,老李苦笑着接住了煙:「你還讓我抽煙,剛才不知道我為什麼挨吵啊。」

「哈哈,你在我這兒裝什麼啊,誰能擋着你吸煙啊,我看只有閻王爺擋得住。」老劉又爽朗地笑了:「抽不抽,不抽還給我。」

老劉說着就要伸手搶。沒等他的手碰着,老李早就把煙塞進嘴裡點着了。

一根煙沒抽完老李就拚命地咳嗽了起來,咳得滿臉通紅,嗓子眼發出一陣陣哨子般的響聲。老劉又是拍打他的後背又是撫壓他的前胸都沒有用,他越咳越厲害,眼淚都流下來了。老劉從老李迅速收起來的手帕上看到了血,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沒有直接問他,他知道他是不會說的,況且他一定也說不清是什麼病,他要去直接問醫生。

老李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後才停止了咳嗽,臉上、額頭上、身上都密密麻麻的結滿了一層汗珠,他無力的朝老劉笑了笑:「老了,真是老了,連抽煙的本事都沒有了啊。」

老劉沒有任何的表情,只呆呆地看着他。

老劉不一會兒就走了,臨走前老李叫住了他,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一路順風啊,在那邊好好的,下次見面真就不一定是啥時候了啊。」老李的眼睛濕潤了。

「不啥時候,很快。」老劉強笑着離開了病房。

晚上,老李病情突然加重了,還是咳得死去活來,嗓子眼發出響亮的嘶鳴聲,臉憋得紫紅。這次在他用盡所有力氣之後眼一黑就暈過去了,經過醫生幾個小時的搶救才算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老李迷迷糊糊睜地開了眼,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老劉,你……」他的聲音非常微弱。

老劉偷偷擦了擦眼淚強裝着笑回答:「我沒走,車延誤了,過些天走。」

老李淡淡地笑了。

老劉聽醫院打來電話天不亮就趕了過來,這是他交代給那個護士的,讓她有事就通知自己,他已經知道了老李的病情,所以他昨天就退掉了去北京的車票。老劉剛一進病房看到老李孤孤單單的躺在床上,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就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哭那個年輕護士也忍不住抹眼淚,老劉在床前守了一天,回想着他倆年輕時的樣子,想着想着就笑了,想着想着就哭了……

過了幾天老李的大兒子、二兒子和他們的媳婦都來醫院了,幾個護士醫生在外面小聲地討論着,他們覺得吃驚:這是老頭兒住院以來他們第一次來啊,難道是良心發現了?老劉來的時候那個年輕護士急忙跑上來把這件事小聲說給了他,老劉聽了也吃了一驚,他輕輕地走到病房門口聽着裡面的動靜。

病房裡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已經爭吵了起來,他們的男人都站在一邊抽着悶煙不說話,似乎是在給他們的妻子助威。

「爸,您現在都病成這樣了,趕快把攢的錢給我們留下吧,您說您也花不着了,我留着給您兩個孫子上學用,讓他們好好學習,給您爭光。」這是老二媳婦的聲音。

「嘖嘖,瞧你說的,只有你家有兒子啊,我們家還比你們多個姑娘呢,你哥又下崗了,不比你們着急花錢啊。」老大媳婦也毫不示弱。

老二一聽那個工作的事一下子來火了:「我的嫂子啊,你們還有臉提工作的事啊,當年要不是因為我的大度我大哥可能那麼容易地去上班嗎?我啥都沒說你倒提起了這茬,當年爸在這件事上已經偏向了你,現在怎麼也該補償補償我了吧!」

「偏向我?那是白偏向的嗎?那我賺的錢不都給媽看病花了嗎?我說什麼了?」老大也來勁了:「當時你幹嘛去了?媽生病你花一分錢了嗎?別忘了那是你的親媽啊!你不是跟那個家斷絕關係了嗎?現在分錢咋又叮過來了啊?好意思嗎您們!」

老二氣得眼都紅了:「還她是我的親媽,對,她的確不是你親媽,可從小她最偏向誰啊,還不是你?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不都是僅着你啊,你現在還說的出這樣的話,良心被狗吃了吧?」

兄弟二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兩個媳婦也加入了其中,誰也不向誰示弱,兩個男人漸漸推搡了起來。

老李背着臉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他心裡覺得疼極了,臉上滾下了兩行渾濁的淚珠,剛一落下就消失在了白色的床單上。

老劉把屋裡人說的每句話都聽到了,他要氣瘋了,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狼心狗肺的兒女,他實在忍不住便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

幾個人看到老劉那兇狠的目光都低下頭不敢說話了,老劉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他們一番,看得他們心裡直發毛。

