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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稻草人(韓劍鋒)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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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稻草人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和稻草人》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和稻草人

能把麻雀趕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時候的春天,趕麻雀是我經常做的事。父親整飭好秧田,撒上谷種,用竹篾拱成半圓形,覆上用紅漆寫滿了他名字的尼龍布,開始等待谷種爆芽。我知道,那是一年新輪作的開始,這些小小的種子,關係着一年全家老小的肚皮。秧田的土最肥,旁邊那些裸露着的水田,早已翻了土,蓄上水,準備好再一輪的耙和耖,醞釀着禾苗下土、拔節、揚穗、灌漿、成熟。

播種的日子總在梅雨時節。江南的煙雨說不明道不透,像隔了一層紗,時常朦朧着,一點也不通透。我經常穿上寬大的蓑衣,戴上尖頂笠帽,趿上一雙後跟倒伏的解放鞋,早上去掀開尼龍布,晚上又去蓋上。一如老屋的那二扇古老的木大門,吱吱呀呀開閉着,開了,太陽從前面的山頂上來了;閉了,月亮從前面的山頂上來了。日子似乎總是不急不徐,我沒有一點想法,生活原本是如此的模樣。尼龍布掀開了,谷種開始爆芽,淺淺地躺在秧床上,不用幾天,黑黑的泥床上,被郁綠填滿。

燕子來了,麻雀也來了。燕子把巢築在屋檐下,麻雀把巢安在牆窟窿中。燕子吃剛甦醒過來的蟲,麻雀吃嫩綠的爆芽的谷種。

那些年,燕子多,麻雀也多。我不知道它們是從哪來的,冬天又去了什麼地方。它們應該不止一個家,不像我,躲在這個小山村一步也沒有挪。村莊沒變,我也沒變,天氣在變。雨一下,麻雀就成群結隊地來了,三三兩兩地停歇在電線上,組成團隊飛掠過濕漉漉的田野,嘰喳着我聽不懂的雀語,語速很快,不如山上的黃鸝聲悅耳,少了這雀語又有點冷寂。

我和雀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到那些蔥綠的秧田,這是一場由來已久的人雀持久戰,每年都在田野間上演。

我在秧田的四周打上竹樁,用棕櫚葉或是稻草結成長長的繩子,一圈一圈地繞着,繞成拳擊台的模樣,不是為了困住自已,是為防止麻雀搶食秧苗。四周掛上紅紅藍藍的破布條,掛上缺了底的破鋼鍋。風一吹,布條動了,秧苗動了,破鍋也響了。麻雀遠遠地躲着了,不一會,又飛回來,停在草繩上,歪着頭圓睜着眼,跳下去啄幾口。

我找來幾根木柴,幾垛稻草,扎了一個稻草人,木柴是骨骼,稻草是肉身,可以粗獷,也可以精緻。再給他穿上破衣服,戴上破草帽,立在田頭。我不在的時候他代替我,守望着那全部希望的種苗。我在的時候他陪着我,讓我不會感到孤寂。坐在田堘上,目光越過眼前的山田,前面是穿不透的連綿高山,再也看不出去了。可群山擋不住我的思緒,看着雲彩漫過山頂飄來又飄去,濃了又淡了,我仰頭懶懶地躺在草垛上,心向遠方。那些正年輕的草被不情願地壓倒了,轉一轉頭,它又在我的耳根伸直了腰,有時突然地彈跳會嚇我一跳。旁邊是平展在地上的一整片節節草,用手指繞着它的莖,慢慢地拉,地底下那些縱橫的根須一根一根斷裂的聲音,我聽得到,不知道稻草人能不能聽到。爬過來一隻大屁股的黑螞蟻,我吐了口唾沫,它似乎嚇了一跳,擺動着頭上的兩根觸鬚,轉身走了。

我做這一切時,稻草人就在旁邊看着,我沒在乎他的感受,他也無動於衷,也許日夜滋潤天地靈氣,他的感受比我更深。我叮囑了他,我要回家吃飯睡覺去了,麻雀還在電線杆上密密麻麻地歇着。稻草人倔強地守在田頭,不在乎天高地遠,不在乎白天黑夜,不在乎天晴還是下雨,更像是以一種佛的姿態,在田野間靜心修為。我在田間的形象跟他差不多,一身草芥的着裝,守望着這方小小的天地,不會去想外面的世界,只是內心的卑微與孤獨有些淺淺糾纏。看着我賜予他的完美骨骼和並不豐滿的軀幹,趕走麻雀後,會和他竊竊私語,叮囑他要守護好秧田,還把一些不成調的零落歌聲,有些旋律的口哨聲,都給了他聽。在風雨中,稻草人似乎和我有了一些默契,稻草心深處蘊藏了我的天空的那片蔚藍,我和他一起守望在曠野之上,就是二個莊稼人的模樣,一個靜止,一個拿着竹杆在田野里跑着。

大山深處的天空很狹窄,窄得可以看見天空的形狀,上空有飛機經過時,會留下二條長長的白絮痕跡,我不知道飛機從哪裡來,又會飛到哪裡去。山場田地也是如此,彎彎曲曲,層層疊疊。烙印在記憶中,那份與稻草人一起守望秧田的溫情與永恆,背負着夕陽下的光影。我想張開雙臂,讓吶喊激起波瀾在山谷間迴響。

二個孤單的影子,一片綠油油的秧苗,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我也擁有了一顆草質的靈魂。撒在泥土的每一粒種子,從綠色走向成熟,註定會經歷太多的磨難,沉默與孤獨,風雨和蟲害,麻雀與其它鳥類的啄食,儘管有我和稻草人無聲地守護。

一場雨或一場風,也有它的方向,從東往西或是從西往東。從谷種發芽到收割成熟,稻穀填滿了一個個像我這樣的飢餓的人,一根根稻草又被我造成一個個稻草人,守候着另一輪的開始,已無關背叛和煉獄之苦,只是一場世間的輪迴。

我和稻草人的村莊曾經很豐滿,很鮮活。人多,麻雀多,雞牛多,稻草人也多。後來有幾年的時間,麻雀忽然不見了蹤影,有人說是集體自殺了,也有人說去了傷心太平洋。

現在,鳥雀又多了起來。上次回家,來到父親曾耕作過,我和稻草人守過麻雀的責任田,還有一個稻草人佇立在田角,守望着的田裡長滿了苗木和雜草。我站在他身邊,想起他曾經的模樣。如今,他也老態龍鍾了,像極了在街道上的流浪漢根火,身上掛滿了糊亂搭配的服飾,戴着一頂不合時宜,只剩下骨架的破帽,依然張開雙臂想擁抱每一個人,擁抱整個世界,甚至於忘了它的使命。我抬頭仰望着那片有形狀的天空,然後凝視着佇立在田野上的稻草人,身子歪了,削瘦了,留下伶仃的十字骨架,破碎的衣服在風中凌亂着。這不是我的稻草人,我的稻草人早已腐朽,是它的後人!

一隻麻雀落在他張開的手臂上,又飛來一隻,停在他的頭上,四處張望着。這次,我沒有像小時候一樣去趕,卻仿佛看見稻草人清瘦的面容,如佛一般鎮定,似笑非笑,不悲不喜。[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