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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退役軍人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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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退役軍人婆婆》中國當代作家北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退役軍人婆婆

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這一說法在婆婆那裡是不成立的。婆婆已是耄耋之年,但她的廚藝卻保持在最青澀的階段——所有的食物一通水煮。因此廚房除了清理衛生之類的事項以外,從來不是她的天下。

婆婆的「青澀」可不止在廚藝這一個方面,從相識第一天起,就一次次刷新了她的「少見多怪」,經常讓我們撿到笑點。

街上剛流行破洞牛仔褲時,某日我和婆婆、女兒一起逛街,女兒找了條破洞不太明顯的款去了試衣間,她一出試衣間的門,婆婆就急忙忙地走了過去,拉着女兒小聲說了些什麼。女兒臉上的表情快速地變幻了一下,才拉着奶奶也耳語了一陣,就見婆婆的眼睛瞪大了一點,臉色微微有點紅,緊接着就見她又走向掛着牛仔褲的貨架,拉開幾條褲子看了看,才對着女兒笑了笑。後來一問才知道,婆婆跑過去告訴孫女那條褲子有兩個洞,還生怕造成不好的影響,讓女兒委婉點去告訴店員,不要為難人家。

婆婆八十有二了,但仍是我見過最心無城府的人,甚至仍可把天真這樣的字眼安放在她身上。某日和她微信視頻,她忽然看着我一個勁地笑,一問,竟是她覺得我所穿的紅色上衣和她的一件衣服撞衫了。假日回家,她忙不迭地從柜子里取出一件紅色上衣給我看,問我是不是一樣的。看着她手上那件很老年款的襯衣,使勁地想着那件T恤除了顏色屬一個色系外,還有什麼雷同之處。但見她開心的樣子,還是附和了一下。她一見,就對着公公說,你看你看,我說一樣的吧!仿佛一件重大的事情終於得到了印證。

有人說樂觀的性格與幸福的童年有很大關係,在婆婆這裡也說不太通。婆婆的童年與幸福距離還是有些大的——母親生她時難產離世,父親為了養家基本無暇顧及她,只能將她託付給叔叔嬸嬸。幸運的是,家裡沒有因為女孩而讓她很早輟學,更幸運的是,上中學時有部隊去學校招女兵,她從此離開了老家那座深山。婆婆的廚藝幾十年沒有一點進步,只能說她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廚房這塊陣地等到社會職務一直比她高的公公退休後,更是淪喪得徹底,所有的掌勺機會都被剝奪,冬天水太冷時,連洗菜這種小工也沒得做,只能等着飯菜上桌。看看公公婆婆老兩口的相處,我相信了流行網絡小說中霸道總裁摯愛小嬌妻的橋段。

套用一句網絡上的話說,婆婆的美,叫公公眼裡的美。時至今日,公公每每翻看照片,總會指着照片中着軍裝的婆婆說:「你媽當年漂亮吧!」婆婆沒有蛇精臉,沒有尖下巴,沒有一雙長睫毛的大眼睛,但很端莊,還有一股子英氣,全是公公喜歡的美。婆婆婚後的生活並非一直處在公公寵愛的羽翼之下,相反,她承受過很多女人不曾承受過的困頓和艱難。

對越自衛反擊戰時公公去了前線,那年春節,公公沒有回家,也沒有消息傳回來。婆婆卻通過其他渠道,得知公公所在的指揮部遭到了敵方的炮擊……她不敢去打聽,更不敢在家人面前談及前線的情況,特別是面對年邁的老人和幼小的孩子。她一面裝得雲淡風輕地準時上下班,另一面是在寒冷的深夜,獨自輾轉中悄悄將眼淚拭乾。後來,公公立了三等功,還受到中央的表彰,受表彰時照的集體照,最前排中間坐着當時的國家主席華國鋒。每次家裡人談論這張珍貴的照片時,我總會在心裡猜想着老兩口彼時、此時的心情。

要說婆婆的原則性,在我認識的人中可以算得上第一,所以當知道她上了街頭迷信騙子的當時,真的驚訝到掉了下巴。那一年,宵小指控公公有經濟問題,被檢察機關「雙規」。我們都在外地工作,公公又堅定地說,他經得起查,要求我們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那段時間,家中的一切就全交給了婆婆獨自面對。還好,一個月後,公公的問題全部查清,一切都是誣陷,我們家也就在平靜中恢復了常態。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們都以為在那個月裡,婆婆真像她在電話中說的那樣,一切都好。

