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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卷四十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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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卷四十三出自《新唐書》,此書是北宋時期歐陽修、宋祁、范鎮呂夏卿合撰的一部記載唐朝歷史的紀傳體斷代史書,「二十四史」之一。全書共有225卷,其中包括本紀10卷,志50卷,表15卷,列傳150卷。《新唐書》前後修史歷經17年,於宋仁宗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完成。[1]

原文

張韋韓宋辛二李裴

  張廷珪,河南濟源人。慷慨有志尚。第進士,補白水尉。舉制科異等。累遷監 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后稅天下浮屠錢,營佛祠於白司馬坂,作大象,廷珪諫,以 為:「傾四海之財,殫萬民之力,窮山之木為塔,極冶之金為象,然猶有為之法, 不足高也。填塞澗穴,覆壓蟲蟻,且巨億計。工員窮窶,驅役為勞,饑渴所致,疾 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贍,而州縣督輸,星火迫切,鬻賣以充,非浮屠所謂隨喜者。 今天下虛竭,蒼生雕弊,謂宜先邊境,實府庫,養人力。」後善之,召見長生殿, 賞慰良厚,因是罷役。

  會詔市河南河北牛羊、荊益奴婢,置監登、萊,以廣軍資。廷珪上書曰:「今 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詔雖和市,甚於抑奪。並市則價難准,簡擇則吏求賄,是牛 再疫,農重傷也。高原耕地奪為牧所,兩州無復丁田,牛羊踐暴,舉境何賴?荊、 益奴婢多國家戶口,奸豪掠買,一入於官,永無免期。南北異宜,至必生疾,此有 損無益也。抑聞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 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羊非軍國切要,假令蕃滋,不 可射利。」後乃止。

  張易之誅,議窮治黨與。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務歸人心,則以刑勝治。今 唐歷不移,天地復主,宜以仁化盪宥。且易之盛時,趨附奔走半天下,盡誅則已暴, 罰一二則法不平,宜一切洗貸。」中宗納之。

  神龍初,詔白司馬坂復營佛祠,廷珪方奉詔抵河北,道出其所,見營築勞亟, 懷不能已,上書切爭,且言:「自中興之初,下詔書,弛不急,斥少監楊務廉,以 示中外。今土木復興,不稱前詔;掘壤伐木,浸害生氣。願罷之,以紓窮乏。」帝 不省。尋為中書舍人。再遷禮部侍郎。

  玄宗開元初,大旱,關中飢,詔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難興國,殷憂 啟聖,蓋事危則志銳,情苦則慮深,故能轉禍為福也。景龍、先天間,凶黨構亂, 陛下神武,汛掃氛垢,日月所燭,無不濡澤,明明上帝,宜錫介福。而頃陰陽愆候, 九穀失稔,關輔尤劇。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輕堯、舜而 不法,思秦、漢以自高,故昭見咎異,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顧 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誠願約心削志,考前王之書,敦素樸之道,登 端士,放佞人,屏後宮,減外廄,場無蹴鞠之玩,野絕從禽之樂,促遠境,罷縣戍, 矜惠惸獨,蠲薄徭賦,去淫巧,捐珠璧,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或謂天戒不足畏, 而上帝馮怒,風雨迷錯,荒饉日甚,則無以濟下矣;或謂人窮不足恤,而億兆攜離, 愁苦昏墊,則無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系,禍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華夷 百姓清耳以聽,刮目以視,冀有聞見,何遽孤其望哉?」

  再遷黃門侍郎,監察御史蔣挺坐法,詔決杖朝堂,廷珪執奏:「御史有譴,當 殺殺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體。

  王琚持節巡天兵諸軍,方還,復詔行塞下,議者皆謂將襲回紇,廷珪陳五不可, 且言:「中國步多騎少,人齎一石糧,負甲百斤,盛夏長驅,晝夜不休,勞逸相絕, 其勢不敵,一也。出軍掩敵,兵不數萬,不可以行,廢農廣饋,飢歲不支,二也。 千里遠襲,其誰不知?賊有斥候,必能預防,三也。狄人獸居磧漠,譬之石田,克 而無補,四也。天下無年,當養人息兵,五也。」又請復十道按察使,巡視州縣, 帝然納之,因詔陸象先等分使十道。時遣使齎繒錦至石國市犬馬,廷珪曰:「犬馬 非土性弗畜,珍禽異獸不育於國,不宜勞遠人致異物,願省無益之故,救必然之急, 天下之幸。」

  坐漏禁內語,出為沔州刺史。頻徙蘇、宋、魏三州。初,景龍中,宗楚客、紀 處訥、武廷秀、韋溫等封戶多在河南、河北,諷朝廷詔兩道蠶產所宜,雖水旱得以 蠶折租。廷珪謂:「兩道倚大河,地雄奧,股肱走集,宜得其歡心,安可不恤其患 而殫其力?若以桑蠶所宜而加別稅,則隴右羊馬、山南椒漆、山之銅錫鉛鍇、海之 蜃蛤魚鹽,水旱皆免,寧獨河南、北外於王度哉?願依貞觀、永徽故事,准令折免。」 詔可。在官有威化。入為少府監,封范陽縣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贈工部尚書, 諡貞穆。

  廷珪偉姿儀,善八分書,與李邕友善,及邕躓於仕,屢表薦之,人尚其方介雲。

  韋湊,字彥宗,京兆萬年人。祖叔諧,貞觀中為庫部郎中,與弟吏部郎中叔謙、 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時號「三列宿」。

  湊,永淳初,解褐婺州參軍事。徙資州司兵,觀察使房昶才之,表於朝,遷揚 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罷仁壽令,豪縱,數犯法,交通貴戚,吏莫敢繩,湊按治,杖 殺之,遠近稱伏。入為相王府屬,時姚崇兼府長史,嘗曰:「韋子識遠文詳,吾恨 晚得之。」六遷司農少卿。忤宗楚客,出為貝州刺史。

  睿宗立,授鴻臚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時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詔加諡, 又詔雪李多祚等罪,議贈官。湊上言:

  王者發號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惡惡明也。賞罰所不加,則考行立諡以褒 貶之。臣議其君,子議其父,曰「靈」曰「厲」者,不敢以私亂公也。臣伏見故太 子與多祚等擁北軍,犯宸居,破扉斬關,兵指黃屋,騎騰紫微,和帝御玄武門親諭 逆順,太子據鞍自若,督眾不止;逆黨悔非,回兵執賊,多祚伏誅,太子乃遁去。 明日帝見群臣,涕數行下,曰:「幾不與公等相見」,其為危甚矣!

  臣子之禮,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帝為太子,行不敢絕馳道。秦師 免胄過周北門,王孫滿策其必敗。推此,則太子稱兵宮中,為悖已甚。以斬三思父 子而嘉之乎,則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則是為逆,又奚可褒?此時韋 氏逆未明,義未絕,於太子母也,子無廢母之理;非中宗命廢之,則又劫父廢母。 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晉太子申生諡曰恭,漢太子據 諡曰戾,今太子乃諡節閔,臣所未諭。願與議諡者質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鑊 之誅,申大義示天下。臣言是耶,咸蒙冰釋,不復異議。如曰未然,奈何使後世亂 臣賊子資以為辭?宜易諡以合經禮,多祚等罪雲「免」而不雲「雪」。

  帝瞿然,引內閣中,勞曰:「誠如卿言。業已爾,奈何?」對曰:「太子實逆, 不可以褒,請質行以示。」時大臣亦重改,唯罷多祚等贈官。

  景雲初,作金仙等觀,湊諫,以為:「方農月興功,雖貲出公主,然高直售庸, 則農人舍耕取雇,趨末棄本,恐天下有受其飢者。」不聽,湊執爭,以「萬物生育, 草木昆蚑傷伐甚多,非仁聖本意」。帝詔外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 敢是耶?」湊曰:「食厚祿,死不敢顧,況聖世必無死乎?」朝廷為減費萬計。出 為陝、汝、岐三州刺史。

  開元初,欲建碑靖陵,湊以古園陵不立碑,又雲旱不可興工,諫而止。遷將作 大匠。詔復孝敬皇帝廟號義宗,湊諫曰:「傳云:『必也正名。』禮:祖有功,宗 有德,其廟百世不毀。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漢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歷代稱 宗者,皆方制海內,德澤可尊,列於昭穆,是謂不毀。孝敬皇帝未嘗南面,且別立 寢廟,無稱宗之義。」遂罷。

  遷右衛大將軍,玄宗謂曰:「故事,諸衛大將軍與尚書更為之,近時職輕,故 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辭!」尋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會洛陽主薄王鈞以賕抵死, 詔曰:「兩台御史、河南尹縱吏侵漁,《春秋》重責帥,其出湊曹州刺史,侍御史 張洽通州司馬。」久之,遷太原尹,兼北都軍器監,邊備修舉,詔賜時服勞勉之。 及病,遣上醫臨治。卒,年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諡曰文。子見素。

  見素,子會微,質性仁厚。及進士第,授相王府參軍,襲父爵,擢累諫議大夫。 天寶五載,為江西、山南、黔中、嶺南道黜陟使,繩糾吏治,所至震畏。遷文部侍 郎,平判皆誦於口,銓敘平允,官有頠求,輒下意聽納,人多德之。

