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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李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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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房東》中國當代作家李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房東

六年前,為方便孩子就近上學,我租住到城南合莊村一戶姓王的居民家中,房東是個七十多歲的退休老教師,老伴兩年前因突發心梗去世了,五個孩子有的住在外地,有的在縣城上班,雖隔三差五的回來照看,但各有各的事業和家庭,終不能常住,所以屋裡屋外,通常只有王阿姨一個人,過得倒也安穩而自在。她不缺錢,腿腳也還硬朗。只是一個人守着諾大個院子,有時不免會感覺孤單冷清。所以想出租幾間房,不為掙錢,只圖早早晚晚有個說話的人。

記得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地照着,偶爾會吹過一絲涼涼的輕柔的風。我手裡撰着同事塞給的住址和電話號碼,沿着沁州路,騎車來到合莊村,在村頭的小賣部問了一下,便按照指點,左拐右拐地穿過幾條窄窄的胡同,來到一座略顯破舊的黑漆大門前。

咚、咚、咚……隨着敲門聲響過,院內傳出了一陣撲踏撲踏的腳步聲。

門開了,門口站着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略微有點發胖的老婦人,身穿一件深藍色上衣,一條黑褲子,看上去莊重而得體。一頭銀髮在秋陽的映照下,熠熠生輝。老人朝我手中的紙條看了一眼,瞬間明白了我的來意,於是便把我領進屋裡。

王阿姨是個直爽又熱情的人,我們的談話簡捷而順暢,幾乎沒費任何口舌,看好房,談到租金時,王阿姨很隨意地說道:你們看着給吧。其實,錢多錢少不重要,關鍵是得為孩子提供一個較好的食宿和學習環境,這才是最要緊的。對於這樣的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房東,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當時頗感意外和驚訝,後來想想,其實,理由很簡單,阿姨當了一輩子老師,對她來說,最高興的就是能看到孩子們學有所成。考入自己心目中的好學校,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這樣,第二天早晨,我們就搬進了王阿姨的院子,住了下來。

像所有租客與房東一樣,剛開始,我和王阿姨,都恪守着各自理應遵守的規矩,我們的交往生分而客套。我上我的班,照顧孩子的學業與食宿,閒暇之餘,看看書,寫寫東西,王阿姨則每天早出晚歸,熱衷於健身、舞蹈,養花種菜等一系列活動。我雖然心存感激與敬意,但因性格內斂,不善交際,所以出來進去,也只是客氣地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可接下來發生的幾件事,很快地拉進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那是一周後的一個下午,我正在學校上課,突然窗外悶雷滾動,狂風大作,不一會,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我想起早上晾曬在院子裡的衣服和被褥。心急如焚。老公的手機打不通,自己又不能及時趕回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窗外暴雨如注,想象着晚上在濕漉漉的被褥里如何入眠。心裡一陣陣煩亂。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我一聽,原來是王阿姨打來的,她告訴我,不用擔心,衣服和被褥已經收回來了,讓我安心上課,回去的時候路上慢點。

我如釋重負地放下電話,心裡既感激,又有點疑惑,我不知道,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一米五幾的個子,是怎麼一個人收拾那一大堆衣物的,尤其是那些被褥,陳棉舊布,又厚又重,早晨晾曬的時候,有孩子幫忙,我都出了一頭汗呢!

回家後,我放下車子,便來到王阿姨的房間,只見老人正在廚房做飯,我家的衣服和被褥已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上了,頓時,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我問王阿姨是怎麼收回來的,她說她午飯後看見天氣不對勁,擔心有變,就沒出去,並且預先叫了鄰居過來幫忙,她還說,以後有啥事給她打電話,招呼一聲就行,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誰家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住在一個院裡,就是一家人,千萬別拘謹客氣……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我們與王阿姨相處得越來越融洽,我總想着回饋她老人家點什麼,以表達內心的感謝,可思來想去,竟一時找不到適當的方式,老人有自己的退休工資,可以自由支配。家裡什麼也不缺,孩子們也都孝順,替母親將吃穿用度安排的妥妥貼貼,倒是阿姨,經常惦記和周濟我們,逢年過節,兒女們孝敬她的各種美食,都不忘分我們一點嘗嘗,看我們床上鋪得單薄,她從自己的柜子里,翻出好幾床厚厚的舊被褥,硬是讓我們鋪在身底。阿姨新買的自行車,我們可以隨便騎,屋裡的東西,可以隨便用。秋天,滿院清脆鮮嫩的瓜果蔬菜,可以隨便摘,我偶爾有事不在家時,阿姨便默不作聲地主動承擔起照顧孩子的任務,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舉手之勞。她常說:這年頭,誰家還缺口吃的?一個人也得做,兩個人也是做。多添一瓢水,多放一雙碗筷而已。

夏夜,吃過晚飯後,我和阿姨坐在院裡乘涼,鄉村的夜晚是涼爽的,是靜謐的,是柔和的,更是溫馨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深藍的夜空中。在這房綠意蔥蘢的小院中,聽得見瓜秧菜苗拔節開花的聲音,聽得見露水從草葉上掉落的聲音,聽得見棗樹上,蟲兒們在說悄悄話的聲音,螢火蟲打着燈籠,在菜地里巡遊,老母狗花花和公貓大白,各自安詳地躺在我們腳邊,每到此時,我和阿姨便敞開心扉,心無芥蒂地閒聊起來。

