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霉(何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捋霉》是中國當代作家何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捋霉
進入頭伏,谷黍高梁開始抽穗。如果三天兩曰下場淋頭雨,這幾樣莊稼就像有人拽着長,「噌噌」撥節,穗兒齊整整挺出來。小時候,我們並不關心莊稼的長勢,只注意這幾樣莊稼地里霉長的怎麼樣。
說起霉,這裡有必要作一解釋:種子受潮後,種到地里,雖能長成苗,可出頭(穀子除外)後並沒有穗子,而是葉子裡包了根白色的質地似現磨菇般的寸把長的棒棒。剝掉葉皮,就是可口的食物。嚼着筋道,味似煮熟的長山芋。等不了幾天,白棒從葉子裡伸出頭,裡邊變黑,變面,只包着層白皮,就沒味了。
兒時的我和夥伴們每到這一季節,天天遊走于田間地頭,竄入黍子地里捋霉,只吃得滿嘴烏黑,臉似包公。高梁霉又粗又長,吃起來不及黍子霉,我們從不早捋。等到長成白皮包黑面時,夥伴們捋出來,作為玩物,到處塗抹。牆上畫山水、地面描人影。有時,互相塗臉,一群蔚遲恭、張飛出現在村中,大人們見狀,笑得前仰後合。
穀子的霉是結在穗子上的,比穀粒稍大些,密密排列着,無從下囗。那可是我們的好玩具。夥伴們拔了穀苗,除去葉兒,就是《水滸》中梁山好漢霹靂火秦明的狼牙棒。大伙兒分成兩隊,手持「狼牙棒」對陣,互相叫罵一頓,撕殺起來。只打得天昏地暗,霉穗兒在頭頂臉上開了花,黑面兒蓋滿頭臉,個個成了「包黑頭」。一場打鬥過去,地上滿是殘穀苗癟霉穗。飼養員楊大伯嘴裡連說着「可惜可惜」,彎下腰撿起來,餵他的大黃牛去。
那一年,為了捋到霉,還和楊大伯鬥智鬥勇呢!
記得楊大伯在村西溝灣里有一畝自留地,黍子長勢茂盛。等出齊穗,足有五尺多高。那地里霉特多,一株株高挺着身子,包霉的葉兒伸在沉甸甸的黍穗上頭,迎風幌動,讓我們看了眼熱心跳。可楊大伯似乎看出我們的動向,天天拉着隊裡的牛在黍子地周圍放牧,從不離開。這可急壞小夥伴,大家聚到一塊想辦法。
楊大伯閒時經常給我們說書,《水滸》里的故事人物全熟悉。我們把聚會的場所村西邊老榆樹下,取名「聚義廳」。十多個夥伴各有名號,「晁天王」張小毛,長得身高體大,是孩子王。他說:「我們干粹乘楊大伯不注意,穿溝進入黍地,捋霉不就是了。再等下去,幾天後霉長出包了的葉子,就沒味了。」外號「黑旋風」的楊平貴,抬腿就走,邊走邊說:「咱們還怕他楊老漢不成,看我進到地里捋了霉,能把我怎麼樣?」我外號「智多星」,搖了搖自做的雞毛扇子,忙上前一把拉住楊平貴,說:「不急,等我略施小計,調那老漢就是。」大伙兒圍住我,問怎麼個法兒。我說:「楊大伯最喜歡的就是隊裡的大黃牛了,我們何不在它身上做點手腳?」張小毛等不急了,呼喝着讓我快說。我如此這般說了一番,大夥點頭稱是。
午飯過後,名為「鼓上蚤」的高發旦偷偷摸進飼養院,拉了隊裡的大黃牛向村東溝里走去。起了晌,張小毛領了大夥貓了腰借着小溝大樹作掩護,向西溝口楊大伯的黍地竄去。邊走邊告訴大家,進地捋霉千萬不可豁壞地里的黍子。我站在飼養院大門外,等待楊大伯。
不一會,楊大伯急勿勿出現在大門邊,絮叨着,「拴得緊緊的,怎麼就溜韁了。這大黃牛,跑那兒了?」他在門前打轉轉,不知朝那個方向找。我走上前假悻悻地說:「大黃牛跑了,您跟着蹄印找呀!」楊大伯低下頭四處看看,飼養院門口到處都是牛蹄印,難已分辨。他站在原地四處張望。我忙跑到拴大黃牛的圈邊,裝模作樣看了一會,走到飼養院門前,左瞧右看,指着一個蹄印,對楊大伯說:「您看,這個蹄印就是大黃牛踩下的。咱們隨着它找去。」楊大伯好像心裡有了底,對我說:「好吧!你孩子家眼尖,看好蹄印,帶路。」我暗自高興,假悻悻彎了腰,裝出認真細心的樣子,邁動雙腿拐彎摸角向大東溝走去。我盤算着夥伴們捋霉的時間差不多了,才把楊大伯領到藏牛的地方。楊大伯飛跑到大黃牛近前,握緊韁繩,二話沒說,拉了牛朝西溝走去。
等楊大伯走遠,高發旦從溝的深處竄出來。我們倆相互對視,會意地笑了。我拉了他的手,邊走邊說:「到聚義廳,分霉去。」
傍晚,父親下地回來,正好遇上楊大伯。他伸出拇指,誇我是個聰明的孩子,長大後一定了不起!父親高興的直點頭,可藏在大樹邊的我好不自在,臉紅到耳根。
作者簡介
何方,原名宋福恆,內 蒙古涼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