  十三載,玄宗苦雨潦,閱六旬,謂宰相非其人,罷左相陳希烈,詔楊國忠審擇 大臣。時吉溫得幸,帝欲用之。溫為安祿山所厚,國忠懼其進,沮止之。謀於中書 舍人竇華、宋昱,皆以見素安雅易制,國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屬,有舊恩,遂 拜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院學士,知門下省事。

  明年,祿山表請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帝許之,見素不悅,謂國忠曰:「祿山 反狀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漢,難將作矣。」國忠不應,見素曰:「知禍之牙不能防, 見禍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明日當懇論之。」既入,帝迎諭曰:「卿等有疑祿山 意耶?」國忠、見素趨下,流涕具陳祿山反明甚,詔復位,因以祿山表置帝前乃出。 帝令中官袁思藝傳詔曰:「此姑忍,朕徐圖之。」由是奉詔。然每進見,未嘗不為 帝言之,帝不入其語。未幾,祿山反,從帝入蜀。陳玄禮之殺國忠也,兵傷其首, 眾傳聲曰:「毋害韋公父子!」獲免。帝令壽王賜藥傅創。次巴西,詔兼左相,封 豳國公。

  肅宗立,與房琯、崔渙持節奉傳國璽及冊,宣揚制命,帝曰:「太子仁孝,去 十三載已有傳位意,屬方水旱,左右勸我且須豐年。今帝受命,朕如釋負矣。煩卿 等遠去,善輔導之。」見素涕泣拜辭,又命見素子諤及中書舍人賈至為冊使判官, 謁見肅宗於順化郡。肅宗聞琯名且舊,虛懷待之;以見素嘗附國忠,禮遇獨減。

  是歲十月丙申,有星犯昴,見素言於帝曰:「昴者,胡也。天道謫見,所應在 人,祿山將死矣。」帝曰:「日月可知乎?」見素曰:「福應在德,禍應在刑。昴 金忌火,行當火位,昴之昏中,乃其時也。既死其月,亦死其日。明年正月申寅, 祿山其殪乎!」帝曰:「賊何等死?」答曰:「五行之說,子者視妻所生。昴犯以 丙申。金,木之妃也;木,火之母也。丙火為金,子申亦金也。二金本同末異,還 以相剋,賊殆為子與首亂者更相屠戮乎!」及祿山死,日月皆驗。

  明年三月至鳳翔,拜尚書右僕射,罷知政事。初,行在所承喪亂後,兵吏三銓 簿領煬散,選部文符偽濫,帝欲廣懷士心,至者一切補官,不加檢復。見素奏宜明 條綱以為持久,帝未及從。既還都,選者猥集,補署無所,日訴於朝,乃追行其言。 會郭子儀亦為僕射,徙見素太子太師,詔至蜀郡奉迎太上皇。以功食實封三百戶。 上元初,以疾求致仕,許之,詔朝朔望。寶應元年卒,年七十六,贈司徒,諡忠貞。 子諤。

  贊曰:楊國忠本與安祿山爭寵,故捕吉溫以激其亂,陰儲蜀貲,待天子之出, 則己與韋見素流涕爭祿山反狀,將信所言,以久其權。見素能言祿山反,不能言所 以反,是佐國忠敗王室也,玄宗不悟,仍相之。卒為後帝所薄,然猶完其要領,幸 矣。謂見素為前知,果非也。

  諤歷京兆府司錄參軍。國忠之死,軍聚不解,陳玄禮請殺貴妃以安眾,帝意猶 豫,諤諫曰:「臣聞以計勝色者昌,以色勝計者亡。今宗廟震驚,陛下棄神器,奔 草莽,惟割恩以安社稷。」因叩頭流血。帝寤,賜妃死,軍乃大悅。擢諤御史中丞, 為置頓使。乘輿將行,或曰:「國忠死,不可往蜀,請之河、隴」,或請幸太原、 朔方、涼州,或曰如京師,雜然不一。帝心向蜀,未能言。諤曰:「今兵少,不能 捍賊,還京非萬全計,不如至扶風,徐圖去就。」帝問於眾,眾然之,遂至扶風, 乃決西幸。後終給事中。

  顗,字周仁,諤弟益之子。蚤孤,事姊恭順。及長,身不衣帛。通陰陽象緯, 博知山川風俗,論議曲據。以門調補千牛備身。自鄠尉判入等,授萬年尉。歷御史、 補闕,與李約、李正辭更進諷諫,數移大事。裴垍、韋貫之、李絳、崔群、蕭俯皆 布衣舊,繼為宰相,朝廷典章多所咨逮,嘗曰:「吾儕五人,智不及一韋公。」長 慶初為大理少卿。累遷給事中。敬宗立,授御史中丞,為戶部侍郎,徙吏部。卒, 贈禮部尚書。

  所著《易縕解》,推演終始,有深誼。既喜接士,後出莫不造門。而李逢吉方 結黨與,擅國政,頗傅會之,素議遂衰。然節儉自居,天下推其尚雲。

  知人,字行哲,叔謙子。弱而好古。以國子舉授校書郎。高宗時,擢州參軍八 人為中台郎,知人自荊府兵曹遷司庫員外郎,兼判司戎大夫事。未幾卒。子維、繩。

  維,字文紀。進士對策高第,擢武功主簿。督役乾陵,會歲飢,均力勸功,人 不知勞。坐徐敬業親,貶五泉主簿。徙內江令,教民耕桑,縣為刻頌。遷戶部郎中, 善裁剖,時員外宋之問善詩,故時稱「戶部二妙」。終太子右庶子。

  繩,長文辭。撫養宗屬孤幼無異情。舉孝廉,以母老不肯仕。逾二十年,乃歷 長安尉,威行京師。擢監察御史,更泗、涇、鄜三州刺史。天寶初,入為秘書少監, 玄宗尚文,視其職如尚書丞、郎。繩刊是圖簡,以善職稱。終陳王傅。

  虛心,字無逸,維子。舉孝廉。遷大理丞、侍御史。神龍中,按大獄,僕射竇 懷貞、侍中劉幽求有所輕重,虛心據正不橈。景龍中,屬羌叛,既禽捕,有詔悉誅, 虛心惟論酋長死,原活其餘。遷御史中丞。歷荊、潞、揚三大都督府長史。荊州有 鄉豪,負勢干法,虛心籍其訾入之官。以廬江多盜,遂縣舒城,盜賊為衰。入為工 部尚書、東京留守。累封南皮郡子卒,贈揚州大都督,諡曰正。弟虛舟,歷洪、魏 二州刺史,有治名。入為刑部侍郎。

  初,維為郎,蒔柳於廷,及虛心兄弟居郎省,對之輒斂容。自叔謙後,至郎中 者數人,世號「郎官家」。

  韓思復,字紹出,京兆長安人。祖倫,貞觀中歷左衛率,封長山縣男。思復少 孤,年十歲,母為語父亡狀,感咽幾絕,故倫特愛之,嘗曰:「此兒必大吾宗。」 然家富有,金玉、車馬、玩好未嘗省。篤學,舉秀才高第,襲祖封。永淳中,家益 窶,歲飢,京兆杜瑾者,以百綾餉思復,思複方並日食,而綾完封不發。

  調梁府倉曹參軍,會大旱,輒開倉賑民,州劾責,對曰:「人窮則濫,不如因 而活之,無趣為盜賊。」州不能詘。轉汴州司戶,仁恕,不行鞭罰。以親喪去官, 鬻薪自給。姚崇為夏官侍郎,識之,擢司禮博士。五遷禮部郎中。建昌王武攸寧母 亡,請鼓吹,思復持不可而止。坐為王同皎所薦,貶始州長史。遷滁州刺史,州有 銅官,人鏟鑿尤苦,思復為賈他鄙,費省獲多。有黃芝五生州署,民為刻頌其祥。 徙襄州。

  入拜給事中。帝作景龍觀,思復諫曰:「禍難初弭,土木遽興,非憂物恤人所 急。」不見省。嚴善思坐譙王重福事,捕送詔獄,有司劾善思「任汝州刺史,與王 游;至京師,不暴王謀,但奏東都有兵氣。匿反罔上,宜伏誅」。思復曰:「往韋 氏擅內,謀危社稷,善思詣相府,白陛下必即位。今詔追善思,書發即至,使有逆 節者,肯遽奔命哉?請集百官議。」議多同,善思得免死,流靜州。遷中書舍人, 數指言得失,頗見納用。

  開元初,為諫議大夫。山東大蝗,宰相姚崇遣使分道捕瘞。思復上言:「夾河 州縣,飛蝗所至,苗輒盡,今游食至洛。使者往來,不敢顯言。且天災流行,庸可 盡瘞?望陛下悔過責躬,損不急之務,任至公之人,持此誠實以答譴咎,其驅蝗使 一切宜罷。」玄宗然之,出其疏付崇,崇建遣思復使山東按所損,還,以實言。崇 又遣監察御史劉沼覆視,沼希宰相意,悉易故牒以聞,故河南數州賦不得蠲。崇惡 之,出為德州刺史。拜黃門侍郎。帝北巡,為行在巡問賑給大使。遷御史大夫,性 恬淡,不喜為繩察,徙太子賓客,進爵伯。累遷吏部侍郎。復為襄州刺史,治行名 天下,代還,仍拜太子賓客。卒,年七十四,諡曰文。天子親題其碑曰「有唐忠孝 韓長山之墓」。故吏盧僎、邑人孟浩然立石峴山。

