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靜自然涼(余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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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靜自然涼》是中國當代作家余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心靜自然涼
記得是一年的盛夏，我回到鄉下老屋奶奶那裡過暑假。已經不知道是那個時候更熱還是現在更熱了，午休的時候我躺在廳堂里的竹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頭頂上的電扇呼呼的轉着叫着，感覺沒有一點作用，心中壓抑着幾千帕的高氣壓，感覺瞬間就要噴發。
這時，我突然看到竹椅上奶奶歪歪的挨着椅背，手裡的蒲扇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呼呼的打着呼嚕，睡得十分香甜。我印象中奶奶沒穿過短袖，哪怕再熱的天，也是穿着一件對襟的藍布料長褂，只是手腕的地方稍稍捲起來一點。我的身上額頭上全是汗水，而奶奶好像一點也沒有出汗。
我仔細端詳着奶奶，家裡的老貓不知道是看見了老鼠還是什麼突然一聲怪叫，奶奶身體一顫，從美夢中驚醒了。她微微睜開雙眼，用袖子揩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對着老貓大聲罵道，鬼東西，給我滾到外面去，一隻老鼠也不捉，就是曉得亂叫！那貓還是不走，犟在那裡，奶奶生氣了，不走是吧？不走打死你！說着去找她的蒲扇，發現掉在了地上，伸手撿起來就要去打貓，只見那貓喵的尖叫一聲，一路狂奔跑到院子裡，越過矮牆跳到菜園子裡去了。奶奶這才回到座位上，嘴裡還嘟囔着那老貓的壞處，給它白粥不吃，用魚湯拌着還是不吃，就是要吃魚，把魚搗碎和粥攪在一起，它鬼精的很，專挑大塊的魚片吃，其他的什麼就不動嘴了，你以為是皇帝家的貓啊。不吃不吃，早晚餓死你！
我沒心思聽她叨咕，每次和她聊天她都是說她種的菜啊，她養的那隻老貓啊，那些個話我都聽了一百遍了。我只是問她，奶奶你不熱嗎？她好像沒聽清楚，問，麼的？我說，你怎麼一點也不熱啊，還去追那貓，也不見你流汗。她說，這算什麼熱，以前還要下地里去打穀，還要去挑土做壩，大太陽頭上照着，現在躲在屋裡乘涼，什麼事都不做，哪裡會熱呀。我說我好熱，熱的不行了。她說那是你嬌慣了。她突然想了想什麼，說，其實外面的風好大的，你把電扇關了，保證不熱。
你又騙我了，我說，還不是捨不得你那點電費，你不要這麼摳門了，一個月能用幾度電？她於是反駁道，霍！幾度電呀，上個月收電費的來了說是三十多塊，我上上個月才點了三塊五毛錢電，前面的馬蓮嬤嬤一個月才點一塊多錢的電，她每天晚上很早吃夜飯，然後關門跑到我家裡來看電視，看完新聞跟天氣預報就回家早早睡了，你說我的兒女厲害賺了錢，她的兒女還不厲害呀，都在市里買了房子，還是那麼省……以前點燃油燈，後來有電了，奶奶還是改不了口，稱用電為「點電」。
奶奶的這筆老帳不知道和算了多少遍，幾乎每次回家都要跟我算一遍，我都聽膩了，我總是說，好了好了，這個月的電費我來繳就好了。這個時候她就會說，鬼要你繳，我又不是沒有錢，每年你爸爸伯父姑姑給我……然後又是另一筆耳熟能詳的老賬。
我很少打斷她，總是裝作在聽。我知道，她的帳總是要算給人聽的，平時沒人聽，只有那隻老貓聽聽。所以我們都知道她的那幾個錢，但是也不全知道。偶爾她也會變戲法似的變出一些錢來，給我們這些孫子孫女救救急，然而畢竟不會是很多的，只有在我們這些還在讀書的小輩身上受用，在我們父輩那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每次我過完假回學校她還會在我的箱底偷偷塞上五十或者一百，等我到了學校，媽媽就打電話來說，奶奶說在箱子的那個部位放了多少錢，問我看到沒有。後來我識破了她的機關，她便打起游擊，放在某個衣服的口袋裡或者乾脆放在我的錢包里混在我的錢中間，然後等我到了學校她又讓媽媽打電話來確認，以免弄丟了，或者洗掉了。
這個時候我還是因為熱的緣故，沒有和她繼續爭論下去。她又轉過話題來說，電扇每天都在扇，從早上扇到晚上，從晚上扇早上，都冒煙發熱了，就算天不熱，屋裡也被烤熱了，你不信把電扇關了，到門口來坐，保證不會熱。聽她這麼一解釋，我感覺好像有幾分道理，於是將信將疑的爬起來關掉電扇，拿起一把竹椅坐到她的對面。細細等了幾十秒，忽然外面的樹葉一陣飄動，一絲涼風從門口吹進來，吹到我的身上，頓時每個毛孔都像張開了口，狠狠的呼了一口惡氣，然後將涼涼的風吸進體內，感覺一下子涼爽了很多。我微微的笑道，還真有風啊，哈哈。奶奶也笑着說，我說吧，這是小暑南風。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所頓悟似的，走到屋裡，把房門打開，把窗戶也打開，關掉了電扇，站在那裡張開雙手，又細細的等了幾十秒，窗簾一陣飄動，一股涼風如期而至，我的嘴角微微的笑了……
盛夏的天氣，不可謂不熱，但是我認為更熱的還是人的內心，心燥而生熱，當天氣熱起來，人們躁動不安，上下折騰，加劇了熱的程度。其實，有的時候可以試着靜下心來，關掉電扇，細心的去感受一下自然界的風，或許它能給你帶來真正的涼爽。
作者簡介
余華，江西都昌人，文學愛好者，文章散見於省市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