公公回家後的某個周六,老兩口飯後出門散步,一個多小時回來,面對家裡的現場傻眼了:客廳門向內連框一起倒地,屋內一片狼藉,所有的櫃門都開着……經清點,家裡所有的煙、酒、茶葉等物全都無一遺漏地消失,婆婆的幾件小首飾以及我落在家裡的耳環不見了,抽屜里備用的千元現金沒有了……正當公公氣惱不已時,忽聽得臥室里傳來婆婆輕鬆且略帶開心的聲音說:「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一個蠢賊!」原來,婆婆昨日沒來得及去存銀行的三萬多元公款安然無恙。

公公很快平靜下來,卻又忽聽見婆婆自言自語似地說:「難道還真的是要破財消災?」以公公對情報的敏感和多年公安的警覺,還是覺出了事情不那麼尋常。樓里基本是同事,平時樓上樓下總有人進進出出,只有周末,年輕人大多外出遊玩或看望父母。他們出去散步每次也只有個把小時,這麼短的時間,小偷就上門了,還敢將門框直接推倒,搞得這麼大動靜,必是踩過點。家裡留給我們的那個房間,柜子抽屜都沒有打開,翻得亂七八糟的只有客廳和老兩口的臥室,可見,小偷對家裡的情況比較熟悉。公公差不多要認定是熟人作案時,婆婆卻說出了另一個故事。

公公「雙規」期間的某天,婆婆在菜市場遇到一個「高人」,一見她,就說她印堂發黑,並很着急地說,這是天機,本不可泄露的,因婆婆看上去是個善良的,所以心有不忍,願意為她施法,免去家人的牢獄之災云云。婆婆那時正陷入公公被指控的焦慮之中,雖然她願意也一直相信公公的正直和堅持原則,卻也擔心有工作失誤,於是,和所有的俗套場景一樣,她將人請到了家裡,焚香設案施法。施法過程中,「高人」一再表示災難深重,需得重金鎮壓。婆婆很配合,把口袋裡的現金,家裡的備用金全壓上後,又徵得「高人」同意,把家裡有的煙、酒、茶葉鎮上。於是,施法的香案上擺滿了家裡拿得出的各種物質。據說,連冰箱裡一塊臘肉都放了上去。直到香案再無空間,「高人」才慎重收場。離場時,婆婆找了兩個很大的購物袋才將一應該「鎮邪」物件裝上。因為「高人」一再交代,不能傳揚,否則法事不靈。婆婆也就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這件事,如果不是公公從偷竊現場分析出踩點作案,她可能永遠不會泄露這個「天機」,我們也就永遠無法知道,在那個月裡,婆婆其實是怎樣的焦慮,怎樣的度日如年了。

事後,公公問婆婆,是不相信他的為人,還是不相信司法會還他公正。婆婆委屈地說:當時什麼情況也問不到,難免有些胡思亂想,一聽陌生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信了幾分,又說是犯了小人就更信了……是呀,那時就她一個人,無處打聽消息,又不想讓我們擔心,可以想象,她有多少個夜晚不能成眠,估計不止印堂,眼圈都是發黑的吧。所有的焦慮她一個人都承擔下來了,所有的風雨她都為我們擋住了,面對這樣的她,我們有什麼資格嘲笑她迷信,有什麼資格嘲笑她年紀一大把還看不破並不高明的江湖騙術。

最初我對婆婆是存着界線感的,畢竟大部分的書上都說婆媳是天敵。所以當初不管老公多認真的告訴我,他媽是個好相處的,我都有些不以為然,還暗想着,他又不是媳婦,那是他的親娘,可不是我的。後來與婆婆相處久了才明白,是我小人之心了。放下心中的芥蒂,我在婆婆面前就有些隨便說話了,有些問題也隨口就問了。老兩口金婚過後,我問她,和公公有沒有吵過架?她白了我一眼說:牙齒怎麼可能永遠不咬到舌頭。我八卦心作祟,又問,有沒有動過手?我以為他們的恩愛程度,會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卻不想,她說,當然動過。我有些不相信,乾脆厚着臉皮打破砂鍋問到底:打到什麼程度?婆婆一點都沒扭捏,一臉忿然地說:他竟對我扔了枕頭,那我當然不客氣了,立即回扔過去!就沒了?就沒了!好吧,答案是一大盆狗糧迎頭澆下。

婆婆的節儉在我們家有目共睹。有次回家,幫她整理衣櫃,竟發現有兩套全新的軍裝,以為是婆婆留作紀念的。她卻說,是從沒有穿過的,就一直收在箱子裡了。而今,離轉業時已過了三十多年,婆婆仍不讓丟掉,因為那是全新的,還可以穿。至於誰會穿,她不管,要讓她把一件全新的衣服扔掉,在她的理念里是不存在的。那天,我幫她整理了半天的結果就是,把所有的衣物打開重新摺疊了一次,沒有扔掉一縷線頭。