  初,鄭仁傑、李無為者,隱居太白山,思復少從二人游,嘗曰:「子識清貌古, 恨仕不及宰相也。」子朝宗。

  朝宗初,歷左拾遺。睿宗詔作乞寒胡戲,諫曰:「昔辛有過伊川,見被發而祭, 知其必戎。今乞寒胡,非古不法,無乃為狄?又道路藉藉,咸言皇太子微服觀之。 且匈奴在邸,刺客卒發,大憂不測,白龍魚服,深可畏也。況天象變見,疫癘相仍, 厭兵助陰,是謂無益。」帝稱善,特賜中上考。帝傳位太子,朝宗與將軍龐承宗諫 曰:「太子雖睿聖,宜且養成盛德。」帝不聽。累遷荊州長史。

  開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採訪使,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東道。襄州南楚故城 有昭王井,傳言汲者死,行人雖曷困,不敢視,朝宗移書諭神,自是飲者亡恙, 人更號韓公井。坐所任吏擅賦役,貶洪州刺史。天寶初,召為京兆尹,分渭水入金 光門,匯為潭,以通西市材木。出為高平太守。始,開元末,海內無事,訛言兵當 興,衣冠潛為避世計,朝宗廬終南山,為長安尉霍仙奇所發,玄宗怒,使侍御史王 訊之。貶吳興別駕,卒。朝宗喜識拔後進,嘗薦崔宗之、嚴武於朝,當時士咸歸重 之。

  朝宗孫佽,字相之,性清簡。元和初第進士。自山南東道使府入為殿中侍御史。 累遷桂管觀察使,部二十餘州,自參軍至縣令無慮三百員,吏部所補才十一,余皆 觀察使商才補職。佽下車,悉來謁,一吏持籍請補缺員,佽下教曰:「居官治,吾 不奪;其不奉法,無望縱舍。缺者,須按籍取可任任之。」會春服使至,鄉有豪猾 厚進賄使者,求為縣令,使者請佽,佽許之。既去,召鄉豪責以橈法,笞其背,以 令部中,自是豪右畏戢。時詔置五管監兵,盡境賦不足充其費,佽處以儉約,遂為 定製,眾以為難。卒,贈工部侍郎。

  宋務光,字子昂,一名烈,汾州西河人。舉進士及第,調洛陽尉。遷右衛騎曹 參軍。神龍元年,大水,詔文武九品以上官直言極諫,務光上書曰:

  後王樂聞過,罔不興;拒諫,罔不亂。樂聞過則下情通,下情通則政無缺,此 所以興也。拒諫則群議壅,群議壅則上孤立,此所以亂也。

  臣嘗觀天人相與之際,有感必應,其間甚密,是以教失於此,變生於彼。《易》 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竊見自夏以來,水氣勃戾,天下多罹其災, 洛水暴漲,漂損百姓。《傳》曰:「簡宗廟,廢祠祀,則水不潤下。」夫王者即位, 必郊祀天地,嚴配祖宗。自陛下御極,郊、廟、山川不時薦見。又水者陰類,臣妾 之道,氣盛則水泉溢,頃虹蜺紛錯,暑雨滯霪,陰勝之沴也。後廷近習或有離中饋 之職以干外政,願深思天變,杜絕其萌。

  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氣浸淫。《傳》曰:「思之不睿,時則有牛禍。」 意者萬機之事,陛下未躬親乎?晁錯曰:「五帝其臣不及,則自親之。」今朝廷賢 佐雖多,然莫能仰陛下清光。願勤思法宮,凝就大化。以萬方為念,不以聲色為娛; 以百姓為憂,不以犬馬為樂。臣聞三五之君不能免淫亢,顧備御存乎人耳。災興細 微,安之不怪,及禍變已成,駭而圖之,猶水決治防、病困求藥,雖復亻黽俯,尚 何救哉!夫塞變應天,實系人事。今霖雨即閉坊門,豈一坊一市能感發天道哉?必 不然矣。故里人呼坊門為宰相,謂能節宣風雨。天工人代,乃為虛設。

  又數年以來,公私覂竭,戶口減耗,家無接新之儲,國乏俟荒之蓄。陛下近觀 朝市,則以為既庶且富;試踐閭陌,則百姓衣馬牛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 丁壯盡於邊塞,孀孤轉於溝壑,猛吏奮毒,急政破資。馬困斯佚,人窮斯詐。起為 奸盜,從而刑之,良可嘆也。今人貧而奢不息,法設而偽不止;長吏貪冒,選舉以 私;稼穡之人少,商旅之人眾。願坦然更化,以身先之。凋殘之後,緩其力役;久 弊之極,訓以敦龐。十年之外,生聚方足。

  臣聞太子者,君之貳,國之本,所以守器承祧,養民贊業。願擇賢能,早建儲 副,安社稷,慰黎元。姻戚之間,謗議所集,積疑成患,憑寵生災,愛之適以害之 也。如武三思等,誠不宜任以機要,國家利器,庸可久假於人?秘書監鄭普思、國 子祭酒葉靜能挾小道淺術,列硃紫,取銀黃,虧國經,悖天道。《書》曰:「制治 於未亂,保邦於未危。」此誠治亂安危之秋也。願陛下遠佞人,親有德,乳保之母、 妃主之家,以時接見,無令媟黷。

  疏奏不省。俄以監察御史巡察河南道。時滑州輸丁少而封戶多,每配封人,皆 亡命失業。務光建言:「通邑大都不以封。今命侯之家專擇雄奧,滑州七縣,而分 封者五,王賦少於侯租,入家倍於輸國。請以封戶均余州。」又請「食賦附租庸歲 送,停封使,息傳驛之勞」。不見納。以考最,進殿中侍御史。遷右台。嘗薦汝州 參軍事李欽憲,後為名臣。卒,年四十二。

  時又有清源尉呂元泰,亦上書言時政曰:「國家者,至公之神器,一正則難傾, 一傾則難正。今中興政化之始,幾微之際,可不慎哉?自頃營寺塔,度僧尼,施與 不絕,非所謂急務也。林胡數叛,獯虜內侵,帑藏虛竭,戶口亡散。天下人失業, 不謂太平;邊兵未解,不謂無事;水旱為災,不謂年登;倉廩未實,不謂國富。而 乃驅役飢凍,雕鐫木石,營構不急,勞費日深,恐非陛下中興之要也。比見坊邑相 率為渾脫隊,駿馬胡服,名曰『蘇莫遮』。旗鼓相當,軍陣勢也;騰逐喧噪,戰爭 象也;錦繡夸競,害女工也;督斂貧弱,傷政體也,胡服相歡,非雅樂也;渾脫為 號,非美名也。安可以禮義之朝,法胡虜之俗?《詩》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則。』 非先王之禮樂而示則於四方,臣所未諭。《書》:《書》曰:『謀,時寒若。』何 必臝形體,灌衢路,鼓舞跳躍而索寒焉?」書聞不報。

  辛替否,字協時,京兆萬年人。景龍中為左拾遺。時置公主府官屬,而安樂府 補授尤濫;武崇訓死,主棄故宅,別築第,侈費過度;又盛興佛寺,公私廢匱。替 否上疏曰:

  古之建官不必備,九卿有位而闕其選。故賞不僭,官不濫;士有完行,家有廉 節;朝廷余奉,百姓餘食;下忠於上,上禮於下;委責無倉卒之危,垂拱無顛沛 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動心慮,事不師古,以行於今,臣得言之。陛下倍百行賞, 倍十增官,金銀不供於印,束帛不充於錫,何所愧於無用之臣、無力之士哉?

  古語曰:「福生有基,禍生有胎。」且公主,陛下愛子也,選賢嫁之,設官輔 之,傾府庫以賜之,壯第觀以居之,廣池御以嬉之,可謂至重至憐也。然用不合古 義,行不根人心,將變愛成憎,轉福為禍。何者?竭人之力,費人之財,奪人之家, 怨也。愛一女,取三怨於天下,使邊疆士不盡力,朝廷士不盡忠。人心散矣,獨持 所愛,何所恃乎?向使魯王賞同諸婿,則有今日之福,無曩日之禍。人徒見其禍, 不知禍所來,所以禍者,寵過也。今棄一宅,造一宅,忘前悔,忽後禍,臣竊謂陛 下乃憎之,非愛之也。臣聞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夫婦母子長相保 也。願外謀宰臣,為久安計,不使奸臣賊子有以伺之。

  今疆場危駭,倉廩空虛,卒輸不充,士賞不及,而大建寺宇,廣造第宅。伐木 空山,不給棟樑;運土塞路,不充牆壁。所謂佛者,清淨慈悲,體道以濟物,不欲 利以損人,不榮身以害教。今三時之月,掘山穿地,損命也;殫府虛帑,損人也; 廣殿長廊,榮身也。損命則不慈悲,損人則不愛物,榮身則不清淨,寧佛者之心乎? 昔夏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商受之,商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三十餘世而漢受之,由 漢而後,歷代可知已。咸有道之長,無道之短,豈窮金玉修塔廟享久長之祚乎?臣 以為減雕琢之費以周不足,是有佛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蟲,是有佛之仁;罷營 構之直以給邊垂,是有湯、武之功;回不急之祿以購廉清,是有唐、虞之治。陛下 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疏見在,失真實,冀虛無,重俗人之所為,而輕天 子之業,臣竊痛之。

