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座城市(周淑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想象一座城市》是中國當代作家周淑娟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想象一座城市
江蘇的13個地級市,我從未到過的只有鎮江。雖如此,平時也沒太多嚮往,也沒太深遺憾,覺得去哪裡不去哪裡,都是隨緣隨心的事,不必刻意,也不必強求。
這不,今年初夏,因到揚州出差而抵達了鎮江南站和鎮江汽車站。雖只是在城市邊緣作短暫停留,卻也填補了我的一項行走「空白」。足跡未至鎮江的風景名勝、阡陌小巷,一種屬於鎮江的氣味卻留在了我的記憶里。哈哈,不是醋味,是香味。
去時,一出鎮江高鐵站,一股凜冽的草木香就撲面而來,嗯,是香樟的香。回程,一出鎮江汽車站,一股熟悉的草木香又撲面而來,嗯,沒走錯地方。因為,鎮江南站和汽車站相隔不遠,它們擁有同一種香氛。香氣瀰漫在空氣中,傳送一種歡喜,一種契合,一種心儀。
「京口瓜洲一水間」,從鎮江出發,跨過潤揚大橋,就是揚州。從揚州出發,跨過潤揚大橋,也就到了鎮江。京口、瓜洲,分列長江的南北岸,京口在南岸,在鎮江,瓜洲在北岸,在揚州。
因為回南方婆家,幾次在高速公路上見到「瓜洲」的路牌,和「儀征」在一起。因為「京口瓜洲一水間」這句詩,我見了「瓜洲」就有了懷古之感——天生對時空感興趣。因為《紅樓夢》這部書,我見了「儀征」就生親近之感——我的「紅友」在那裡。
提到「紅友」,說到瓜洲,不能不聯想到妙玉。賈家敗落後,妙玉流亡到了「瓜洲渡口」,可是依然無法擺脫「紅顏固不能不屈從枯骨」的宿命。
靖本眉批提到紅顏屈從枯骨,詳情不得而知,這是妙玉的「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高鶚本中,為王孫公子賈寶玉走火入魔,直至「遭劫」,被眾賊凌辱,是妙玉另一個版本的「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前者,戲劇化的是外力;後者,庸俗化了她的內心。我不知道,妙玉的「不潔」、「不空」,到底是因為外力強大還是內功不夠?
伴隨着妙玉的出現,二十四橋揮之不去,恍惚成了她的「背景」和「意境」。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這首《揚州慢》,是姜白石的自度曲。「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的季節,作者自稱抒發的是「《黍離》之悲」。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看着「古泗水」「古汴水」字樣,想起「京杭大運河」「故黃河」的過往,白居易的《長相思》流到了吳山。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辛棄疾的這首《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令讀者油然而生興亡之嘆。北固亭,今天的鎮江還有這個可以登高望遠的地方嗎?
提到「生子當如孫仲謀」,我想起了三國時期吳主孫權的妹妹孫尚香,曾嫁與「敵手」劉備為三夫人。孫尚香應是虛構的名字,孫夫人卻是真正的「官稱」。
孫夫人與劉備,分屬吳國與蜀國,居於長江一首一尾。不論是「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抑或是「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他倆的政治婚姻似乎都缺少「長江頭」「長江尾」的美妙情愫。相傳,孫夫人勇猛強悍,「愛哭」的劉備非常怕她,夫妻相疑互防,琴瑟並不和諧,等到兩國聯盟破裂,坐擁江東的孫權將妹妹接回東吳,劉孫夫妻倆從此決絕。
京口與瓜洲,長江的南北向。長江頭與尾,長江的東西向。古時,有艘船便可從西順流而下,也可由北向南而渡。瓜洲古渡,就與金山寺隔江相望。我只是疑惑一件事,在鎮江水漫金山的白娘子為何卻被永遠鎮壓在杭州的雷鋒塔下?
法海法力無邊,自然能做到瞬間縱橫千里;白娘子魔力無限,自然也會選擇逃奔人間天堂杭州去尋找舊愛。細雨迷濛中,我端坐西湖的遊船上,深情凝望雷峰塔,希望找出蛛絲馬跡里深藏的答案,最終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我真的該去鎮江的金山寺,訪訪古,懷懷舊,順便找找在杭州沒能尋到的答案。
高鐵時代,自費出行。一個人的收藏,三口人的足跡。近兩年,我收集了幾十張高鐵票。先生看後感慨地說:這麼多的車票,是三口之家走過的路,雖萬里之遙,猶不謂遠也。
坐在高鐵上,和兒子一起到南方旅行,和先生一起去滬上接兒子,總是在車廂的電視裡看到關於鎮江的廣告。一個外國男子,乘坐高鐵進入鎮江這座城市,品嘗美食——是刀魚還是河豚?參觀醋廠——外國人愛不愛吃鎮江香醋?至於他到沒到過金山寺,很奇怪,我竟然印象全無。
「花一輩子的時間故意去忽略一個人,花一倍的精力刻意去忽視一個人,那是什麼意思呢?」女友的問題,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知道人性經不住她這輕輕一問,我也經不住她這隨意一說。
我對鎮江的忽視和忽略,又是怎麼回事?安靜下來,我捫心自問。難道是無法面對白娘子在金山寺的「汪洋恣肆」?難道是害怕聯想到白素貞在雷峰塔下的「奇恥大辱」?是不是也為孫夫人被民間美化的政治婚姻汗顏?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看來,我需要另一次高鐵之旅,經過鎮江,想象鎮江,最好,駐足鎮江,體味鎮江。
作者簡介
周淑娟,女,畢業於華中科技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