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呀(李冬梅)
《慢慢走呀》是中國當代作家李冬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慢慢走呀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慢慢走呀也成了一種奢望。
總想慢慢走着去上班,可念頭還沒成形就遭夭折。早讀的時間總是那樣不近人情,領導的巡查就是這樣不折不扣,晚到一秒就有種作賊心虛的慌亂,於是,車輪如飛,雙腳生風,恨不能踩上哪咤的風火輪。上課的教案要提前寫好,講課的要準備到位,三分鐘候課要形成習慣,於是,準時就是遲到成了不變的信念,夸父逐日的奔跑就是日常的寫照。兩眼一睜,忙到熄燈,這絕不是誇張,一天該做的必做的絡繹不絕,隨時「插隊」的任務也會無縫銜接。忙中偷閒是久違的幸福,偶爾偷懶是難得的快樂,腳上「伽倫的紅舞鞋」不停地旋轉。慢慢走呀,就是這麼難以實現。
總想下班了慢慢走着回去,可想法還未冒泡就被掐滅。家裡的地要拖,脫下的衣服要洗,做飯的菜要買,恨不能有孫大聖的七十二變,三頭六臂。好幾日沒去養老院看望婆婆了,有一周沒到父母家走一趟了,多長時間沒和朋友聯繫一次了,從沒想過身兼多種角色的我,還有如此多的責任。逛一回街也會匆匆忙忙,散一次步也會潦潦草草,吃一頓飯也會急急巴巴。「葛優躺」簡直是種享受,「窩土豆」應該是種愜意,一旦被綁上生活的戰車,就只能衝鋒陷陣,一路拼殺。慢慢走呀,就是那麼不切實際。
我只想慢慢走呀,像孩子一樣踢着路上的石子或是任何一樣東西,樂此不疲,自由自在。像孩子一般好奇螞蟻搬家的有序,稀奇小鳥飛過的輕捷,新奇蝴蝶翩飛的美麗,一看就是大半天,一呆就是一下午。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大的我們總會被各種「枷鎖」困住,被各種「角色意識」淹沒。不得不緊繃着臉,不能隨心所欲,沒了單純的快樂。拒絕不了長大的無奈,至少還擁有孩子的童真。慢慢走呀,願您童心如念,喜得人間,三分流年安定,十分柳暗花明。
我只想慢慢走呀,走在天地之間,擁抱自然,蟬鳴鳥叫為伴,綠樹鮮花相依,於不經意間瞥見鬱鬱蔥蔥的樹木,偶遇靜謐流淌的橋下河水。穿梭於草木之間,忽而駐足,總能在每一個晴朗而溫暖的午後,抬頭就是一如既往的藍天白雲,藍天悠悠擁抱着白雲,白雲飄飄也依偎着藍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忙碌的我們總會被瑣事纏身,被焦慮挾持,不得不杞人憂天,不能心無雜念,沒了悠閒自在。上帝讓我牽一隻蝸牛去散步,當你領略了高山的雄偉,就會意識到人生海海,不過爾爾。當你目睹了草原的遼闊,就會深諳人生不是軌道,而是曠野。慢慢走呀,從心出發,向內而生,願你所見皆是明媚,所至皆是風景,竊取三分自然景,好應夢裡幾行詩。
我只想慢慢走呀,靜靜整理一下紛亂的內心,工作的得失,生活的悲歡。悄悄撫慰一下低落的情緒,病痛的折磨,生死的憂慮。默默鼓勵一下不屈的靈魂,責任的擔當,向上的執着。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平凡的我們也會感到活着的苦累,總有辛酸的淚,總有失足的悔,總有幽深的怨,總有抱憾的恨。不止一次閱讀余華的《活着》,不止一次觀看《肖申克的救贖》,不止一次聆聽成功者的演講,如復活的蛻變,如涅槃的重生。慢慢走呀,洞察世事的艱難,領悟活着的意義,願你向陽而生,逆風飛翔,熱愛可抵歲月漫長,堅持可抵道阻且長。
不知道是太執念於慢慢走呀,我一直在尋找着機會,慢慢走一次呀。
去年金秋,一個周六中午,雖然又要犧牲休息時間去聆聽專家講座,我卻沒有了以往抱怨,因為我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慢慢走呀。刻意沒有騎車,有意忽略公交,甚至拒絕朋友的搭載,一個人沿着馬路牙上的人行道,慢慢地走呀。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孩子一般抽打着路邊的行道樹,像兒時打仗遊戲那樣,驚飛了樹上的麻雀。踢着路上不知誰扔下的一個瓶蓋,三下兩下,任它滾進路旁的草叢。追着一隻翩翩翻飛的黑色碧鳳蝶,兜兜轉轉在小遊園里流連了大半天,眼睜睜望着它遠去,一如童年時的懊惱。
好久沒有抬頭看過天空,陽光不燥,微風正好,天空如洗,白雲自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微風掠過,輕輕拂過面頰,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語,將我引入一個神秘的世界。路邊的行道樹風格迥異,一段是一行高大的懸鈴木,黃綠相間的樹葉美得炫目。一段是一排秀頎的銀杏樹,一樹金黃絕美如童話。一段是一色的柳樹,粗大的樹幹,婀娜的枝條,滄桑中帶着嫵媚,遒勁里隱藏柔美。花池裡凋零的美人蕉,樹林中綠茵般的草,馬路上疾馳而過的汽車,路旁靜默的高低建築……忽然感慨造物主的神奇,一切都是那般的和諧美好。
平時騎車十多分的路,我居然走了一個半鐘頭,那一刻,我什麼都不去想,又什麼都可以想。那一段,我只是我,又不僅是我。慢慢走呀,走出自在,走出隨意,走出逍遙。
今年暑假,卸下工作的繁忙,我有時間慢慢走呀。每個清晨,我慢慢走在蟒河邊上,不似那些晨練者的匆忙。
天上飛過的幾隻白鷺,會讓我停下來目送遠去。樹上清脆的幾聲蟬鳴,會讓我仰着脖子搜索半天。路上掉落的幾顆毛桃,會讓我惡作劇般的踩上一腳。河邊靜守的幾個釣魚者,會讓我趴在石欄上琢磨一番。
慢慢走呀,看着雲層里的太陽一點點升起,感慨太陽每天都是新的,不禁想起《飄》里斯嘉麗說的那句話:「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呀,每天都是新的,何必糾結昨日的不快。
慢慢走呀,看着堤岸下泛着層層漣漪的河水,感嘆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恍惚間似乎聽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呀,人生苦短,何必折磨自己。慢慢走呀,跟着打太極的老者比劃上一招一式。慢慢走呀,隨着廣場舞的大媽們跳上一曲。這一刻,這一片天地是我的,又不是我的。這一會,我只是我,又不僅是我。慢慢走呀,走出豁達,走出瀟灑,走出暢享。
慢慢走呀,感受微風的輕撫,聆聽鳥兒的歌唱,享受沿途的風景。一顆心漂泊了,流浪了,到哪裡都是零落的疲累。一顆心安寧了,豁達了,眼中的風景都成了靈魂的皈依。
看一朵花飄然而落,觀一滴雨落成水花,守一場雪覆滿枝椏,望一朵雲停泊碧海。學古人尋一顆「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的閒情,像古人守一顆「抱琴看雲去,枕石得鶴歸」的從容。
一慢一靜一閒心,一山一水一浮生。餘生很長,從晨曦到日暮,讓我們慢慢走呀。[1]
作者簡介
李冬梅,河南濟源人,濟水一中語文教師,喜歡讀書、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