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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大姨(李同書)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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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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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大姨》中國當代作家丁召書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和我的大姨

伴着我的呱呱墜地大姨對我的嫌棄和厭惡幾乎同期而至,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使她日後不斷發揮到極致,歲月不能使她改變自己,伴隨我的日趨成熟她的這種情緒更加恣意汪洋,甚或不能看見我的影子和名字出現。

大姨長着一張微微上翹的與眾不同的嘴唇,那些對我刻薄尖酸的話語像鋒利的箭頭一樣射向周圍所有的人,包括近在咫尺的舅舅和四個表哥。她赤裸裸讓他們知道她與我和我們的不共戴天,舅舅和表哥們無法阻止大姨對我的攻擊,在很多充滿親情的氛圍和環境中,誰又能刻意打破固有的桎梏,搞的所有親屬反目成仇呢。我因此特別害怕見到大姨,她像夢裡的巫婆一樣令我不安。但是很多日子裡我又無法躲避,姥姥和姥爺去世以後,很多的祭典禮儀需要我們在一塊完成,我刻意躲避着大姨,但是不管怎樣她永遠奪不走我和我們內心的感受,那種失去親人的不舍和悲慟像山一樣堆砌在我們心中,我們甚至面對大姨的刁難不管不顧,理直氣壯地行使我們的孝心,抒發自己的感情,大姨當然也無法解脫自己,共同失去親人的感受在很短的時間裡彼此相安無事,那一刻,大姨和我的母親以及少不更事的我共同享受內心的悲哀和孤獨,我們走過了一段平靜安謐的日子。

母親是大姨的唯一胞妹,大姨擁有對母親至高無上的擁有權,她早於舅舅和母親很多年前生活在這個世界,母親牙牙學語的時候她就嫁給了姨夫,大姨有了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母親理所當然的成了大姨的保姆,母親幫助大姨把七個孩子帶大,自己也到了成家的年齡,大姨已經給妹妹物色了一個對象,並且暗地收下了人家的一頭小豬和兩封油炸果子。在大姨的默許下,那戶人家甚至做好了迎親的準備。可是妹妹在自己的事情上沒有聽從大姐的安排,早已偷偷私定了終身。惱羞成怒的大姐氣不打一處來,甚至威脅妹妹要割斷親情,一刀兩斷。鐵了心的妹妹沒有屈服於大姐,一個細雨濛濛的晚上竟然與心上人私奔了。七竅生煙的大姐絕對看不上妹妹的對象,那個右派的兒子長着一副狹窄的肩膀,一陣風,就要被吹跑似的。大姨接二連三地在父母面前撒潑大鬧,想用父母的力量促使妹妹回心轉意,那一陣子姥爺家雞犬不寧,整個院子不斷發生地震一樣的顫抖,甚至連牆角那棵皂角樹也不停地打着擺子。大姨的妹妹鐵了心,那個善良的小伙子很早以前就走進了她的心裡,大姨終究還是沒有拗過自己的妹妹,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那個右派的兒子在跟心上人私奔之後順理成章的娶走了戀人,後來,我成了那個右派兒子的兒子,我的降生加劇了大姨的情緒化,她誓死不贊同母親和右派兒子的結合,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從此之後,我和我們成了大姨的心頭之患,她在心裡栽下了一棵仇恨的樹苗,那棵樹苗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漸次枯萎,反而愈長愈壯,最後竟然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大姨着氣以後,報喪的人第一時間敲開了我家的門,母親身體還算硬朗,她用複雜的表情掃了一眼因為走路急躁額頭沁滿汗珠的報喪人,等大姨莊上的那個報喪人走後,母親用徵詢的口氣對我說,兒子,你看......我注視着母親,我知道她心情很複雜,我清楚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於是我用複雜的表情回答母親,娘,我去哭一場大姨......