  今出財依勢,避役亡命,類度為沙門,其未度者,窮民善人耳。拔親樹知,豈 離朋黨,畜妻養孥,非無私愛,是致人毀道,非廣道求人也。陛下常欲填池塹,捐 苑囿,以賑貧人。今天下之寺無數,一寺當陛下一宮,壯麗用度尚或過之。十分天 下之財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雖役不食之人、不衣之士,猶尚不給,況必待 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臣聞國無九年之儲,曰非其國。今計倉廩,度府 庫,百僚共給,萬事用度,臣恐不能卒歲。假如兵旱相乘,則沙門不能擐甲冑,寺 塔不足穰饑饉矣。

  帝不省。睿宗立,罷斜封官千餘人,俄詔復之。方營金仙、玉真觀。替否以左 補闕上疏曰:

  臣謂古之用度不時、爵賞不當、國破家亡者,口說不若身逢,耳聞不若目見, 臣請以有唐治道得失,陛下所及見者言之。

  太宗,陛下之祖,撥亂立極,得至治之體。省官清吏,舉天下職司無虛授,用 天下財帛無枉費;賞必待功,官必得才,為無不成,征無不服。不多寺觀而福祿至, 不度僧尼而咎殃滅。陰陽不愆,五穀遂成,粟腐帛爛。萬里貢賦,百蠻歸款。享國 久長,多歷年所。陛下何憚而不法之?

  中宗,陛下之兄,居先帝之業,忽先帝之化,不聽賢臣之言,而悅子女之意。 虛食祿者數千人,妄食士者百餘戶;造寺蠹財數百億,度人免租、庸數十萬。是故 國家所出日加,所入日減,倉乏半歲之儲,庫無一時之帛。所惡者逐,逐必忠良; 所愛者賞,賞皆讒慝。朋佞喋喋,交相傾動。奪百姓之食以養殘凶,剝萬人之衣以 塗土木。人怨神怒,親忿眾離,水旱疾疫,六年之間,三禍為變。享國不永,受終 於凶婦,取譏萬代,詒笑四夷,陛下所見也。若法太宗治國,太山之安可致也;法 中宗治國,累卵之危亦可致也。

  頃淫雨不解,谷荒於壟,麥爛於場,入秋亢旱,霜損蟲暴,草木枯黃,下人咨 嗟,未知所濟。而營寺造觀,日繼於時,道路流言,計用緡錢百餘萬。陛下知倉有 幾歲儲?庫有幾歲帛?百姓何所活?三邊何所輸?民散兵亂,職此由也。而以百萬 構無用之觀,受天下之怨。陛下忍棄太宗之治本,不忍棄中宗之亂階;忍棄太宗久 長之謀,不忍棄中宗短促之計。何以繼祖宗、觀萬國耶?陛下在韋氏時,切齒群凶; 今貴為天子,不改其事,恐復有切齒於陛下者。

  往見明敕,一用貞觀故事。且貞觀有營寺觀,加浮屠、黃老,益無用之官,行 不急之務者乎?往者和帝之憐悖逆也,宗晉卿勸為第宅,趙履溫勸為園亭,工徒未 息,義兵交馳,亭不得游,宅不得息,信邪僻之說,成骨肉之刑,陛下所見也。今 茲二觀,得無晉卿之徒陰勸為之,冀娛骨肉?不可不察也。惟陛下停二觀以須豐年, 以所費之財給貧窮、填府庫,則公主福無窮矣。

  疏奏,帝不能用,然嘉切直。

  稍遷右台殿中侍御史。雍令劉少微恃權貪贓,替否按之,岑羲屢以為請,替否 曰:「我為憲司,懼勢以縱罪,謂王法何?」少微坐死。遷累潁王府長史。卒,年 八十。

  李渤,字浚之,魏橫野將軍、申國公發之裔。父鈞,殿中侍御史,以不能養母 廢於世。渤恥之,不肯仕,刻志於學,與仲兄涉偕隱廬山。嘗以列禦寇拒粟,其妻 怒,是無婦也;樂羊子舍金,妻讓之,是無夫也。乃摭古聯德高蹈者,以楚接輿、 老萊子、黔婁先生、於陵子、王孺仲、梁鴻六人,圖象贊其行,因以自儆。久之, 更徙少室。

  元和初,戶部侍郎李巽、諫議大夫韋況交章薦之,詔以右拾遺召。於是河南少 尹杜兼遣吏持詔、幣即山敦促,渤上書謝:「昔屠羊說有言:『位三旌,祿萬鍾, 知貴於屠羊,然不可使吾君妄施。』彼賤賈也,猶能忘己愛君。臣雖欲盜榮以濟所 欲,得無愧屠羊乎?」不拜。洛陽令韓愈遺書曰:

  有詔河南敦喻拾遺公,朝廷士引頸東望,若景星、鳳鳥始見,爭先睹之為快。 方今天子仁聖,大小之事皆出宰相,樂善言如不得聞,自即大位,凡所出而施者無 不得宜。勤儉之聲,寬大之政,幽閨婦女、草野小子飽聞而厭道之。愈不通於古, 請問先生,茲非太平世歟?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穀屢熟,符貺委至。干紀之奸 不戰而拘累,強梁之凶銷鑠縮慄,迎風而委伏。其有一事未就正,視若不成人。四 海所環,無一夫甲而兵者。若此時也,遺公不疾起與天下士樂而享之,斯無時矣。 昔孔子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已,跡接於諸侯之國。今可為之時,自藏深山,牢關而固 拒,即與仁義者異守矣。想遺公冠帶就車,惠然肯來,舒所畜積,以補綴盛德之闕, 利加於時,名垂將來。踴躍懷企,頃刻以冀。又切聞朝廷議,必起遺公,使者往若 不許,即河南必繼以行。拾遺徵若不至,更加高秩。如是辭少就多,傷於廉而害於 義,遺公必不為也。善人進其類,皆有望於公。公不為起,是使天子不盡得良臣, 君子不盡得顯位,人庶不盡被惠利,其害不為細。必審察而諦思之,務使合於孔子 之道乃善。

  渤心善其言,始出家東都,每朝廷有闕政,輒附章列上。

  元和九年討淮西,上平賊三術:一曰感,二曰守,三曰戰。感不成,不失為守; 守不成,不失為戰。又上《御戎新錄》,乃以著作郎召,渤遂起。歲余,遷右補闕, 以直忤旨,下遷丹王府諮議參軍,分司東都。十三年,上言:

  至德以來,天下思致治平,訖今不稱者,人倦而不知變。天以變通之運遺陛下, 陛下順而革之,則悠久。宜乘平蔡之勢,以德羈服恆、兗無不濟,則恩威暢矣。昔 舜、禹以匹夫宅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聖營太平,其難如此。臣恐宰相群臣蘊晦 術略,啟沃有所未盡,使陛下翹然思文、武、禹、湯而不獲也。宜正六官,敘九疇, 修王制、月令,崇孝悌,敦九族,廣諫路,黜選舉,復俊造,定四民,省抑佛、老, 明刑行令,治兵御戎。願下宰相公卿大夫議,博引海內名儒,大開學館,與群臣參 講,據經稽古、應時便俗者,使切磋周復,作制度,合宣父繼周之言。謹上五事: 一禮樂,二食貨,三刑政,四議都,五辨讎。

  渤雖處外,然志存朝廷,表疏凡四十五獻。擢為庫部員外郎。會皇甫鎛輔政, 務剝下佐用度,而渤奉詔吊郗士美喪,在道上言:「渭南長源鄉戶四百,今才四十; 閿鄉戶三千,而今千。它州縣大抵類此。推其敝,始於攤逃人之賦。假令十室五逃, 則均責未逃者,若抵石於井,非極泉不止,誠繇聚斂之臣割下媚上。願下詔一賜禁 止,計不三年,人必歸於農。夫農,國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議矣。」又言:「道路 茀不治,驛馬多死。」憲宗得奏咨駭,即詔出飛龍馬數百給畿驛。渤既以峭直觸要 臣意,乃謝病歸。

  穆宗立,召拜考功員外郎。歲終,當校考。渤自宰相而下升黜之,上奏曰: 「宰相俯、文昌、值,陛下即位,倚以責功,安危治亂系也。方陛下敬大臣,未有 昵比左右自驕之心,而天下事一以付之,俯等不推至公,陳先王道德,又不振拔舊 典,復百司之本。政之興廢在賞罰。俯等未聞慰一首公,使天下吏有所勸;黜一不 職,使尸祿有所懼。士之邪正混然無章。陛下比幸驪山,宰相、學士皆股肱心腹, 宜皆知之,不先事以諫,陷君於過。俯與學士杜元穎等請考中下。御史大夫李絳、 左散騎常侍張惟素、右散騎常侍李益諫幸驪山,鄭覃等諫畋游,得事君之禮,請考 上下。崔元略當考上下,前考於翬不實,翬以賄死,請降中中。大理卿許季同,任 翬者,應考中下;然頃陷劉辟,棄家以歸,宜補厥過,考中中。少府監裴通職修舉, 考應中上;以封母,舍嫡而追所生,請考中下。奏入,不報。會渤請急,馮宿領考 功,以「考課令取歲中善惡為上下,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黜陟之,由三品上為清望 官,歲進名聽內考,非有司所得專。渤舉舊事為褒貶,違朝廷制,請如故事」。渤 議遂廢。

