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前天去世(八)(寶棟)
作品欣賞
我於前天去世(八)
八
我們到家的時候,家裡都是自己家裡人了,幫忙的人都回家去了。人家忙活了一天了,該回去歇着了,明天還有我的火化和入葬這些大事。
我還是貼在天花板上,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在這兒。我看見三個兒媳婦正在輪換看那個賬本,我明白了,他們是在查看各自的進賬,看看他們各家朋友隨了多少喪禮。三個兒子坐下來,也分別看了,老大老二各自抽起了煙,不說話。
老大家對老大說,你看看你那些朋友是不是都隨禮了?老二家也跟着說,你也想想,你那些同學朋友是不是都隨上禮了,他們家有事你都是隨過禮的。小兒子兩口子沒有說話。
看着大家都不說話,老二家首先打破了沉悶,你說你的同學朋友多,也給人家隨的多,這十來萬裡面,你怎麼才兩萬多?看她這麼說,老大家也說起老大來,你的才少呢,兩萬還不到呢?是不是你有的朋友不知道咱家裡有事了?老大聽她這麼說,有點生氣,我的這麼多就不少了,我出去這麼多年,沒大在過家,當年的同學朋友都來了,這就不少了!看着老二不說話,老二家有點急,就這麼點,這六萬九千八的墓地錢還要我們出啊!?
我閨女從裡間臥室走出來說,墓地錢誰不出啊,這可是咱們姊妹幾個的媽,不是哪一個的,必須都得出一份。我的多少,我連看也沒看,可是,不管多少,我得出我自己那一份。老三的多,那是人家兩口子為的,他們工作在這裡,人情世事的,人家兩口子打理了,人家就該多。咱媽養咱幾個不容易,不能在她老人家墓地上琢磨事!
你們不是說的養老送終嗎?老二家這話很顯然是針對的老三家。小兒媳婦剛想張口,我閨女就說了:你們說的是房子,你們看看咱這老房子能值多少錢?上次我回來去我同學家,她家那個房子和咱爸咱媽的是一樣的,他們家在城東買了新房子,要賣老房子,結果人家才給八萬多,你們說咱家能值多少?你們現在可以去打聽。要是要老三兩口子負擔咱媽的後事,就得算算當時爸媽給你們多少,爸媽沒給老三幫助買房子,就拿這房子湊。你們想想,當時爸媽給你們的十來萬總比這八萬多的房子多吧,再過幾年,這房子更不值錢!都是這麼老的廠家屬樓了,還想着掙大錢啊?再說了,老三兩口子,住着咱爸咱媽的房子不假,這麼多年,陪着老太太,照顧老人,跑前跑後,樓上樓下的,沒有功勞也得有苦勞吧!
我閨女是個明事理的人,把我要說的話都給說了,我知道我啥也說不成了,雖然我在這兒看得聽得都清清楚楚的,他們誰知道我在這兒?他們都知道我在那太平間的大冰抽屜里躺着呢。我閨女這幾句話放在那兒,也算是給他小弟主持了公道了。再說,她出嫁時也沒有給她什麼錢,這是他們哥嫂都知道的。她這麼一說,大家又都安靜了。
這事我原是料到了的,我一走,老大老二家可能得說道房子的事。這次偷偷跟兒子們回來,也是有點不放心。唉,不放心也是白不放心,自己都成了鬼魂了,你還能咋的?
看着和睦的一家,其實也有好多雞毛蒜皮的事。人啊,再親的兄弟姊妹,也有為了幾個錢鬧得不可開交的。我是撈不着操這份心了,好在我閨女替我主持了公道,好閨女,有點你老媽的樣子。[1]
作者簡介
寶棟,高中語文教師,現有一百多篇文章見諸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