阿姨從她幼年喪父的不幸,談到隨母親改嫁後的艱辛,從二十一歲上嫁人為妻,談到老伴撇下她獨自西去,從初為人母的喜悅,談到孩子們一個個參加工作,結婚生子,這一路走來,風風雨雨,磕磕絆絆,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敘談中,她輕輕地嘆一口氣,隨即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記得那些年,老母親生病臥床,老伴又在鄉下工作,難得回家。孩子們一個接一個,都未成年,老老小小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等着我去打理,再加上工作忙碌繁重,經常累得腰酸背疼,最難的時候,為了不耽誤工作,我只能把最小的兩個孩子託付親戚扶養。可母子連心啊!……」阿姨說着,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但月光下我看得真切,她上牙齒咬了咬下嘴唇,終究沒有落下淚來。

就這樣,生活硬是把一個原本柔弱的小女子,錘鍊成了鐵骨錚錚的女強人。

阿姨這一生,含辛茹苦,靠一雙柔弱的肩背,養育了五個兒女,教過十幾屆學生,退休後,又替兒女們帶大了六個孩子,期間的苦辣酸甜一言難盡。好在孩子們都比較聽話懂事,沒在外邊惹是生非。讓她省了不少心,現如今,兒女們都已有了各自的工作和家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每家都過得平平穩穩,衣食無憂,工作上,王阿姨一輩子,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從老師到校長,從山區到縣城,從小學到中學,一路走來,當過勞模,受過表彰,最大的榮譽,是直到現在,每年都會有一群一群的學生前來看望她。

「人,活到這個份上,也該知足了!」說這話的時候,王阿姨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夏天,也急匆匆地過去了,幾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將深秋的寒涼很快帶到了人間。這個秋天,對於王阿姨來說,是最難熬的一段時日,因為她早年落下的腿疼病犯了,隱隱作痛的兩個膝蓋,使她不得不暫時終止了早晚的健身操和廣場舞。她開始懼怕陰天,懼怕走路。可她又知道,要治療這種病,最佳的方法,就是一邊吃藥,一邊鍛煉,於是,她瞞着兒女們,強忍着疼痛,開始在院子裡走路,先是拄着拐杖,然後扒着牆根,直到後來靠着雙臂助力行走。這天傍晚,我下班回家,正好看見她上完廁所往家裡走,她走得很慢,每邁一步,都很吃力。我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想扶着她回屋,可王阿姨卻執拗地拒絕了我的幫助,她用力推開我的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咬着牙,慢慢地,一點,一點往前挪動,上台階的時候,她先用力將左腳抬起來,踩到台階上,停下來喘了幾口氣,然後繼續嘗試着抬動右腳。這回更難了,她雙手緊緊地握住右側的欄杆,反覆調整着身體的姿勢,以便更能使得上勁兒,我在旁邊看着,心裡既着急又難過。我知道,一輩子好強的阿姨,不願意就此倒下。不願意拖累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兒女。她要憑藉頑強不屈的意志,通過堅持不懈的鍛煉,跨過這道難關,即使不能恢復如初,起碼能自己照顧自己。不至於稱為別人的負擔和累贅。

十幾分鐘後,王阿姨終於成功地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她大汗淋漓,喘着粗氣,扶着門框歇息片刻,然後,又開始繼續向前邁步。

當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飄然而至的時候,我們住在這裡,已經整整四個月了,這天清晨,酣睡中的我被一陣「刷——刷——」的聲音驚醒了,起身掀開窗簾一看,只見窗外一片雪白,原來是夜裡下雪了,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此時,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不斷地往下落。透過窗玻璃,我看到白茫茫的院子裡,有一個佝僂着的背影,正揮動着掃帚向前移動,我臉上一陣發燒,邊責怪自己慵懶,邊趕緊穿好衣服,來到院裡,和王阿姨一起清掃完院子,正準備出門去掃,王阿姨叫住了我,她說:門外通往學校的小路,她已經掃通了。這胡同里有好幾個孩子呢,每次下雪,她都會早早地,趕在她們到校之前清掃完路上的積雪,這樣孩子們上學,就不怕滑倒了。

一年的時間說到就到了,高考結束後,我們就要告別阿姨回家了,臨走之前,在外打工的老公專程回來,請來工人師傅,將阿姨院內閒置的三間房屋收拾出來,裡面的水暖電氣等設施設備,進行了全面檢修。為了阿姨,也為了更多前來租房居住的人們。

離開合莊村整整六年了,我從沒忘記過抽空回去看看,最近一次回去,聽說花花已經老死,大白也不知去向了,阿姨見到我,像見到久別的親人,問寒問暖,高興地拿出好多稀罕物品招待我,我坐在沙發上,仿佛又回到了兒時,回到童年的老屋,眼前這位慈祥的老媽媽,不就是我當年的母親嗎?[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