  會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表渤為副,元穎劾奏:「渤賣直售名,資狂躁,干進不已, 外交方鎮求尉薦,不宜在朝。」出為虔州刺史。渤奏還信州移稅錢二百萬,免賦米 二萬石,廢冗役千六百人。觀察使上狀。不閱歲,遷江州刺史。

  度支使張平叔斂天下逋租,渤上言:「度支所收貞元二年流戶賦錢四百四十萬, 臣州治田二千頃,今旱死者千九百頃。若徇度支所斂,臣懼天下謂陛下當大旱責民 三十年逋賦。臣刺史,上不能奉詔,下不忍民窮,無所逃死,請放歸田裡。」有詔 蠲責。渤又治湖水,築堤七百步,使人不病涉。

  入為職方郎中,進諫議大夫。時敬宗晏朝紫宸,入閣,帝久不出,群臣立屏外, 至頓仆。渤見宰相曰:「昨論晏朝事,今益晚,是諫官不能移人主意,渤請出閣待 罪。」會喚仗,乃止。退上疏曰:「今日入閣,陛下不時見群臣,群臣皆布路跛倚。 夫跛倚形諸外,則憂思結諸內。憂倦既積,災釁必生,小則為旱為孽,大則為兵為 亂。《禮》:『三諫不聽,則逃之。』陛下新即位,臣至三諫,恐危及社稷。」又 言:「左右常侍職規諷,循默不事,若設官不責實,不如罷之。」俄充理匭使,建 言:「事大者以聞,次白宰相,下以移有司。有司不當,許再納匭。妄訴者加所坐 一等,以絕冒越。」詔可。

  時政移近幸,紀律蕩然,渤勁正不顧患,通章封無闋日。天子雖幼昏,亦感寤, 擢給事中,賜金紫服。

  五坊卒夜斗,傷縣人,鄠令崔發怒,敕吏捕捽,其一,中人也,釋之。帝大怒, 收發送御史獄。會大赦、改元,發以囚坐雞竽下,俄而中人數十持梃亂擊,發敗面 折齒,幾死,吏哀請乃去。既而囚皆釋,而發不得原。渤上疏曰:「縣令曳辱中人, 中人毆御囚,其罪一也。然令罪在赦前,而中人在赦後,不寘於法,臣恐四夷聞之, 慢倍之心生矣。」渤又誦言:「前神策軍在幔城,篡京兆進食牙盤,不時治,致宦 人益橫。」帝以問左右,皆曰「無之」。帝謂渤有黨,出為桂管觀察使。它日,宰 相李逢吉等見帝曰:「發暴中人,誠不敬,然其母故宰相韋貫之姊,年八十,憂發 成疾。陛下方孝治,宜少延之。」帝惻然曰:「比諫官但言發枉,未嘗道此。」即 遣使送發於家,且撫尉其母。韋拜詔,泣對使者杖發四十。猶奪其官。至文宗,乃 用發為懷州長史。

  桂有灕水,出海陽山,世言秦命史祿伐粵,鑿為漕,馬援討徵側,復治以通饋; 後為江水潰毀,渠遂廢淺,每轉餉,役數十戶濟一艘。渤釃浚舊道,鄣泄有宜,舟 楫利焉。逾年,以病歸洛。大和中,召拜太子賓客。卒,年五十九,贈禮部尚書。

  渤,孤操自將,不苟合於世,人咸謂之沽激。屢以言斥,而悻直不少衰,守節 者尚之。

  裴潾,本河東聞喜人。篤學,善隸書。以廕仕。元和初,累遷左補闕。於是兩 河用兵,憲宗任宦人為館驛使,檢稽出納。有曹進玉者,尤恃恩倨甚,使者過,至 加捽辱,宰相李吉甫奏罷之。會伐蔡,復以中人領使。潾諫曰:「凡驛,有官專屍 之,畿內以京兆尹,道有觀察使、刺史相監臨,台又御史為之使,以察過闕。猶有 不職,則宜明科條督責之,誰不惕懼?若復以宮闈臣領之,則內人而及外事,職分 亂矣。夫事不善,誡於初;體有非,不必大。方開太平,澄本正末,宜塞侵官之原、 出位之漸。」帝雖不用,而嘉其忠,擢起居舍人。

  帝喜方士,而柳泌為帝治丹劑,求長年。帝御劑,中躁病渴。潾諫曰:

  夫除天下之害者,常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樂者,常饗天下之福。故上自黃帝、 顓頊、堯、舜、禹、湯、文、武,咸以功濟生人,天皆報以耆壽,垂榮無疆。陛下 以孝安宗廟,以仁牧黎庶,攘襖凶,復張太平,賓禮賢俊,待以終始。神功聖德, 前古所不及。陛下躬行之,天地宗廟必相陛下以億萬之永。今乃方士韋山甫、柳泌 等以丹術自神,更相稱引,詭為陛下延年。臣謂士有道者皆匿名滅景,無求於世, 豈肯干謁貴近,自鬻其伎哉?今所至者,非曰知道,咸求利而來。自言飛煉為神, 以訹權賄,偽窮情得,不恥遁亡。豈可信厥術、御其藥哉?

  臣聞人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味以行氣,氣以實志。水火鹽梅以烹魚肉, 宰夫和之,齊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穀,稟五行以生也,發為五 味。天地生之,所以奉人,聖人節調,以致康強。若乃藥劑者,所以御疾,豈常進 之餌哉?況又金石性托酷烈,而燒治積年,包炎產毒,未易可制。夫秦、漢之君亦 信方士矣,如盧生、徐福、欒大、李少君,後皆詐譎無成功。事暴前策,皆可驗視。

  《禮》:「君之藥,臣先嘗之;父之藥,子先嘗之。」臣、子一也,願以所治 劑,俾其人服之,竟一歲以考真偽,則無不驗矣。

  帝怒,貶江陵令。

  穆宗立,泌等誅,召潾,再遷刑部郎中。前率府倉曹參軍曲元衡杖民柏公成母 死,有司以死在辜外,推元衡父廕贖金,公成受賕不訴,以赦免。潾議曰:「杖捶 者,官得施所部,非所部,雖有罪,必請有司,明不可擅也。元衡非在官,公成母 非所部,不可以廕免。公成取賄仇家,利母之死,逆天性,當伏誅。」有詔元衡流, 公成論死。久之,繇給事中為汝州刺史,越法杖人輒死,以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 遷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改刑部侍郎,為華州刺史。召拜兵部侍郎,出為河南 尹,復還舊官。卒,贈戶部尚書,諡曰敬。

  潾以道自任,悉心事上,疾黨附,不為權近所持。嘗裒古今辭章,續梁昭明太 子《文選》,自號《大和通選》,上之。當時文士非與游者皆不取,世恨其隘。憲 宗竟以藥棄天下,世益謂潾知言。

  穆宗雖誅泌,而後稍稍復惑方士。有布衣張皋者,上疏曰:「神慮澹則血氣和, 嗜欲勝則疾疹作。古之聖賢務自頤養,不以外物橈耳目、聲色敗情性,繇是和平自 臻,福慶用昌。在《易》,『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在《詩》『自天降康,降福 穰穰』,此天人符也。然則藥以攻疾,無疾不用藥也。高宗時,處士孫思邈達於養 生,其言曰:『人無故不應餌藥。藥有所偏助,則藏氣為不平。』推此論之,可謂 達見至理。夫寒暑為賊,節宣乖度,有資於醫,尚當重慎。故《禮》稱:『醫不三 世,不服其藥。』庶士猶爾,況天子乎?先帝晚節喜方士,累致危疾,陛下所自知, 不可蹈前覆、迎後梅也。今人人竊議,直畏忤旨,莫敢言。臣蓬〓之生,非以邀寵, 顧忠義可為者,聞而默,則不安,願陛下無忽。」帝善其言,詔訪皋,不獲。

  李中敏,字藏之,系出隴西。元和中,擢進士第。性剛峭,與杜牧、李甘善, 其文辭氣節大抵相上下。沈傳師觀察江西,闢為判官。入拜侍御史。

  鄭注誣逐宰相宋申錫,天下以目。大和六年,大旱,文宗內憂,詔詢所以致雨 者。中敏時以司門員外郎上言:「雨不時降,夏陽驕愆,苗欲槁枯,陛下憂勤,降 德音,俾下得盡言。臣聞昔東海誤殺一孝婦,大旱三年。臣頃為御史台推囚,華封 儒殺良家子三人,陛下赦封儒死。然三人者,亦陛下赤子也。神策士李秀殺平民, 法當死,以禁衛,刑止流。宋申錫位宰相,生平饋致一不受,其道勁正,奸人忌之, 陷不測之辜,獄不參驗,銜恨而沒,天下士皆指目鄭注。臣知數冤必列訴上帝,天 之降災,殆有由然。漢武帝國用空竭,桑弘羊興筦榷之利,然卜式請亨以致雨。況 申錫之枉,天下知之,何惜斬一注以快忠臣之魂,則天且雨矣。」帝不省。中敏以 病告滿,歸潁陽。注誅,以司勛員外郎召。