大姨很平靜地躺在一張單薄的小木床上,一身天藍色壽衣勉強套在僵硬高大的軀體上,一條薄薄的黃色霞帔覆蓋着她和她身下的小木床,整個靈堂,寒冷而寂寥。大姨還沒有入殮,她的兩個兒子像一對弓腰的蝦一樣蜷縮在牆角,一支黯淡的燈泡把他們臉上的悽然照射的虛假而做作。我在大姨欞前停下。我默默地站了一會,然後伸出手掀開霞帔一角,大姨永久地閉着眼睛,微微上翹的嘴角繃得很緊,她的胸很癟,幾乎跟雙腳平行,看不出活着時有很多關於我和我們之間的許多故事蘊藏在裡面,也許,她已經在活着的時候把所有的仇恨和故事全部講完,在告別我們之後永久不在提及。

2我不知道大姨把對我和我們的仇恨燃燒在她的每一個時空之間,她也許這輩子再也無法原諒這種仇恨的始作涌者---我的母親,沒有母親的背叛,就沒有我的降生。

我的降生給大姨帶來徹骨銘心的痛,也許在我降生之前大姨仍然心存僥倖,說不定一個細雨濛濛的黃昏母親委屈地跑到她的面前,痛哭流涕後悔自己的心血來潮,讓大姨為她做主,解除她跟右派兒子的婚姻,大姨無時不刻不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有時候大姨甚至讓自己的兒子跑到我們村打聽消息,看我們家有沒有分裂的跡象。那時候大姨幸災樂禍同時心存僥倖,每一天她都希望奇蹟發生,我的到來終於使大姨更加惱羞成怒,她很快撇棄內心的某種幻覺,用另一種姿態真實地面對我和我們。她甚至用卑鄙的告發報復母親的任性。她有一個當隊長的小叔子。

大姨的小叔子找到父親的時候,母親正在煮幾塊僵硬的紅薯片,那幾塊紅薯片是父親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在冬耕過後的凍土裡撿到的。收穫後的紅薯地像袒胸露背的少婦躺在初冬的原野上,表面上塵土飛揚,下面卻是堅硬的凍土。父親裹着肥大的露着棉絮的破大衣,一雙草編的木靴子踩在鬆軟的田土裡,每走一步,父親的周圍就泛起一股土氣,白白的像一條絲帶裹纏着父親。那塊被飢餓的人們搜索了幾遍的紅薯地,着實沒有更多的喜悅帶給父親。最後,父親只是撿到幾個被別人拋棄的幾近腐爛的紅薯片和乾枯的紅薯曼交給母親,母親如獲至寶洗巴洗巴,權當那天的晚飯做給我們吃。

大姨的小叔子掀開鍋蓋,鐵證如山,父親被五花大綁帶走了。

第二天早晨,偷盜生產隊倉庫的人終於找到,父親帶着一臉傷痕回來了。

後來我們知道,誣告父親的是大姨。

我已經有了儲藏記憶的能力,並且從體內爆發一股原始動力,我一口氣跑到大姨面前,聲嘶力竭地朝她吼了一聲,你不是我的大姨。然後像凱旋的將軍一樣跑回到自己家裡。那天晚上,我一直很興奮,直到很晚才睡着,我一直被自己的勇敢和好勝鼓舞,覺得自己有了保護自己和我們的力量,我哪裡知道,大姨那時候已經與我們劃清了界限。

3大姨已經入殮

她在所有親人面前一動不動,那張微微上翹的嘴唇仍然如兩張堅硬的金屬片焊接得一絲不苟,包括年邁的舅舅和四個表哥圍在大姨身邊,他們和大姨的兩個兒子一樣臉上全部沒有表情,離去的仿佛不是他們的至親。執事已經允許他們慟哭死去的親人,按照風俗,入殮之後有一場生與死的告別,告別的哭啼顯示家人對離去親人的悲傷和留戀。可是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默默垂立在大姨屍體旁邊,不知道或者忘記了哭啼給他們帶來的諸多垢語。

我是唯一一個沒有站在大姨欞前的人,執事說,姨娘親不是親,死了姨斷了親,做外甥的人可以不給老姨行最後大禮,規矩永遠是鄉村不易改變的隱形大書,執事的話一直有着無法抗拒的威嚴,像一座看不見的山矗立在鄉野俗里。看着大姨在執事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一步一步走向距離我們更遠的地方,我沒有更多的感觸,我只是在那一刻機械地聽從執事和更多人雜七咋八的講解和安排。

4我的高考背負着更多的內容和債務,那也許是我人生旅途中一次耀眼的滑行,曾經的夜以繼日的苦讀也許很快有了償還的契機,更多的是我肩上背負的祖輩的眼淚和乞盼,日後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的高考。我站在高考的門檻,回望身後崎嶇蜿蜒的鄉村小路,我發現我的母親父親,以及背着右派枷鎖躺在另一個世界的爺爺,全都用一種火錐一樣的眼神望着我,他們欲言又止,脈脈含情,我知道他們的沉默代表什麼。我當然也聽到了大姨的謾罵和嘲諷,她總是微翹着薄薄的嘴唇,把無限量版的粗語與譏笑直接或間接地髒水一樣潑向我,她無數次在暗地詛咒我的不恭將會給自己帶來落榜的厄運,她甚至請村裡的大仙在一棵老槐樹下面啟動咒語施展大法讓我名落孫山,永無抬頭之日。