整整幾分鐘後老劉壓低嗓音沉沉地說道:「你們就沒有良心嗎?你們的父親在醫院住了幾天你們有來看過一次嗎?難道眼裡面只有錢麼?你們沒有子女嗎?你們這麼做怎麼就敢保證等你們老了他們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對待你們呢,就算像你們說的你們父親做了這樣那樣的不公平的事,難道他含辛茹苦地把你們哥仨養大還抵不了那點錯嗎?」

四個人啞了口,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了。

「走吧,你們都走吧。」老李用極其平和的口氣說:「以後你們的父親都不用你們管了,你們不願意養,我養。你們不願意養老送終,我來。」

幾個人還是低着頭,臉紅彤彤的。

「走啊。」老劉終於爆發了,他近乎是在怒吼着:「趕快滾。」

幾個人嚇了一顫,互相看了看都悻悻地離開了病房。

「唉……」老劉深嘆了一口氣:「這都是什麼人啊,真是應了那句話兩個老的能養活十個小的,十個小的卻難養活兩個老的啊。」

老劉緩緩向病床走了上去,他看着老李那骨瘦如柴的身體和蒼白的臉上掛着的兩行淚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他極力忍着不發出聲音顫抖着嘴唇向老李小聲說道:「別哭,他們都被我趕走了,以後再也不會來氣你了,看來還得咱哥倆啊,我管你,管到死,不過你可不能死,我還想讓你陪我抽煙喝酒呢,你不是還有走我後面給我抬棺材的嗎……」老劉竟忍不住「嘿嘿」哭了起來。

老李淡淡地笑了,猛烈地點着頭。

老李的病情加重了,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每天只能靠營養液維持着,一天有十幾個小時都是處於昏迷中的,醫生說他日子不會長了,老李醒來就嚷着放棄治療,但老劉堅決不同意,他說你的那個願望難道不想實現了嗎,這麼走你閉得上眼嗎?老李每次聽到這麼一句話雙眼頓時就明亮了,他似乎在等着什麼,也似乎正是這個信仰在支撐着他同死神對抗着……

在老李昏迷的時候他的三兒子終於來了醫院,老劉非常高興,他是替老李感到高興,他想老李如果知道兒子來了一定會非常開心吧,可惜這老頭兒睡過去了,真不是時候啊。老三是大學生,畢業後在一家私企上班,聽說都當上經理了。

「這大學生就是不一樣,素質高。」老劉這樣想。

老三來到病房就在老李旁邊坐了下來,一直在看着老李,老劉打水回來卻不見他的影子了,那個年輕護士進來遞給了老劉一沓的票子:「劉大爺,這是李大爺的兒子讓我轉交給您的,他說謝謝您對他父親的照顧,他公司里有急事就先走了。」

「混蛋,都他媽是混蛋,真拿老頭子當要飯的了啊……」,老劉氣的大罵了起來,一把把手裡的錢猛的摔在了桌子上。

晚上老李醒過來了,老劉坐在他旁邊,白天的事一個字也沒給他說,因為如果說了這無異於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這樣不想也就不知道難受了,他的身體上還有精神上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怎麼忍心告訴他這比刀子還鋒利的話呢?要知道這是一個彌留之際的病人啊!

這件事在醫院裡傳開了,所有的醫生、護士都議論着老李的兒子們,同時也同情着老李,老李對這所有的事情都一無所知,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一整天處於昏迷之中,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睡着了就再也不用聽不想聽的話、再也不用看不想看的人了……

過了幾天,醫院裡又傳出了一個爆炸性新聞——老李又來了一個親人,是個中年女人。

她是昨天傍晚過來的,老劉在前面領着路,她走一步停一步,顯得有些緊張,老劉不停地安慰着她,一段路走了好一會兒才到,老劉把她領到病房就悄悄走了出去。

護士們看到老劉紛紛詢問這個女人是誰,老劉小聲地甚至帶一點炫耀的口氣說這是老李的女兒。

「女兒?」大家一下子都摸不着頭腦了:「這老頭兒不就三個兒子嗎,哪兒來的女兒啊?」

沒錯,這就是老李的女兒。是老李和第一個妻子生下的,她是大兒子的親妹妹,當年妻子生她的時候出現了大出血,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算是保住了性命,但從此妻子卻喪失了懷孕的能力。當時老李還那麼年輕,況且還那麼想多要兒子,眼看這又要單傳了,李家人怎麼會同意,所以就勸着老李和妻子離了婚。離婚後李家人並沒有直接把她趕走,而是讓她在家裡好好的養着身體,婚都離了在這個家裡還有什麼意思呢?所以妻子在女兒還沒有滿月的時候就搬了出去,後來她聽說李家人要把女兒送人的時候才回來把女兒搶了去,這是她身上掉下來一塊肉啊,她怎麼捨得呢,所以她下定決心自己一個人要把女兒拉扯大。