  累遷諫議大夫,為理匭使,建言:「上書者將納於匭,有司先審其副,有不可, 輒卻之。臣謂匭出禁中,暮而入,為下開必達之路,廣聰明,直枉結。若有司先裁 可否,恐事不重密,非窮塞得自申意。請一裁諸上。」詔可。遷給事中。仇士良以 開府階廕其子,中敏曰:「內謁者監安得有子?」士良慚恚。繇是復棄官去。開成 末,為婺、杭二州刺史,卒於官。

  中敏所善李款,字言源。長慶初第進士,為侍御史。注自邠寧入朝,款伏閣劾 奏:「注內通敕使,外結朝臣,往來兩地,卜射賕謝。」帝不省。後浸用事,款被 斥去。注死,由倉部員外郎累遷江西觀察使。終澶王傅。

  李甘,字和鼎。長慶末,第進士,舉賢良方正異等。累擢侍御史。鄭注侍講禁 中,求宰相,朝廷嘩言將用之,甘顯倡曰:「宰相代天治物者,當先德望,後文藝。 注何人,欲得宰相?白麻出,我必壞之。」既而麻出,乃以趙儋為鄜坊節度使,甘 坐輕肆,貶封州司馬。而李訓內亦惡注,由是注卒不相。甘終於貶。

  始,河南人楊牢,字松年,有至行。甘方未顯,以書薦於尹曰:「執事之部孝 童楊牢,父茂卿,從田氏府,趙軍反,殺田氏,茂卿死。牢之兄蜀,三往索父喪, 慮死不果至。牢自洛陽走常山二千里,號伏叛壘,委發羸骸,有可憐狀,讎意感解, 以屍還之。單縗冬月,往來太行間,凍膚皸瘃,銜哀雨血。行路稠人為牢泣,歸責 其子,以牢勉之。牢為兒踐操如此,未聞執事門唁而書顯之,豈樹風扶教意耶?且 鄉人能齧疽刳昚,急親之病,皆一時決耳,猶蒙表其閭,脫之徭,上有大禮則差問 以粟帛。今河北驕叛,萬師不能攘,而牢徙步請屍仇手,與夫含腐忍瘡者孰多?牢 絕乳即能詩,洛陽兒曹壯於牢者皆出其下。聞牢之贖喪,潞帥償其費,其葬也,滑 帥賻之財,斯執事之事,他人既篡之矣。即有稱牢於上者,執事能無恨其後乎?」 其激卬自任類此。牢後亦擢進士第。

  贊曰:夫以下摩上,士所甚患,然取名最多,故上失德則與下爭名,而後有誅 夷斥竄事。然或依古肆言,高而難從,以邀主賈直者,逆之似傷道,行之不切時, 此言事常弊也。若廷珪數子,優遊彌縫,皆中時病,非所謂賈直自榮者也。至渤爭 晏朝,潾諫方士,甘斥鄭注不可作宰相,排寵救危,不得不爾,賢哉!

譯文

 張廷珪,河南濟源人。有血性,有抱負。年輕時應試得中進士,任官白水尉。

  又參加制科考試,成績優異。逐步升遷到監察御史,審核揭發出來的事謹慎公正。武后徵收天下僧人的錢,在白司馬坂營建佛祠,要製作一尊大像,張廷珪上疏勸諫,說:「收集四海之財,用盡萬民之力,用深山之木建塔,用精煉之金鑄像。

  為運輸材料填塞山澗溝穴,輾壓蟲蟻,要以億來計算。所用工匠多為貧困者,驅使他們服勞役,加以饑渴,疾病入侵。再說僧尼等人平日即化緣為生,現州縣督促交稅,迫如星火,往往因實在無法,只能賣身以充稅,這就不是佛門所說的『隨喜』了。如今天下困窘,百姓窮愁,從當前形勢看,應該先平定邊境,充實府庫,蓄養人力。」武后認為他說得好,在長生殿召見他,賞賜慰勉甚厚,建佛祠之事停止。

  那時詔令將河南河北的牛羊,荊、益兩州的奴婢都上市買賣。在登州、萊州設監,所售的錢幣用以補充軍費。張廷珪上書說:「如今河南發生牛瘟疫,十分之九以上均病死。詔令雖說予以和市,要高於抑奪。如一併出售,則價格難定準,若個別選擇,則吏人求賄。這樣猶如牛再次遭病,農人兩次受傷害。且高原耕地被奪改為牧場,兩州再沒有按人口耕種之田地,再加牛羊踐踏毀壞,全境人民靠什麼為生?荊州、益州的奴婢多半是國家戶口,遭惡豪掠買,一旦沒入於官,永無歸期。且南北氣候不同,易地定會生病,此舉實為有損無益。再說,國君依賴的在於人民,人民所得以為生的是糧食,糧食的產生在於耕種,耕種所依靠的是耕牛,牛沒有了,田就種不好了,田種不好,糧食也就無從產生,沒有了糧食,百姓就會死亡,百姓死亡了,還何以為君呢?羊不是軍國的重要物資,若使它繁殖過多,並不能生利。」武后市牛羊、奴婢之計作罷。

  張易之被誅了,眾臣們都認為應該窮治黨羽,張廷珪建議「:自古以來,凡是革命,必定要歸順人心,以法來治天下。

  如今唐歷不改,天地復歸人主,應該以仁來化育天下。再說張易之顯赫時,趨附他們,為之奔走的幾乎是天下人之一半,全部誅殺,則過分暴虐,只罰一兩個,又於法不公,不如一切不究既往。」中宗採納此種建議。

  神龍初年,詔令恢復在白司馬坂營建佛祠,張廷珪奉詔令到達河北。走過那裡,見百姓勞役十分辛苦,心中甚是不安。於是上書懇切諫爭,還說:「中興之初,下詔書,不急切辦理,曾斥責少監楊務廉,以警戒朝內外。現在再興土木,不遵行以前的詔令,挖田伐木,破壞自然生氣。希望能停止此舉,以舒緩百姓的窮乏。」皇帝不聽。不久,任張廷珪為中書舍人,再升任禮部侍郎。

  玄宗開元初年,大旱,關中鬧饑荒。

  皇帝詔令求直言時政的。張廷珪上疏,說「:古代有多難而使國家興盛,憂國而啟動帝王聖智的,都因為事情危迫激發人的大志,環境艱難促使人能深思,所以能轉禍為福。景龍、先天年間,凶黨作亂,陛下有超代的神武,掃蕩污垢。日月所照之處,無不沾濡恩澤。明明上帝,即將降福。但目前,陰陽錯亂,九穀欠豐,關輔之間更為嚴重。臣思天意,可能因為陛下正是壯年有為之時,頃刻之間即建大功,但輕視堯舜,不習其法,比較秦皇漢武,自認更強,所以天示譴責。希望能日慎一日,永保大和,這就是皇天對於陛下的切盼深望,陛下難道能不奉若明旨而謹慎從事嗎?臣等切盼陛下能約束自己,認真研究前王的書,崇尚樸素之道,招攬賢士,放斥佞人,遠避後宮,削減外廄,不再貪圖踢球田獵之樂,停止百姓的戍役,敦促遠境治好農田,賜恩給孤苦之人,減輕賦稅徭役,拋棄那些珠寶機巧,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自然會四海波清,百姓樂業。有人說天的懲戒不值得害怕。實際上上帝發怒後將會使風雨不調,饑荒更為嚴峻。到那時,將無以援救下民了,有人說百姓窮乏不足以憐恤。

  但若億兆百姓都背井離鄉,愁苦潦倒,那就再沒有東西可以奉獻了。這是國家安危的關鍵,是君主禍福的根源,怎麼可以不明察?何況陛下剛剛登帝位,華夏及四夷百姓都洗耳恭聽,刮目而看,希望有所聞、有所見,怎能辜負他們的切望呢?」

  張廷珪升任黃門侍郎,監察御史蔣挺犯了法,詔令在朝廷行杖刑。張廷珪上奏「:御史犯法,如該殺就殺,但不可廷杖而侮辱。」士大夫都佩服他懂禮。

  王琚持符節巡視天兵各軍。正準備回京,又詔令他去塞下。很多人都說將要去攻襲回紇。張廷珪陳述五條不可行的理由,還說:「中國步兵多騎兵少。每個士兵帶一石糧食,背百斤重的盔甲,盛夏時長途跋涉,晝夜不得休息,與回紇相比,勞逸懸殊,其勢自然不能相抵,此其一。出軍襲擊,不達到幾萬人是不能成行的。許多人廢棄耕種,而軍餉卻大大增加,如今年歲欠收,不敷軍費,此其二。

  遠征千里,誰會不知道,賊人還有偵察兵,我們到達前,他們就有了防備,此其三。夷狄之人居住在砂磧大漠,狩獵為生,其地只有石頭,我們即使攻克了也無用,此其四。現天下均欠收,應該罷兵休養生息,此其五。」又建議恢復十道按察使,巡視州縣。皇帝同意並採納,於是詔令陸象先等人分別任十道按察使。那時,派使者帶了繒錦到石國去買狗、馬。

