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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畢麗青)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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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歸途》中國當代作家畢麗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歸途

前兩天剛下過一場中,通往徐屯的路面被來往的車輛碾軋得溜光鋥亮。路兩旁留下的車轍處剛剛有些融化的跡象,昨晚又下了一場小雪,剛好填埋了那兩道凹痕。走在上面一不留神腳踩到了那道凹痕上便是一個趔趄。

崔大扛着一捆木柴正小心翼翼地沿着這條路往家走。他低垂着頭,身體使勁向前躬着,原本就佝僂駝背的他在這捆木柴的重壓下,身體彎得更像只大龍蝦。家影影綽綽就在前方了。他不時抬頭看看走在前面的阿秀。

阿秀已是五十多歲的女人了,而且患糖尿病多年。她只背着一小捆木柴,走了這麼長的路顯然力不從心。她像一面迎風傲雪的旗幟,引領着崔大勇往直前地朝家的方向邁進着。

崔大悶着頭往前走着。驀地,他沉重的腳步僵滯在一個人的面前。他定睛一看腳下正蹲着阿秀。他忙將肩上的木柴掀翻在地,蹲到阿秀面前直問怎麼啦。阿秀捂着肚子,嘴裡囁嚅着,說是胃疼。她指着躺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小捆木柴對崔大說:「別管我,你快把你的柴禾送回家,再回來接迎我。」

「你人都這樣了,還惦記着柴禾!」崔大望着阿秀,有點急火地說。

「你說什麼呢?好不容易從山上弄下來,已經走了這麼長的路,一句話說扔了就扔了,去去去,你快走吧,別管我。」阿秀掙扎着從地上晃晃悠悠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沾滿了木屑的衣服,努力將那小捆木柴甩在了肩上,兀自又向前走去。

崔大跟在其後,亦步亦趨,時不時嘟囔上一句:「不行的話就扔了啊,別逞能,沒人逼你。」阿秀沒聽見似的,仍倔強地往家的方向奔着,像一頭犟驢拗着勁與主人對抗着。

「咣當」一聲,崔大一隻腳踩進凹痕里,身體一歪斜,腳底一打滑,連人帶柴一起摔倒在路邊,肩上的木柴滑落腰部,正擱在腰眼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卻沒叫出聲來。

「你看你那個熊樣,走路還能摔倒,你說你還能幹什麼?」阿秀迴轉過頭說,「起來呀,我胃疼都能堅持,你摔個跤就賴着不起來啦?」

「我腰疼……起不來了。」崔大說話間感覺額頭上就沁滿了汗。

「啊呀,你這是怎麼啦?」阿秀扔下柴禾去照顧崔大。

「我說吧,分兩次拿,你偏讓我一次拿……」崔大望着身邊如小山丘般高聳的柴禾,不禁埋怨起來。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我讓你拿你就拿啊,決定權還不在你手裡?」阿秀生氣地將臉扭一邊,「你說我跟你這輩子遭了多少罪,我埋怨過你嗎?跟着你我吃的好還是穿的好?你說我們那會兒好不容易熬到了土地被徵收,手裡攥着幾十萬的搬遷款卻不捨得用,偏從吳屯搬到我媽這個徐屯,占用我弟我媽的田地又栽樹又種地的,後又蓋了房子。徐屯人都看貶了我們,都說我們占娘家人的便宜。你說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娘跟着你要忍受多少屈辱?」

「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初也不是我讓你來的,你願意過來,這礙我什麼事?」崔大坐在柴禾上,不停地用手揉着腰眼,又恢復了他焉了吧唧的性情,毫無底氣地打斷了阿秀的絮叨。

「對,你說的沒錯,都是我願意來,有自己的打算。但為了誰啊?以後享福是我一個人的嗎?按說我們現在衣食無憂,每月都能領到社保福利金,應該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裡,坐在家裡享清福,可誰想到,自從兒子結了婚房子給了他,我們住着下屋我倒沒意見,可後來兒媳婦又將她爸媽接過來住,徹底將我們的老窩拱手讓給了他們一大家人。我們現在可好有家無處歸,真的成了漂流在外的孤魂野鬼了。」

「誰讓你當初握着那筆搬遷費不肯出手給兒子買樓房,又跑過來蓋房子?他們不就是當着這些才……嗨,嘮嘮叨叨說這些還不是我們當爸媽的活該,誰讓我們養兒子了?反正我們現在有房子住,愁啥?」崔大瞅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阿秀,不冷不熱地說。

倆人沉默了一會,阿秀說:「我們現在是有房住,但能不愁嗎?那是什麼房子,擁擠得像個狗窩,冬冷夏熱,而且連個房照都沒有。一旦哪天我媽這兒動了遷,我們就真的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嘍。」

說到房子,崔大兩隻原本耷拉的小眼睛忽地支楞起來:「還說呢,當初我不都想到這一步了嗎?我托韓青給村書記說個情,畢竟她在村里多少還有點地位。嘿,沒想到被她劈頭蓋臉一通訓,說什麼我們貪心大,占了你媽的地皮蓋了房子還想要房產證,噎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哼……」

