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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劉一丈書》 |
作品名稱: 《報劉一丈書》 創作年代: 明代 文學體裁: 詩 作 者:宗臣 |
宗臣的詩歌,開始學習李白,頗以歌行跌宕自喜。表面上也追求超忽飛動,但缺乏李白詩那特有的豪邁氣勢和充沛感情,故作品給人以拉雜叫囂之感,並無多少佳作。他的律詩,常有雋句而無完篇。[2]
詩詞正文
“ | < 數千里外,得長者時賜一書,以慰長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饋遺,則不才益將何以報焉?書中情意甚殷,即長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長者深也。
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稱位」語不才,則不才有深感焉。夫才德不稱,固自知之矣;至於不孚之病,則尤不才為甚。 且今之所謂孚者,何哉?日夕策馬,候權者之門。門者故不入,則甘言媚詞,作婦人狀,袖金以私之。即門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見;立廄中仆馬之間,惡氣襲衣袖,即饑寒毒熱不可忍,不去也。抵暮,則前所受贈金者,出報客曰:「相公倦,謝客矣!客請明日來!」即明日,又不敢不來。夜披衣坐,聞雞鳴,即起盥櫛,走馬抵門;門者怒曰:「為誰?」則曰:「昨日之客來。」則又怒曰:「何客之勤也?豈有相公此時出見客乎?」客心恥之,強忍而與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門者又得所贈金,則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廄中。幸主者出,南面召見,則驚走匍匐階下。主者曰:「進!」則再拜,故遲不起;起則上所上壽金。主者故不受,則固請。主者故固不受,則又固請,然後命吏納之。則又再拜,又故遲不起;起則五六揖始出。出揖門者曰:「官人幸顧我,他日來,幸無阻我也!」門者答揖。大喜奔出,馬上遇所交識,即揚鞭語曰:「適自相公家來,相公厚我,厚我!」且虛言狀。即所交識,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語人曰:「某也賢!某也賢!」聞者亦心計交贊之。 此世所謂上下相孚也,長者謂仆能之乎?前所謂權門者,自歲時伏臘,一刺之外,即經年不往也。閒道經其門,則亦掩耳閉目,躍馬疾走過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則仆之褊衷,以此長不見怡於長吏,仆則愈益不顧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長者聞之,得無厭其為迂乎? 鄉園多故,不能不動客子之愁。至於長者之抱才而困,則又令我愴然有感。天之與先生者甚厚,亡論長者不欲輕棄之,即天意亦不欲長者之輕棄之也,幸寧心哉! > |
” |
— <《報劉一丈書》>,<古詩文網> |
譯文
在數千里以外,時常得到您老人家的來信,安慰我的長久想念,這已經十分幸運了。竟然還承蒙您贈送禮物,那麼我更要用什麼來報答呢?您在信中表達的情意十分懇切,說明您沒有忘記我的老父親,從而也可以知道老父親是很深切地想念您老人家的。
至於信中以「上下要互相信任,才能和品德要與職位相符合」的話教導我,正是我所親切感受到的。我的才能和品德與職位不相符,本來我就知道的。至於不能做到上下相互信任的弊病,在我的身上表現得更厲害。
且看當今社會上所說的上下信任是怎麼一回事呢?當他從早到晚騎馬去權貴人家的門口恭候的時候,守門的人故意為難不肯讓他進去,他就用甜言媚語裝作婦人的姿態,把袖裡藏着的金錢偷偷地塞給守門人。守門人拿着名帖進去之後,而主人又不立即出來接見,他就站在馬棚里,與僕人和馬匹相處,臭氣熏着衣服,即使是飢餓寒冷或悶熱得無法忍受,也不肯離去。一直到傍晚,那個先前曾經接受金錢的守門人出來對他說:「相公疲勞了,謝絕會客,客人請明天再來吧。」到了第二天,他又不敢不來。晚上他披衣坐等,一聽到雞叫就起來洗臉梳頭,騎着馬跑到相府門口,守門人發怒地說:「是誰?」他便回答說:「昨天的客人又來了。」守門人又怒氣沖沖地說:「你這個客人倒來得這樣勤!難道相公能在這個時候出來會客嗎?」客人心裡感到受恥辱,只有勉強忍耐着對守門人說:「沒有辦法啦!姑且讓我進去吧!」守門人再次得到他送的一筆錢,才起身放他進去。他又站在原來站過的馬棚里。幸好主人出來了,在客廳上朝南坐着,召他進去見面,他就慌慌張張地跑上去,拜伏在台階下。主人說:「進來!」他便拜了又拜,故意遲遲不起來,起來後就獻上進見的金銀。主人故意不接受,他就一再請求收下;主人故意堅決不接受,他就再三請求。然後主人叫手下人把東西收起來,他便拜了又拜,故意遲遲不起,起來後又作了五六個揖才出來。出來他就對守門人作揖說:「多虧老爺關照我!下次再來,希望不要阻攔我。」守門人向他回禮,他就十分高興地跑出來。他騎在馬上碰到相識的朋友,就揚起馬鞭得意洋洋地對人說:「我剛從相府出來,相公待我很好,很好!」並且虛假地敘述受到接待的情況。因此與他相識的朋友,也從心裡敬畏他能得到相公的優待。相公又偶爾對別人說:「某人好,某人好。」聽到這些話的人也都在心裡盤算着並且一齊稱讚他。這就是所說的上下信任,您老人家說我能這樣做嗎?