母親從來沒有與自己的姐姐爭辯的想法,她一直把姐姐看成自己的至親,母親的緘默和忍讓促成了大姨的專橫跋扈,大姨無法原諒自己任性的妹妹,很大原因取決於母親的委曲求全,大姨是一個燃燒的火球,母親就是火球一旁的一縷乾柴,母親甘願做大姨的燃料,大姨因為有了充足的燃料愈加熊熊燃燒。

大姨按照大仙的吩咐準備了一條紅包袱和一隻大紅公雞,在我行將邁進考場的一剎那,大仙包裹着花里胡哨的行頭跟大姨來到村頭的一棵老槐樹下,大仙嘴裡振振有詞,諱莫如深的咒語與手裡不停揮舞着的一杆花鞭將那垂下的一片片深綠色槐葉抽打得支離破碎,空中儼然飄下一朵朵綠的雪片,仿佛那個燥熱的夏天裡的絲絲淚滴。最後,大仙操起一把菜刀,將那隻大紅公雞的脖頸一刀兩斷,一任那斷了腦殼的殘雞在樹下掙扎,大姨眼明手快,一鐵杴黑土擲去,那掉了腦殼的公雞立式偃旗息鼓,沒了氣息。

考場上的我突然感覺腦袋嗡地一聲,眼前一片黑的血蔓延,滑行的筆啪的一下折了筆尖,潔白的考卷上一片暗紅,我和我的筆同時癱倒了。

我的高考以失敗告終。

我像一條魚,遠離了高考,確切地說遠離了大姨的視線,我獨辟嶇徑,一頭扎進了商海。靠勤奮和智慧,幾十年打拚下來,我已經腰纏萬貫,成了擁有幾十家連鎖超市的老闆。

5大姨的晚年生活過得邋遢而委屈,她已經喪失了年輕時的狀態,一個人窩在一間土坯壘就的低矮骯髒的小房子裡,終日靠兩個兒子送飯生活。兩個兒子的生活也不是太富裕,各自養着兩個小牛犢似的半大小子,兩個兒子每人十天輪番給母親送飯,飯的質量想當然的劣質,不管稀稠寡淡,大姨更沒有理由挑剔,如果大姨真的嫌棄或者垢語不斷,好,餓你三天,看你還挑三揀四。大姨眼巴巴看着兒子手裡的飯碗,只能說,今天的飯好吃。雖然她已經看清碗裡的米像老鼠屎一樣黑乎乎漂在上面,但是一向蠻橫刁鑽的大姨忍不住還是口是心非了一次。

我和父親母親還是在大姨臥病在床的時候看了她一次,大姨已經不能走路,微微上翹的嘴角莫名其妙的含着一片血跡,黯淡的光線中,那片血跡活像兩隻貪婪吮吸食物的綠頭蒼蠅。大姨的兩個兒子都在,他們把我們帶給大姨的東西寄存在自己手裡,我們隔着窗子看見大姨躺在一張低矮的小木床上,有很多黑色的蚊蠅像演員一樣在大姨頭頂跳舞,片刻,大姨的大兒子從屋裡走出來,他臉上掩飾不住對自己母親的厭惡和憤懣,像扔坷垃一樣從嘴裡擲出一句大姨的原話,我不想見你們。看見我們很是尷尬,他變換了口氣,聲音聽起來與剛才幾乎判若兩人,你們要不到我家裡坐坐?

到死,大姨仍然不能卸下內心的負荷,不能根本上原諒母親,她倔傲堅硬的心,難道是鋼鐵鑄就的嗎,她的堅持,對於風風雨雨走過半個世紀的父親母親以及成長起來的我,有什麼意義?我們真的不知道如何卸下大姨內心的枷鎖。

母親走到大姨面前,幾乎把臉附在大姨的嘴上,輕輕地喊了一聲姐。

大姨睜開了眼睛,好久,一滴渾濁的淚水順着刻滿皺紋的臉頰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母親聽見大姨含糊不清的一句話,好好過日子吧..... [1]

作者簡介

李同書,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超市老闆,發表文章多篇,多次獲獎。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