公公婆婆轉業到地方工作後,職務並不低,在他們所在的城市絕對可以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生活,但她的節儉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女兒出生,她請假來照顧我坐月子,帶來半箱子衣服大多很舊,甚至有件背心還破了個洞,我說她,怎麼這樣的衣服還在穿。她竟說,她可是挑了好的才帶來的。我有些無語了,只盼着快點出月子,帶她去買些像樣的衣服。她卻一臉坦然:這有什麼,背心穿在裡面又沒人看見;這些衣服舊是舊了點,又沒有壞,完全還可以穿呀。她回家前,給她買了雙新皮鞋,她直叫貴,說她去菜市場可以買二三十雙了。後來,她說,到省里辦事穿着它,處里的熟人一下就看出來不是地攤貨,直笑她終於捨得了。她竟老實地說,還是不捨得,這是兒媳婦買的。後來她還悄悄地告訴我,那鞋比菜市場買的穿着確實舒服多了。我說,那以後就去專櫃買吧,她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婆婆曾說,她去部隊最初的想法是為了能吃飽飯。這種情形是那一代人的共同經歷,母親至今都不吃紅薯,原因只為年少時,家裡要把米飯留給年幼的舅舅,作為長姐的她只能和外婆一起把紅薯當飯。當小姑說,她很大了還穿着接了一截的褲子,我哂笑之餘,想着,經歷過那種缺衣少食的一代人,總會心有餘悸地想存些糧草,以備不時之需吧。但,婆婆絕不吝嗇,特別是對家人。

我對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總是有些莫名的好奇,回家,也會時常問公公婆婆一些往事。有次說到觀音土,問公公是否吃過。他說,那時幸好在部隊,沒吃過,但鄉下的祖父母是吃過的。他說完深情地看了眼婆婆,才接着說,幸虧婆婆拿出積蓄買了高利參送回去,祖父母才消了全身水腫,活了下來。說這些的時候,我其實沒太多想婆婆的付出有多麼大方,畢竟那是救父母的命,但後來家裡多次辦事出錢,我才品出婆婆的大度,是我不及的。

祖父過世時尊重鄉下的風俗,按族裡長輩的要求辦得比較隆重,喪事辦完剩下的就是巨額虧損。按鄉下的規矩,本是四兄弟平均分擔,公公卻希望能讓鄉下務農的那個兄弟少分攤或不分攤,畢竟辦事時殺了他的兩頭大肥豬,但有城裡的嬸嬸不同意了,並且還提出了祖父生病期間各自的花費要公中報銷。公公看着從小到大的兄弟,再看看還在悲痛中的祖母,最後對婆婆說,我們多出一份吧。事情終於平息,從始至終婆婆沒在錢財分攤上發表任何意見,仿佛只是在聽別人家的事。

又隔數年,鄉下叔叔拆了祖父的老房蓋新房,公公提出在城裡條件好些的兄弟量力出點錢,將房子修好一點,以後大家回去也能有一個好的居住環境。其他兩個叔叔同意表表心意,各出了一萬元。公公卻出了三萬。婆婆沒有二話,仿佛多出的是三百元、三十元的事。其實公公婆婆住的房子,仍是二十多年前最簡單的裝修,所有窗戶還是建築商最初安裝的木質窗戶。前次回家,提到是否要將窗戶換一下,老兩口居然異口同聲地說,不是還能用嗎!

如果要用四個字來形容婆婆,可以是心無城府,可以是小鳥依人,但還可以是虎虎生威。婆婆大概一米五五左右,在公公描述他們的初見里,婆婆也曾經有嬰兒肥,體重超過一百,而我見到她時,只有八十斤左右,幾乎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但這弱不經風的小身軀虎起來的時候,可以讓我們全家都出一身冷汗,而且後怕不已。

那一天,她下班坐公交回家,車上見一小偷,她竟毫不猶豫大聲提醒被偷者。小偷立即亮出一把刀,被偷的嚇得不敢吭聲,婆婆卻厲聲喝道:「你要幹什麼?」也不知道是她的氣勢起了作用,還是到底做賊心虛,反正在車上是沒有發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情。只是,她下車後就發現小偷緊跟着下車並尾隨了她。當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即使看到她完好無損地坐在面前,也還是嚇得不輕,全家七嘴八舌地提醒她下次不能這麼幹時。她老人家振振有辭地問:要縱容這種惡行,對得起我曾經是一名軍人嗎?

一個人的生命里,總有一些經歷會刻入骨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對婆婆而言,無論她活得多麼簡單,軍人已經成為她生命的烙印。無論是對年輕人追蹤潮流的接受,還是在大家庭中的承擔,或是努力地為家人遮風擋雨,也許不僅是她善良的本性,不僅是她對家人的愛,更多的是那段軍旅生涯給她注入了一份豁達、擔當,成了她生命里最炫麗的底色。[1]

作者簡介

北田,原名冀超,湖南省長沙市某機關公務員。1992年進入機關工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