對於前面所說的權貴人家,我除了過年過節例如伏日、臘日投一個名帖外,就整年不去。有時經過他的門前,我也是捂着耳朵,閉着眼睛,鞭策着馬匹飛快地跑過去,就象後面有人追逐似的。這就是我狹隘的心懷,因此經常不受長官歡迎(不被長官賞識),而我則更加不顧這一切了。我常常發表高談闊論:「人生遭際都是由命運決定的,我只是守自己的本份罷了!」您老人家聽了我的這番話,或許(恐怕)不會嫌我過於迂腐吧!
家鄉多次遭遇災禍,不能不觸動旅居在外的人的愁思。至於您老人家的懷才不遇,也使我心情悲傷而有所感觸。上天賦於您的才德是很優厚的,不要說您老人家不願輕易拋棄它,就是天意也不願讓您輕易地拋棄啊。希望您安心等待吧!
寫作特點
一
《報劉一丈書》雖是書信體的記敘文,但它的形象性和諷刺性是很突出的。作者痛斥時弊,開始提出「上下相孚」,接着就畫出了官場現形記的漫畫,展示出一個封建社會上驕下臾的群醜圖,給人以形象的回答。「干謁求進」的典型化情節,突出了官場的實質,達到了以少勝多的作用。三個不同的人物各具特色:
「客(干謁者)」這個形象淒涼昏木,嬌人瞞上,是一個不惜一切往上爬的小人。作者着重刻畫了他的媚相、狂相。
「相公(權者)」氣焰赫赫,貪污納賄卻又驕橫虛偽,他是黑暗勢力的代表。着重刻畫他的傲相、偽態。
「守門人(門者)」狐假虎威,敲詐勒索,是一個貫會仗勢詐錢的狗腿。着重刻畫他的刁、奸。
作者抓住三個人物精神世界浮在外表的狀態,通過生動的心理刻畫與個性化的對話,來描繪人物的靈魂:
寫「相公」的動作和語言有一個特點,都很簡潔。「主者出」「主者曰進」「吏納之」「稍稍與人曰」,寥寥幾筆,傳出了權相的威嚴,真是權大勢大影響大。只要他「稍稍與人曰」就可以使「聞者心計交贊之」,而求者就可以升官發財。作者寫這個大人物,突出了他威嚴下的卑鄙。作者對這個人物寫的是很成功的。相公的納賄是以虛假的推託來表現的。
寫「門者」的貪財則是赤裸裸的敲詐。這個把住相府大門的奴才,對求進者是千方的刁難,「客候權者之門,他故不入」,不讓客進去。受了錢之後才來拿名片,但又出來傳話說「客請明天來」。第二天客又上門的時候,這個「門者怒曰」,接着作者寫「又怒曰」神氣的不得了。但是一得到銀子盛怒全消。我們把「門者」與「相公」比較一下可看出,作者寫出了大人物納賄與小人物受賄是不同的。但他們的靈魂都是卑鄙的,都可以被錢收買,不同的只是收買的方式不同而已。大人物要做出矜持的樣子,要蒙上一塊遮羞布,而小人物則是公開的勒索,當然收買的價格也會因人而異。
「客」這個人物,作者突出了他不惜一切往上爬的特點。為了進相府的門,他「日夕策馬」,對門者「甘言媚詞作婦人狀,袖金以私之」,這是何等的卑劣。為了見到權者,他「立廄中」「惡氣襲衣袖」「即饑寒毒熱不可忍,不去也」「夜披衣坐,聞雞鳴,即起盥櫛,走馬抵門」,又是何等的可憐、可悲!作者對他的描寫筆刺靈魂力透紙背。再看,客遭到門者的怒斥後「客恥之」,也感到很恥辱。但為了往上爬,他還是強忍着。忍不下去怎麼辦?他是把剛萌發的恥辱之情強忍下去,也就保持住了無恥之魂。為了向上爬,「客」這個小官僚,可以說是無恥再無恥。作者對人物靈魂的鞭撻是多麼深刻而有力。作者這種深入靈魂的描寫,有時也見於一詞一句中。