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最終目標(1)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文化的最終目標(1)》是中國當代作家余秋雨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們已經從定義上說明文化是什麼,但還沒有指出它的最終目標。不管是精神價值、生活方式,還是集體人格,總會有一個正面、積極、公認的終極指向吧?它究竟是什麼呢?
我剛剛引述的在紐約國際學術研討會上諸多經濟學家的發言,都強調了文化在經濟活動中的重要地位,卻都沒有說明他們追求的文化目標是什麼。
他們所說的文化,如果按照上述定義來解析,那麼,在精神價值上,很可能是指理想、榮耀、成功;在生活方式上,很可能是指遊學、交際、冒險;在人格修煉上,很可能是指崇敬、反省、樂觀。諸如此類,都很不錯。但是,還缺少終極指向。「理想」的內容是什麼?「成功」的標準是什麼?「反省」的基點是什麼?
在這裡我想舉出美國企業家貝林先生的例子來說明問題。我曾為他的自傳寫過序言,與他有過深入的交談。
他對我說,他原先為自己定下的文化目標是「展現個性的成功」。其中,又分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他追求「多」,即利潤多,產業多;第二階段,他追求「好」,即質量、品牌都達到國際一流;第三階段,他追求「獨」,即一切都獨一無二,不可重複。他說:「當這三個階段全都走完之後,我還不到六十歲。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聊,甚至覺得連活着都沒有意義了。」
直到二○○一年三月,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亞洲某地把一把輪椅推到一個六歲的殘障女孩前,女孩快速學會運用後兩眼發出的生命光輝,把他的生命也照亮了。幾年後,在非洲,一個津巴布韋青年背着一位完全不認識的殘障老婦人,用幾天時間穿過沙漠來向貝林先生領輪椅,貝林先生看着這個青年獨自向沙漠深處走回去的背影想:「我一直以為有錢才能做慈善。他讓我明白,我這一生把梯子擱錯了牆,爬到頂上才發現擱錯了。」
現在,貝林先生成天在世界各地忙碌,早已沒有一絲無聊之感。他在做什麼,我想大家一猜就明白。
這是一位六十歲之後才找到了文化的最終目標的大企業家。
他明白了,文化的最終目標,是在人世間普及愛和善良。
貝林先生與我們一樣,當然從小就知道愛和善良,並把它們看成是道德之門、宗教之門,卻很少與文化聯繫起來。文化,似乎主要是來製造界線的:學歷的界線、專業的界線、民族的界線、時代的界線、高低的界線、成敗的界線、貴賤的界線、悲喜的界線、雅俗的界線……。在這重重疊疊的界線中,人們用盡了才華和智謀,編制了概念和理由,引發了衝突和談判。這一切,似乎全都歸屬於文化範疇。貝林先生原先爭取的「個性」、「成功」、「多」、「好」、「獨」,也都是因為一條條誘人的界線而被誤認為是「文化追求」。
歌德的一句話,就把整個「局」破解了。他說——
人類憑着聰明,劃出了一條條界線,最後用愛,把它們全部推倒。
因此,貝林先生在六十歲之後獲得的轉變,是他擺脫一重重「小文化」的界線之後所發現的「大文化」。這種「大文化」,居然是他從小就聽熟的詞彙:愛、善良。
愛和善良超越一切,又能把一切激活。沒有愛和善良,即便是勇敢的理想,也是可怕的;即便是巨大的成功,也是自私的。相反,如果以愛和善良為目標,那麼,文化的精神價值、生活方式和集體人格,全都會因為這個隱藏的光源,而晶瑩剔透。[1]
作者簡介
余秋雨,1946年8月23日出生於浙江省餘姚縣橋頭鎮(今屬浙江省慈谿市),國際著名文化史學者、中國當代作家、學者、文學家、散文家、我國當代著名藝術理論家。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秋雨書院院長、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院長,曾任上海戲劇學院院長、上海劇協副主席、青歌賽評委。2006年第一屆「中國作家富豪榜」首富,其文化散文集,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紀初的中國大陸最暢銷書籍中占據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台灣、香港等地也有很大影響。海內外讀者高度評價他集「深度研究、親歷考察、有效傳播」於一身,以整整二十年的不懈努力,為守護和解讀中華文化作出了先於他人的傑出貢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