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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交關》是中國當代作家柏楊所作圖書《西窗隨筆》中的一篇雜文。

作品欣賞

「氣量窄的不下」,遇到氣量窄的,我豈止不願跟他下棋而已,簡直不願跟他交朋友。不過交朋友可以小心翼翼,知道他的毛病,不惹他生氣就是。而一旦對弈,短兵相接,就動輒得咎矣。你還沒贏他三盤哩,他就脖粗臉紅,本來要派你一個差事的也不派啦,本來要借你一塊錢的也不借啦。如果再精彩一點,你就更受不了。君不見有一則外國漫畫乎?棋盤擺得好好的,可是救護車停在門口,擔架上躺着一個人,正往車子上抬,坐在棋盤一端的朋友瞪眼曰:「每逢要將軍,他就發心臟病!」──洋大人竟然同樣有這種節目,盛哉。

要想把氣量窄的傢伙弄得舒舒服服,唯一的妙法是跟他下「政治棋」,叫他自以為棋力恰恰比你高半段。他之所以贏了你,除了棋力高半段,也因為他是紫微星轉世,有六丁六甲保駕之故。不過前已言之,糊塗難裝,政治棋難下,萬一「禍至心塞」,露了馬腳,那就大發啦,恐怕比贏了他還要不可收拾。既然危險重重,何必往裡跳乎?不但我不往裡跳,而且奉勸別的棋朋友,也不要往裡跳,有人輸了一盤棋,或為了發覺贏了一盤政治棋,會記你一輩子,十年以後還可能照你屁股上來一個馬後炮。

氣量窄的如果是普通小民,為禍還小;如果是官崽,那為害就大而且巨矣。六世紀南梁第四任皇帝蕭繹先生,是一個獨眼龍,最忌諱人說瞎。有一次跟劉虯先生下棋,劉虯先生一連贏了兩盤,蕭繹先生已經一肚子邪火,偏偏劉虯先生下得入神,情不自禁,搔首弄姿,不知道怎麼搞的,手搔到臉上,掩住了一隻眼。蕭繹先生一瞧,好呀,你贏棋已經夠混蛋啦,還膽敢嘲笑我只一隻眼,此仇不報,枉為帝崽。那時他閣下的官兒還不過是「湘東王」,但一個「王」對付一個小民,足足有餘,當下就弄了一杯巴拉松「藥之」。劉虯先生「抗節好學」,「解官辟穀」,頗有點聲望,為了掩天下耳目,蕭繹先生在劉虯先生暴斃了之後,還特別表演了一場大慟的場面,送了一筆可觀的喪葬費。咦,跟這種人下棋,能不心驚肉跳乎?

「考慮太久的不下」,普通人下棋,都是興之所至。不作下棋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如果下棋下得太認真,拿着棋子好像拿着原子彈,一考慮能考慮一個鐘頭,那就不叫下棋,而叫拉痢疾矣。而且即令職業棋士,也不能無盡期的胡思亂想,日本人把圍棋的考慮時間加以限制,實在是一種高明的辦法,否則一盤棋下三年,真是壽命長的有福啦。

晉王朝的時候,有這麼一則故事,樵夫王質先生上山打柴,看見兩個頑童在那裡下棋,頗有幾手,就站在旁邊猛看。看着看着,肚子發餓,其中一個頑童掏出一枚紅棗遞過來,吃了下去,飽暖如春。這盤棋下完,王質先生低頭一瞧,斧柄都爛成朽木了矣,不禁嚇了一跳,等到下得山來,人來人往,竟一個不識,回家叩門,出來的是一個老頭,向他端詳了半天,詫曰:「年輕人,你找誰呀?」互相盤問之下,才知道該老頭竟是他的孫子,太太和兒子早已去世。原來他閣下在山上只不過看了一局棋,可是世間已過了一百年。後人就把該山叫做爛柯山。

洋大人之國,也有類似這種故事,不過不是下一局棋,而是打一場九柱球。在美國還是英國殖民地時代,有一位李伯先生,怕太太怕得要命,有一天,太太又要修理他,他就落荒而逃,逃到一座山上(也是山上),越想人生越無趣,正要上吊,忽然聽見一陣隆隆的聲音,好奇心動,順着聲音走過去,只見一塊平地上,有七個穿荷蘭服裝的人,在默不作聲的打九柱球。九柱球者,就是台北現在流行的保齡球,把九根木棒豎在那裡,然後用一個木球就地滾過去,看誰撞倒得最多。李伯先生看了半天,眉飛色舞,尋死的念頭無影無蹤,就也打了幾次,而且喝了點老酒,沉沉入睡,等到一覺醒來,忽然想起不好啦,不好啦,足足有三、四個小時不回家,回家恐怕有罪受的,這樣遲遲疑疑,來到鎮上,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樣,沒有一個面孔是熟悉的,只好坐在酒店門前凳子上納悶,別人瞧他陌生,以為他是奸細,他賭咒曰:「我是英王陛下最忠實的臣民,誰都知道的呀!」這一叫不打緊,大家起了哄,原來美利堅合眾國已經成立,正在捉拿「最忠實的臣民」哩。

──結果是他的女兒出面把他領回。女兒已結了婚,而且有了孩子,女婿就是經常爬到他肩上要他背的那個流鼻涕的頑童,他的太太在十年前向一個小販發脾氣,得了腦充血,一命歸天。李伯先生一聽太太翹了辮子,心中大慰,就跟女兒住下來。於是該鎮那些怕老婆份子,每人都想上山,也去打一場九柱球。

嗚呼,「天上方一日,地下已千年」,看情形真有其事。人生短暫,令人嘆息。不過也正因為人生短暫,時間匆忙,下一盤就要一百年,未免浪費得太厲害。圍棋所以不能像象棋那樣的普遍深入民間,與時間大概也有關係,三十分鐘可以結束一盤象棋,而兩個小時能結束一盤圍棋,已經算很不錯矣。柏楊先生每天忙得暈頭轉向──不過我的忙跟別人的忙不同,別人是為前途忙,而我是為肚子忙,這種忙乃動物的忙,低級的忙也,讀者老爺不可不知;偶爾下一盤棋,輕輕鬆鬆,對手卻一個子都能考慮十分鐘,急不急人哉。所以每逢常敗將軍眼如銅鈴,喃喃自語時,我就催他曰:「老哥,怎麼啦,又在背棋譜啦,那已來不及啦。」這麼一刺激,他為了表示他並不是背棋譜起見,只好倉卒應戰,自亂章法,結果無不大敗。[1]

作者簡介

柏楊(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國當代作家,出生於河南通許縣,祖籍河南輝縣常村鎮常北村 ,漢族,初名郭定生,後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後前往台灣,曾任台灣《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為海峽兩岸的人熟知。柏楊在很多所學校念過書,但從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為上大學數次使用假學歷證件,曾被教育部「永遠開除學籍」。他的言論和書籍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廣泛爭議。 柏楊主要寫小說、雜文,後者成就更高,曾被列為台灣十大暢銷作家之一,他的雜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夢閒話》(10集)《西窗隨筆》(10集)《牽腸掛肚集》《雲遊記》等 。代表作有《醜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異域》等。[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