為了見到相公,「客」是費盡心機,他付出了金錢,他忍受臭氣,忍氣、忍困,但心裡又忐忑不安,還是擔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見不到相公。但是「幸主者出」,短短四個字裡面,寫出了「客」終於見到了相公時僥倖欣喜的心理,他還有這樣的算計,那就是終究沒白費勁。還有這樣的情緒,達到目的鬆了一口氣。作者把「客」此時的僥倖心理、沒有白費勁的這種算計、達到目的鬆了一口氣的情緒,都在這一個「幸」字上畫出來了,真是描寫的深刻。還寫出了這個「客」的語言「相公,厚我,厚我」這種重複語言,把他那躊躇滿志的心理溢於言表。作者評論時事是以形象注之,生動鮮明,給人的印象非常強烈。
二
運用對比手法,揭示深刻的社會內容。
1、作者的剛正不阿、潔身自好和客者卑躬屈膝、阿諛逢迎對比。一個是「策馬候權者之門」,一個是「躍馬疾走過」權者之門。一「候」一「過」,經緯分明,有力地表現了作者不向權貴抵頭,不肯同流合污的可貴氣節。「上驕下臾」反襯出作者的處事為人;同時也影射了權奸嚴嵩父子專權的朝政。
2、客者與門者、權者的對比,客者之於門者,一個甘言媚詞醜態百出,一個狐假虎威,敲詐勒索。客者之於權者,一個奴顏媚骨,喪失廉恥,一個故作姿態,盛氣凌人。什麼「上下相孚」,其實就是爾虞我詐,權錢交易,以錢買權,以權謀錢。
3、客者被召見之前後,乞憐與驕人的對比。求見時他忍辱行賄,諂顏媚態,召見後他得意忘形,不可一世。前後對比,判若兩人。通過對比,所謂「上下相孚」的一致,昭然若揭。
三
《報劉一丈書》具有很強的諷刺力量。作者在描寫中傾注了他對醜惡事物的痛恨之情。我們對這種感情作一分析,可知這種感情不是不得志的牢騷發泄,也不是為了文章中故作驚人之筆,予以渲染,而是一個正直的人對黑暗現實理所應有的憤慨和批判。作者這種以圖為快的滿腔憤激,真摯、正義、強烈,收到了引起共鳴和加強批判的藝術效果。文章的諷刺力量也來自作者在形象描繪後的精當議論,如「此世所謂上下相孚也」,就是形象引來的結論。「長者謂仆能之乎?「長者聞之,得無厭其為迂乎?」這樣的反詰都是議論。由於對人物官場現狀描寫的生動而充分,這些一詞一句的議論,進一步表現了作者的傾向,加強了批判的鋒芒,使形象描繪所表達的形象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增強了諷刺力量,因而深化了主題。具有一定的現實性和啟發性,希望很好體會。
作者簡介
宗臣(1525~1560)明代文學家。字子相,號方城山人。興化(今屬江蘇興化)人。南宋末年抗金名將宗澤後人。嘉靖二十九年進士,由刑部主事調吏部,以病歸,築室百花洲上,讀書其中,後歷吏部稽勛員外郎,楊繼盛死,臣賻以金,為嚴嵩所惡,出為福建參議,以御倭寇功升福建提學副使,卒官。詩文主張復古,與李攀龍等齊名,為「嘉靖七子」(後七子)之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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