妻子一個人把女兒接到了出租房裡,可她一個女人怎麼能養活得了一個孩子呢?沒過兩個月她就跟廠里一個姓鄭的師傅結婚了,鄭師傅是個不錯的人,對她和孩子都非常好,結婚以後一家人就離開了這裡,老李知道後人都已經走了……

老李已經昏迷十幾個小時沒醒了,女兒一直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她心裡覺得很熟悉又覺得非常非常的陌生,看着他瘦弱蒼白的臉她心裡感到一陣陣的難受,她想開口叫他一聲「爸」,可這個字比千斤還重,多少次到了嘴邊都張不了口,只有一滴滴清澈的眼淚滑落下去。

晚上十點多老李還昏迷着,老劉勸着老李的女兒出去吃飯去了,老李的女兒叫鄭英,老劉叫她英子,她長的跟老李很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當年他們一家人搬到了西安,現在她生活在西安,和她的愛人都是老師,並且還有一個女兒,生活得很幸福。前些日子老李把心裡始終放不下的這件事告訴了老劉,拜託他幫自己把女兒找過來,他多想見她最後一面啊。老劉發動了所有的關係才算把她找到了,但鄭英的心裡很難邁出這個坎兒,老劉理解她,不要說是她,就是換了任何人也很難接受被拋棄的事實,老劉誠實的把老李的病情和他心裡最後的牽掛說給了她,並希望她能好好地考慮考慮。過了幾天她主動給老劉打了電話……

「你心裡不怨他嗎?」老劉看着她說。

「怨。」鄭英放下手裡的筷子:「換了誰能不怨,他從小就把我和我的母親拋棄了。」

老劉點着了一根煙,不住地點着頭:「那你為什麼還要來呢?」老劉很疑惑。

「我現在不那麼想了,怨他還有用嗎?一切都過去了,他老了,躺在病床上了,再怨又有什麼用呢?說破天也是他給我的生命。」

老劉低頭抽着煙,一句話也不說!

「其實我應該感謝他。」她換了一種口氣說道。

「哦……」老劉來了興致。

「其實小時候家裡不少的開銷都是他貼補的,那時候家裡窮,我父親的身體也不好,所以家裡都指望着母親。」

老劉完全聽不懂他所說的話:「你見過你親生父親嗎?」

「見過,那時候隔幾個月就能見到他一次,他總是遠遠的躲着,等到母親過去他塞給她一些東西就匆匆走了,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母親也不告訴我,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這件事,那是母親臨終前告訴我的,她讓我去找他,我沒去。」

「後來呢,他怎麼跟你們聯繫不上了呢?」老劉繼續問。

「父親去世後,母親堅持和我們堅持搬了家,那時候我已經畢業工作了,後來母親說我能賺錢了就不用他幫助了,他也還有一大家子需要養活呢。後來我回老家辦事收到了很多他的信,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們,鄰居告訴我他來了好多次,明知道我們搬走了他還是隔幾個月就來一次,這我都知道,好幾次我都坐上了火車準備去找他,但每次都失去勇氣得放棄了。」

老劉從心裡也開始佩服起了老李,他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不知道他在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無法想象每次找不到她們時他心裡是怎樣的一種失落。

兩個人陷入了沉思,老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鄭英呆呆地看着大路上來來往往的車……

「叮鈴鈴……」老劉的電話響了,是醫院打過來的,說是老李進搶救室了。

鄭英聽老劉一說眼前一陣眩暈,站都站不住了,老劉慌忙扶住了她,兩個人才慢慢地向醫院跑了過去。

到了醫院,搶救室的門緊緊關閉着,從裡面出來了一個護士告訴他們情況很不好,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鄭英一聽眼淚瞬間就淌了下來,她抓着護士的手讓他們一定要救活他,只是沾在她嘴邊的那一聲「爸」始終都吐不出來。

兩個小時後,老李從搶救室推了出來,醫生朝他們搖了搖頭,小聲的說:「不行了,家屬還有什麼話要說的趕快說吧!」老劉聽後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老李被推回到了病房,他嘴上扣着一個厚厚氧氣罩,半眯着眼睛,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血色,看上去非常疲倦。老劉湊上去輕輕說道:「老李,睜開眼吧,看看誰來了。」