  張廷珪又建言:「犬馬等牲畜,不是當地產的不養。珍禽異獸在國內都不能繁殖。不宜勞動遠方送來特異之物。希望能省下與國無益之事而救援已經形成的急難,能做到,就是天下之大幸。」

  張廷珪後來犯了泄漏宮內言語的罪,出京任沔州刺史。頻頻在蘇州、宋州、魏州之間遷徙。當初,景龍年,宗楚客、紀處訥、武延秀、韋溫等人的封戶大多在河南河北一帶,他們勸朝廷下詔令兩道中蠶繭產地,不論水旱,都要用蠶繭折算租賦。張廷珪說:「這河南、北兩道近倚大河,土地肥沃,卿佐大臣,多數在此,應該謀取百姓的歡心,怎麼可以不憐憫他們水旱災之憂而要剝盡他們的力量呢?假若因為那些地方宜養桑蠶而加別稅,那麼隴右的羊、馬,山南的椒漆,山地的銅錫鉛鍇,海洋的蜃蛤魚鹽,遭水旱災時都能免稅,為什麼獨獨河南河北要處在君王法度之外呢?希望能按照貞觀、永徽時的法例,准許他們遇災時能折免稅賦。」皇帝下詔同意。張廷珪在官時有威嚴,講教化。入宮則任少府監,封范陽縣男爵。在太子詹事任時退休。死後追贈為工部尚書,賜諡貞穆。

  張廷珪身材魁梧,很有風度。擅長寫八分書,與李邕友好。當李邕在仕途中遇到不利時,張廷珪多次上表薦舉,人們讚揚他的耿直方介。

  韓思復,字紹出,京兆長安人。祖父韓倫,貞觀年中任左衛率,賜長山縣男爵。韓思復很小時就死了父親。長到十歲時,他母親對他說了父親死的情況,他聽了傷心悲痛幾乎昏厥。所以他的祖父非常喜愛他,曾經說:「這孩子將來一定會光宗耀祖的。」那時家裡很富有,但他對於金玉、車馬、遊玩從不過問。學習十分認真,參加秀才考試得了高名次。祖父死,韓思復承襲了祖父的封爵。到永淳年間,家中窮困了,年歲又不好。京兆的杜瑾送他一百段綾,那時,韓思復兩天才能吃一餐飯,但杜瑾送來的綾卻完好未開封。

  韓思復曾任梁州倉曹參軍。遇到天大旱,他就開倉賑民,州里責備他,他回答「:人窮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如賑糧給他們讓他們活命,不讓他們當盜賊。」州里不能折服他。後來調任汴州司戶,為政寬仁,不行杖刑。因母親死而離任,就砍柴賣了自給。那時姚崇任夏官侍郎,非常賞識他,除喪後提拔他為司禮博士。後來步步高升,直至禮部郎中。

  建昌王武攸寧母親死了,要求鼓吹送葬,韓思復據禮認為不可以而作罷。後來因是王同皎推薦的人而被牽連,貶為始州長史。再升為滁州刺史,州里有銅礦,礦工開採十分辛苦,韓思復將礦的開採賣給他鄉,省了很多費用而獲利卻很多。

  有黃芝五枚生在州署里,百姓認為是祥瑞,還為之而鑿石刻。後來韓思復調任到襄州。

  景龍年間,韓思復入京都任給事中。

  皇帝要建景龍觀,韓思復勸諫說:「禍亂剛剛結束,就大興土木,不利於休養生息。」沒被採納。左散騎常侍嚴思善因譙王重福的事受牽連被捕下詔獄。有司檢舉嚴思善的罪名是「:任汝州刺史時與譙王交遊;到了京師,不揭發譙王陰謀,只是奏說東都有兵氣。隱瞞反叛,欺罔皇上,應判死刑。」韓思復說:「過去韋氏擅自干預國政打算危亂李氏社稷,善思到相王府,說陛下一定會即位。現在詔令善思返京,詔書一到他即刻就來,假如他有謀反之心,豈肯匆忙前來呢?請招集百官討論。」議論很多與韓思復的意見同,嚴思善得免死,流放靜州。韓思復升任中書舍人,多次指出政事中的得失,頗多被採用。

  開元初年,韓思復任諫議大夫。山東發生蝗災,宰相姚崇派使者分道督促捕殺。韓思復上奏:「黃河兩岸的州縣,蝗蟲所到之處,禾苗全被吃盡,現在又將到洛州了。使者往來都不敢直言。且天災流行,哪能捕埋得盡?切望陛下能悔過責己,停止一切不急之務,任用極端公正之人,就以這樣誠懇實在的工作來回答上天的懲罰。那些驅蝗使應全部撤消。」玄宗認為對,把他的奏疏給姚崇,姚崇建議派韓思復去山東檢查蝗蟲為害的情況,他回來後,據實報告。姚崇又要求派監察御史劉沼去複查。劉沼揣摩宰相的意思,把以前呈報的全部改了上報,根據改了的報告,河南幾州的租賦不能減免。姚崇因而不喜歡韓思復,讓他出京任德州刺史。後來,入京為黃門侍郎。

  皇帝北巡時,任行在巡問賑給大使。升為御史大夫。他為人恬淡,仁恕行事,不喜歡糾察別人的小過失,後改任太子賓客,晉封為伯爵。後來任禮部侍郎。又出任襄州刺史,治理有方,名聞天下。任期滿後回京,仍任太子賓客。死時,年七十四歲,賜諡為「文」。天子親自為他的碑題字「:有唐忠孝韓長山之墓。」他的原屬下盧亻巽和同鄉孟浩然為他在峴山立石紀念。

  當初,鄭仁傑、李無為兩個隱居在太白山,韓思復年輕時與他二人交遊,那二人曾經說「:你的見識清正,相貌古樸,可惜當不到宰相。」他的兒子韓朝宗,天寶初年時任京兆尹。

  李渤,字浚之,是後魏時橫野將軍、申國公李發的後裔。父李鈞,任殿中侍御史,因不能養母而被世所廢。李渤以家中的污點為恥,不肯任官,立志做學問,與二哥李涉一同隱居廬山。曾認為列禦寇拒絕贈粟而他的妻子發怒,這是他的妻子缺少婦德;樂羊子在路上拾了塊金子回家,他的妻子責備他,這是樂羊子人品有缺點。於是搜集古代有高尚德行而又隱居不仕的人,以楚接輿、老萊子、黔婁先生、於陵子、王儒仲、梁鴻六人畫像讚譽其德行,且用來作為自己的榜樣。後來,遷居少室山。

  元和初年,戶部侍郎李巽、諫議大夫韋況交替薦舉他,詔令以右拾遺的名義招他。那時,河南少尹杜兼派官員拿了詔書及錢幣上山敦促他赴京。李渤上書辭謝說「:以前屠羊說曾說過『:居三公之位,享萬鍾之祿,當然比宰羊的顯赫,但不該讓君王胡亂將此尊貴賜給我。』他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還能因愛君而忘記自身。臣雖然很想竊據榮耀而滿足私慾,但豈不愧對屠羊嗎?」不肯受官。洛陽令韓愈寫信給他:「有詔令河南迅速告訴您皇帝的旨意,朝廷人士都引頸東望,就像盼景星、鳳鳥那樣,先睹為快。如今天子仁聖,大小之事皆出於宰相,喜愛善言,只擔心聽不到。自皇帝即位以來,所決斷而施行的事沒一樣辦得不好的。皇上的勤儉、寬大,即使是深閨婦女、草野鄉人也都熟知了。我不通古史,但想請問先生,現在不是太平之世麼?再加上非人力所能達到的,如連年豐收,祥瑞迭出。內奸外賊,相繼平伏,四海之內,各事所司。這樣的時候,您不疾起與天下之士共享,還待何時?過去,孔子知其不可為還要努力不止,遍歷諸侯之國。現在是可為之時,您卻自藏於深山,堅持不肯出山。以您此舉與仁義者相比就大不同了。我想象着您束裝上路,惠然而來,暢舒您往日淵博學識,深邃思想,以補足盛德萬一的不足。此舉能有益於當世,而您將名垂未來。又聽說朝廷一定要起用您。如果使者請不動您,河南尹必親自前來。拾遺之位如不肯就任,定要加更高之官職。