阿秀用胳膊捅了捅他說:「哎哎,沒想到你這種人還會記恨人。你就別再怪俺弟媳了,咱們這房子怎麼蓋起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當初若不是她給書記求的情,說不定我們這時候還飄落街頭呢。你說就我們外來人口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蓋房子啊?以俺媽名義還是以俺弟名義?他們兩家都有房子,顯然沒有活口。再看這個徐屯上上下下近二百戶人家有多少給兒子能買的起房子的?他們都在排隊等着村領導給批宅基地,而咱們卻能順順利利蓋上房子,你不感謝韓青,反倒埋怨人家。嘁---」

崔大偏着身子,倔強地將頭扭向一邊,用樹枝在地上使勁地劃着字。阿秀自顧自地說着:「再說房產證的事,韓青說的也沒錯。你個外來女婿讓蓋房子就不錯了,有什麼資格要房產證?偏讓韓青去跟書記說情,那不是讓她堵槍口挨批嗎?人家說了你你還不服,那傢伙那個能耐,跑縣裡托熟人找關係,結果怎樣?還不像韓青說的送出去的禮就像肉包子打狗,從那件事上我看你比我還貪心。」

阿秀說到最後,深嘆了一口氣:「我們就這命了,路還長着,走吧。」

阿秀拽了一把崔大,剛站直身,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他們的身邊,車窗被搖了下來,裡面探出一個頭:「哎,你們怎麼坐在這裡?上山撿柴了?」原來是兒子大剛。

「哎呀,大剛啊,過來有事啊?」阿秀走近兒子,滿臉堆笑地問。

「嗯,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商量。」大剛穩坐在車裡,將一隻胳膊搭在車窗上,目光在崔大和阿秀之間游離着。

「那好,咱們回家說。」阿秀哈下腰準備提起那小捆木柴。

「不用了媽,我就不回家了,咱們就在這兒說。一會兒我還要回公司。」大剛將目光從他們身上收了回來,平視着前方,吞吞吐吐地說:「是這樣,寶寶他……」

「我孫子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阿秀一把抓住兒子伸在外邊的胳膊着急地問道。崔大這時也從柴禾堆上抖抖擻擻站了起來,目光緊緊跟進,一刻也沒離開兒子的眼睛。

「哎,你們緊張什麼?寶寶沒有事,我這話不知怎麼說……」大剛撓了撓已謝了頂的腦袋,欲言又止。稍許,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一雙大眼裡閃着詭異而複雜的光亮:「我就直說了吧,是這樣,寶寶準備換幼兒園,我們打算送他去城裡幼兒園,那裡不僅條件好,而且孩子又能學到東西,只是費用很高。你們看小偉現在呆在家裡照顧孩子和她爸媽,也沒上班,我每個月的工資又只能維持我們的生活費。所以我想讓你們給寶寶拿託管費,反正你們手裡握着那筆錢現在還沒有個用場,就權當給你們孫子教育投資了。」

聽完兒子這番話,阿秀慢慢回頭望了一眼崔大,崔大也將目光慢慢從大剛臉上移向阿秀。兩束散發着幽憂的目光觸碰匯融在一起,像夜裡來往的車輛,一明一暗地閃着信號,相向交錯着。

「大剛,你看這樣好嗎?你先回公司,我和你媽回家再商量商量。」崔大不緊不慢替面露慍色的阿秀打着圓場。

「切,這還有什麼可商量的?不就是個託管費嗎?才幾個錢啊,還用回去商量?今天正好我們在這遇到,你們就給個準確的答覆,行就說行,不行就說不行。我也不是來逼你們,只是跟你們商量來着。」大剛手不停地擦着方向盤,很傲氣地說。

「大剛,這個主意是小偉出的吧?」阿秀緩緩放下緊握着兒子胳膊的手。

「哎,不是。你們就別管誰的主意了,我就是來跟你們商量的。要我說,你們就我一個兒子,攢錢給誰花啊?拿點錢幫你孫子上學不是應該的啊。」大剛將頭縮回車裡,雙眼望着前方,留給他們一個僵硬的側面。

阿秀再次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崔大,崔大這次躲閃得及,忙折回自己的目光,彎下腰拾掇着散落在地上的柴禾。

阿秀狠狠瞅了一眼崔大,對大剛說:「我說大剛啊,媽不是不想幫你們,這筆錢哪盡得起折騰啊,你說有天我和你爸老了,若指望不上你們,不是還得靠這筆錢嗎?雖說你結婚那會兒沒動這筆錢買房子,但那不是等着回遷房嗎?再說當初你從日本打工回來攢的四五十萬我不是也沒跟你要一分嗎?你們結完婚我就將一年一萬多的出租房錢給了你們,小偉沒工作,這錢不就等於她上班掙得嗎?寶寶入托在眼前上多方便,幹嘛非要上好的幼兒園啊?這錢還讓我們給拿,是不是有點……」

「算了,不要算這麼細了,我不是說跟你們商量來的嗎?不拿就不拿,你們就指望那筆錢養老吧。」大剛打斷了阿秀的喋喋絮語,發動起車,麻利地調轉車頭,風馳電掣般地從崔大和阿秀身旁憤然離去。

望着絕塵遠去的車在茫茫的白色里融化成一點黑,崔大重新坐回柴禾堆上,默默地用眼丈量着腳下被阿秀踩出的這條歪歪斜斜的歸途,似乎離自己已經很遠了。[1]

作者簡介

畢麗青:筆名高穹,70後人,生在美麗的海濱城市大連,一名幼教工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