過了足有一分鐘老李才緩緩睜開了那雙沉重的眼睛,老劉向老李指着鄭英說道:「看看,這是你閨女,你閨女回來了,你心裡不是天天想着她的嗎?」

老李半眯着的眼睛對着鄭英的臉不動了,鄭英緊緊握住老李的手眼淚不停的往下掉,老劉讓她叫一聲「爸」,可她嘴顫抖了好一會兒也發不出聲音。

老李用手艱難地指了指枕頭下面,老劉知道他一定是有東西要拿出來,於是就輕輕把枕頭下邊的一個小小的包裹拿出來了,老李緩緩地把包裹放在了鄭英的手裡,她打開一看裡面放着兩個存摺,這是他這些年攢下的錢,老劉終於知道他這些年省吃儉用的原因了,他一定是想着補償女兒吧。包裹裡面還放着一個發卡和一張照片,鄭英認得出來那是自己小時候戴過的發卡,他一直都保存着,當病房裡的醫生護士看到那一張照片的時候都忍不住哭了起來,那張照片是兩張照片拼一起的,一個是年輕時的鄭英,一個是老李……

鄭英趴在老李身上大聲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小孩子。

老李始終看着她,看着笑着,嘴裡輕聲地嘟囔着同一句話——對不起!鄭英朝他搖頭:「我不怪您,我不怪您,不怪您……。」

兩個小時後,老李安詳地走了,他看上去沒有一丁點的痛苦,臉上洋溢着微笑,他說了兩個小時的「對不起」。這是他對女兒的懺悔,更是對自己一生的懺悔!

老李微笑着走完了最後一段路,真不知道他有多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啊,他像是睡着了,做了一個好夢,夢着夢着就淡笑了起來……醫生確定他走了之後就招呼着要把他推到太平間裡去,但鄭英哭着阻攔住了,她說那裡涼,因為她還不相信他走了,這是她第一次跟父親待在一起啊,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開始了永久的分別,她還有多少想說的話沒說啊,她想問他當年為什麼那麼狠心,她想問他心裡有沒有想起過那個女兒,她想問他有沒有過後悔,她想問他問什麼如此匆匆地離開……她想問他好多好多,她總覺得只要他沒有躺在那個冰涼的房間裡他就還活着,自己所說的東西他就還聽得到……

老劉覺得心裡堵得厲害,就上外面抽悶煙去了,一根接着一根,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掉下來。房間裡只剩下了鄭英和老李,鄭英緊緊握着他瘦長冰冷的手直到陽光再一次灑滿屋裡的角角落落,這一夜她把心裡藏着的心裡話通通都吐了出來,說出了這一輩子沒有說出的話。

幾天後,老李的後事都處理完了,鄭英也要回西安了,臨走前老劉陪着她來到老李的墓前來給他告別了。鄭英在老李的墓前站了很久,呆呆地看着石碑上刻着的那張黑白照片,一面石碑使兩個世界永遠的隔絕了,外面的人思念着裡面的人,裡面的人可能也在牽掛着外面的人,但無論怎麼樣分別就是永遠的分別了,所有的思念也都只能在記憶里存活了。

「劉叔,給。」鄭英把那個包裹遞給了老劉:「您幫我把這錢給他們兄弟幾個分了吧。」

「不行,這是你爸給你存下的,他這是對你的補償,你就留着吧。」老劉勸着她。

「我從來不覺得他欠我的,即使有那麼這個發卡和這張照片也完全還的清了。」鄭英又換了種語調說:「還是分給他們的好,公不公平這都是最後一次了,前幾天他們在殯儀館對我那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個不把我當成入侵者了啊,我要是不給他們分了不就真成了他們所說的那種為了錢才認祖歸宗的人了嗎?他們還不得追到西安給我要債啊。」

「哈哈……」老劉聽完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接過那個包裹:「你看你一分錢也沒動,這幾天也沒少往裡花錢吧,可惜這老頭攢了那麼久也算是白攢了啊!」

鄭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他為我費了那麼多心我做這一點還不是應該的啊,別說他拋棄我一次,就算是十次他也是我爸啊,哈哈哈……」

老劉高興微笑着,他低聲向老李說:「老李,你一直說我有個好女兒,你也一樣啊,有福氣啊。」

老劉笑着看了鄭英一眼繼續說道:「記住了,下輩子咱多生閨女,生了兒子通通都給他扔了。」

鄭英紅着臉笑了,石碑上黑白色的老李也燦爛地笑了……[1]

作者簡介

焦振,1997年7月出生於河南省鹿邑縣,河南安陽工學院大一在讀。愛好文學,喜歡創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