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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字跡里不乏文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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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字跡里不乏文學性》中國當代作家馬小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字跡里不乏文學性

1. 寫字,對我的人生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呢?習以為常的行為,在此刻成為我停下來思考的一個明知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齊凱弟要為我策劃這個小展,我開始整理自己的習字作品。大半毀掉,又從小半中篩選小半,最終看着書桌上薄薄的一小沓紙片,忽然對自己這些年耗費心血留下的筆痕墨跡生出諸多慨嘆。

我小時極憨痴,發育遲緩,兩歲才學步,三歲方開口講話,偏偏對文字有一種先天異秉般的靈敏。還不會講話時,大人教過我一兩遍的字,再被考問皆能一一指認。寡言木訥,給一支筆就能一筆一畫寫半天,不厭倦。一切與文字有關的審美都會引發我的興致。後來讀到「人生識字憂患始」,茫茫然里有驚悟:許是我一生註定與憂患相近,才會對文字有與生俱來的傾心。

然而,我的成長過程卻無緣受教從事與之相關的領域,「少習岐黃,從醫數載」,是我唯一能說出的經歷。時常忍不住想,倘若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薰陶,我的人生又會怎樣呢?還會有如此多的遺憾悵然麼……

2. 直到近年生活逐漸安穩,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變回那個獨自安靜習字的小女孩,從心所欲向着自己的審美趣味步步靠近。沒有現實中的老師,向誰學呢?所幸這些年一直在相對來說傳統文化底蘊厚些的北京琉璃廠,學習條件方便些,自己在書籍與所見所聞中尋訪師友。能夠打動我的,必然適合我當前的心境,一天一天使自己向前向上。喜歡楷書,也是初以為好懂好學些,卻在習字過程中愈發體驗其難度高度有甚於其他字體,越單純的越見功底,露怯與不足更是顯而易見。

我嚮往字里溫雅中正、靈秀真淳的文人氣書卷氣,而小楷更容易體現一些。尤其魏晉小楷《宣示表》稚拙古雅,蘊藉溫厚的風格,我看不夠。鐘太傅云:「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衛夫人云:「意在筆前者勝,意在筆後者敗,二語皆佳絕。」讀這些古人的書法語論,惟有在天長日久的練習中方能漸漸領悟其真諦。

寫字,不是有才華有想法就能實現的行為,字跡乃心跡,說玄了它是一場生命的修行。「學書如參禪,透一關,又一關,必至虛空粉碎,萬法圓融,如桶脫底……」自己悟去吧!可以確定怎樣的人就寫怎樣的字。我生命的痛楚在寫字中得到了緩解,書法於我有多於其他藝術形式的慰藉。

去年我的李文俊老爸去世,在悲傷中我寫了一篇懷念他的文章,未曾料及會被那麼多人讀到,並給予我安慰。因此很多朋友勸我從事寫作,他們覺得我寫作方面的才能大於習字。這兩件事情雖不衝突,可其實我是脆弱愚痴之人,做人做事無不全力以赴,方有幾分自我肯定。若此生只能有一種專注,我只敢選擇習字。

倒不是怕自己沒有寫作才華,反而自知於人生有異乎尋常的體悟,對文字更知敬畏,也因此不敢以文字去抵達那樣的深刻。許多人用文藝作品呈現人世間的苦痛真相,而那些原本是我走出的深淵,我已無力再回望……書法與寫作不同,習字過程亦是自我修復,在無盡藏中盡可自由表達。

臺靜農先生在《地之子》的後記里寫道:「人間的酸辛與淒楚,我耳邊所聽到的,目中所看見的,已經是不堪;現在又將它用我的心血細細地寫出,能說這不是不幸的事麼?同時我又沒有生花的筆,能夠獻給我同時代的少男少女以偉大的歡欣。」

喜歡臺靜農先生的文風,他的字我也愛,滄桑縱橫,風骨錚錚里透出書卷氣。他這段解釋自己不願多寫文章的心緒,亦道出我的體悟。我沒有勇氣獲得那沉重的結果,所以將天性中那點溫情可愛緊緊抓住,反覆揣摩。我那顆能夠並已然領會過人生哀痛的心與篤定真誠的品性,總不至於使唯美雅趣流於浮華邊緣。筆墨對生命的解讀直見性命,而又暗含玄機。故而我知,我的字跡里不乏文學性。這一點正是我自信不亞於那些職業書法家之處。

3. 近幾年我悶頭在自己的「小桃居」里每天習字三四個小時,從一種昏懵的堅持到後來成為不能捨棄的生活習慣。在閒暇中熱情地書寫,從一筆一畫中找回自己。我從不與當代書畫圈子交際,不關注他人的評價,也絕無以書法家自居的理想。「自寫情懷自較量,不因酬答損篇章。平生語少江湖氣,怕與時流競短長。」沈尹默先生這首詩道出我的習字心態。他是我心中最好的書法教育家,對法度技巧的理論詮釋得深入淺出,具體易懂。而他的學生張充和也順理成章成了我私淑的先生。在現實中我不認識讓我折服的書家,無法拜師,但我可以在前人中、在歷史上,訪尋我的靈魂導師,這也是最可靠的。

寫到如今,我也得到不少朋友的認可、讚賞,知己是促人進步的力量。我從一個無法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卑微者,到如今成為獲得生命尊嚴的人,這使我意識到不能再有更適合我做的事情了。命運有時候會為一個人關閉所有門窗,而只在牆上留一個小小的洞口。生命的本能循着洞口隱隱透出的光源,一樣可以破牆而出。不甘心、不絕望的人,總能找到自己。

此刻我旁觀自己,知道命運並未虧待我。「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我喜歡這樣。身陷其中,倒不如那身外身、夢中夢來得清醒。在日復一日的練習中,我的個人趣味,思想傾向,生命節奏,可在字跡里見端倪了。

4. 如今將這些近年來的作品呈現示人,我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他人的眼光呢?說句實話,我不怎麼介意。對榮辱沉浮,我有顆平常心。

齊凱弟與我同為北漂,我們偶爾碰面聊上幾句,對北漂人的冷暖甘苦,彼此有幾分惺惺相惜,可謂冷淡知己。他說一直喜歡我的字,去年提議為我策劃一個雅集展覽,開始我的信心與興頭都不大,沒應承。上個月我倆碰面閒聊,卻一拍即合決定了這個展覽。其實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可是,人生的許多事態都不是準備好了才開始的,渺小如塵埃,人,怎麼可能自己說了算,都是被因緣際會推着前行。有幾分信天委命的達觀,也活得坦然從容些。

在這個展覽籌劃準備的一個月時間裡,從出作品集到作品裝裱陳列,齊凱弟以一己之力盡心為之。他說這是他開心做的事情,也不在乎回報如何。我就在旁傻傻看着他忙碌,倒也安心。在信任的朋友面前,我低能弱智。

展覽與作品集的名字叫「彤管清揚」。「彤管」二字出自《詩經·邶風·靜女》:「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意喻靜柔女史。恰好我有一枝犀皮菠蘿漆筆桿的毛筆,工藝極其精湛。色澤明艷的硃砂底漆,多種礦物顏料融合,幾十道工藝製成。陽光下豐饒繁茂的色彩變幻流動出絢爛光華,像一位典雅高貴的書香女子,大有彤管靜女之氣象,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清揚」,與這個展期農曆二月二「龍抬頭」有一搭,蟄伏了一個寒冬的龍抬起頭,清逸拂遠,揚眉吐氣。

「彤管清揚·馬小起小楷作品展」,由我至為尊敬的朱良志老師題寫。而趙珩、陳子善、王金聲、陸灝、張新穎、魯敏、胡見君、向蓓莉、朱航滿、谷卿十位良師益友專門為我這個小展手書詩詞文章、贈語,如此珍貴的情誼給了初次呈現自己作品的我不少勇氣,使我坦然面對各種眼光的審視。

願這個小展如這個祥瑞的名字一樣,以文字之美為所有觀展的朋友,在紛擾塵世中帶來一份簡淨素雅的心情。

2024年春於小桃居[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