  這樣就有損於廉、有害於義,您是一定不會肯造成這樣的局面的。您不肯出山,這就使天子不能盡得良臣,君子仿效您而不能全得顯職,百姓不能更多得惠。

  您不出山,為害非淺,想您必能深思,務必請您能合於孔子之道。」

  李渤覺得韓愈的話極對,於是出山,居於東都,每遇朝廷有所不到,就上疏陳述論議。

  元和九年(814),討伐淮西,上疏說平定賊人的三種辦法,一是感,二是守,三是戰。感化不成,不失為守;守而不成,繼之為戰。又奉上《御戎新錄》,皇帝以著作郎職位招他,李渤從此赴任。一年多後,升為右補闕,但因連上章疏違犯了皇帝旨意,調任丹王府咨議參軍,分司東都。元和十三年(818),又上疏:「至德以來,天下都盼望能平安有序,但至今不能達到的原因是人因循而不知變。上天將變通之大權及機會賦予陛下,陛下順天意而行變革,則國運悠久。臣以為應該趁平定蔡亂之勢,以德來羈服垣州、兗州,定能成功,陛下之恩及威就能遍達天下。過去舜、禹以匹夫起而終於馭四海,是如此之壯烈;今以五聖營建太平,竟如此之難。臣以為可能是宰相群臣好的治國方略還藏於心底,未能對陛下暢所欲言,故而使陛下翹首而望文、武、禹、湯式的賢人而不得。臣以為應該正肅六官,重申九疇(禹時治天下之大法),修定王制、月令;崇尚孝悌,敦睦九族;拓廣諫路,停止薦舉,恢復考試;安撫四民(士農工商),減削佛道;公布法令,練兵備戰。希望能發動宰相公卿大夫都來議論,廣泛招集海內名儒學者大開學館,與群臣一同研究。務必有理論依據,參照古代,適應現時,反覆磋商然後定作制度,以符合孔子繼周公之教導。特此提出五事:一禮樂,二食貨,三刑政,四議都,五辨讎。」

  李渤雖在京都之外,但心想朝廷,共上疏表四十五件。提升為庫部員外郎。

  那時,皇甫..任宰相,要求減削各下屬的費用,李渤正奉詔命去祭弔郗士美之喪,途經陝西,以所見上書:「渭南長源鄉原有四百戶,現只剩四十;閿鄉原有三千戶,現只剩一千。別的州大致也是如此。

  推究荒敝的原因,開始於均攤逃離人的賦稅。如果十戶走了五戶而把原賦額全攤在未走人的身上,就像將石頭丟入井中,非堵塞泉眼不止。此種做法都出於聚斂之臣以剝奪下民而媚上的緣故。切盼皇上能下詔書一律禁止攤賦。這樣,不用三年,人民定會歸於農田。農耕,是立國之本。本立,然後可以指望太平。」

  又說:「道路破敗不修,驛馬很多都死了。」憲宗看了奏書十分驚駭,馬上調出飛龍馬幾百匹給京畿內的各驛站。李渤因他的直言時弊觸犯了宰相,於是告病東歸。

  穆宗立,招李渤回任考功員外郎。

  年底,考核京官。李渤不避權幸,從宰相而下均行升黜。他上疏說:「宰相蕭亻免、段文昌、崔植等人是陛下即位之初用為輔佐,以解危治亂之重臣。陛下禮敬大臣,所以沒有出現過分親昵、自驕自賢之心,陛下將天下之事全部交付他們。但蕭亻免等人不能推崇至公,陳述先王道德,又不振舉舊法,恢復百司之本責。政之興廢在於賞罰得當,蕭亻免等任相職以來,未曾獎勵過一個人的德義,使天下之吏得到榜樣的激勵;也沒有罷黜一個人的瀆職,使尸位素餐者有所警戒。因而正邪善惡混然不辨。陛下日前赴驪山,宰相、翰林學士等都是陛下的股肱心腹,都應該知道。蕭亻免等人不能在事前切諫,因而陷陛下於忽視勸諫之過錯。由此,蕭亻免、段文昌、崔植與翰林學士杜元穎等人均請考為中下。御史大夫李絳、左散騎常侍張惟素、右散騎常侍李益等人,對陛下赴驪山之事勸諫過,鄭覃等人又勸諫陛下畋游之事,有懇請激勵事君之禮,請考為上下。崔元略該考上下,以前考校於..不確,於..因受賄犯贓處死,請降為中中。大理卿許季同,是任用於..者,應考為中下;但不久前陷於劉辟之亂,他能棄家歸朝,可補償過錯,應考為中中。少府監裴通,職責修舉,該考中上;但他在請追封母親時,不請封嫡母而請封生母,請考中下。」報告送上去後,不下發,李渤再請下發,馮宿主管考功,上奏「:考核官吏應取這一年中的事來評議,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可以考核後升降,三品以上是清望官,每年由內部考核,非有司所能議論的。李渤提出一些過去的事而加以褒貶,有違朝廷制度,請求仍緣舊例行事。」李渤的評議作罷。

  那時,魏博節度使田弘正上表請任李渤為節度副使,杜元穎檢舉說:「李渤故意表現能直言,以此沽名釣譽,生性狂躁,干預政事,上疏不斷,而又外與方鎮結交,欲求得他們的舉薦。這樣的人,不宜放在朝內。」於是調李渤出朝任虔州刺史。李渤到任後,奏還信州所移的稅錢二百萬,免稅米二萬斛,裁減多餘役夫一千六百人。觀察使將此事上報,不到一年,升任江州刺史。

  度支使張平叔收斂天下的欠租,李渤上疏:「度支來收取貞元二年(786)流亡戶的賦錢四百四十萬。現臣所管轄之州共有田二千頃,現在已旱死一千九百頃。假若按照度支所要求的徵收,臣擔心天下人會指責陛下在大旱中要責收百姓三十年前的欠租。臣任刺史,對上不能奉命,對下不忍心百姓困死。臣罪責難逃,特請求放臣回歸田裡。」皇帝接納下詔免收。李渤又治湖水,築堤壩,使人行走不需涉水。

  又入朝任職方郎中,後升為諫議大夫。那時敬宗皇帝早朝時常常晚到。一天入閣,皇帝好長時間不出來,群臣候立在紫宸門外,有老年體弱的站不住跌倒。

  李渤出列見宰相說「:昨天上疏說了晚朝之事,今天卻更晚了。這是諫官不能說服改變君主的意旨,不稱職。李渤我請求出閣待罪。」正說着,那邊皇帝喚儀仗出來了,李渤之請作罷。退朝後又上疏說「:今天入閣,陛下沒有按時見群臣,群臣都分散而斜倚,散亂隨意,是表現在外的;焦慮憂思,則是鬱結在內的。憂慮倦怠積鬱多了,必生災禍,小則天旱出現妖孽,大則產生戰爭叛亂。《禮》中說:『三諫而不被採納,就應逃離。』陛下新即位,臣已達三諫,恐會危及社稷。」又說:「左右常侍之職為規勸諷諫,但卻緘默不言,若設官而不要求他們盡責,不如免官。」

  不久,李渤擔任理匭使,建議「:大事上奏皇上,其次告知宰相,再次交給有司。若有司處理不當,允許他再納匭投訴。如無理妄訴,則本罪外再加一等,以禁絕冒越妄訴者。」下詔同意。

  當時,政出多門,大權落於親近邪佞,全無紀律。李渤義正不顧患難,每日都有奏章議論政事。天子雖然年幼蒙瞳,也有所感悟,升他為給事中,賜給金紫服。

  五坊卒府里鬥毆,傷了縣中百姓,..縣令崔發很生氣,命小吏拘捕。其中有一人是中人,就釋放了。皇帝得知他拘捕了內官,大怒,將崔發抓來下御史獄。

  正遇上大赦,改年號。崔發也是囚犯坐在雞竿下,不久有幾十個中人拿了棍杖亂打,崔發被打得頭破血流,牙齒也打掉了,幾乎送命。台吏哀求,這些中人才去。接着,所有的囚犯都釋放了,獨有崔發不得赦免。李渤上疏說「:縣令拘捕中人,中人毆打御囚,其罪是一樣的。但是縣令的犯罪在赦令之前,而中人的犯罪則是在赦令既下達之後。若不以法來處理,臣擔心四夷聽說這種情況後,會萌生怠慢輕視之心。」李渤又在上朝時說「:前些時神策軍在幔城奪取京兆府的進食牙盤,沒有及時處置,以致宦人更加蠻橫。」

  皇帝向左右詢問,都說沒有奪食的事。

  皇帝認為李渤與崔發是一黨,於是讓李渤出京任桂管觀察使。另一天,宰相李逢吉等朝見皇帝說:「崔發拘捕了中人,確實是不敬之舉。不過,崔發的母親是以前宰相韋貫之的姐姐,年已八十,為崔發而憂慮成疾。陛下正提倡以孝治國,應略加恩原諒。」皇帝聽了心中很難過,說「:剛才諫官只說崔發冤枉,並未說到他母親的事。」於是當即派人送崔發回家,並撫慰他的母親。韋夫人跪拜接詔,哭着當着使者的面打了崔發四十杖。不過,還是罷了他的職。到文宗時,才用崔發為懷州長史。

  桂州有灕水,從海陽山流出。傳說是秦派史祿伐粵時鑿為漕的,後來馬援討伐征側,再加修理以通航的,後來被江水沖毀,就慢慢淤積水淺了,每次運糧,要用幾十人才能將一艘船拉過淺灘。李渤疏浚舊河道,兩岸築堤,航運就方便了。過年後,因病回洛。大和年間,招入拜官太子賓客。死時,年五十九歲,追贈禮部尚書。

  李渤堅守操節,自律很嚴,不苟合於當世,人們都說他矯情。多次因其言論而被斥責,但其耿直始終不減。守名節的人頗看重他。

  裴潾,原是河東聞喜人。年輕時學習刻苦,善寫隸書。因門第而入官。元和初年,逐步升遷至左補闕。那時兩河用兵,憲宗任用宦人為館驛使,檢驗稽查進出之人。有個叫曹進玉的,倚仗皇帝的恩寵十分倨傲。有使者過往,甚至加以打罵,宰相李吉甫奏明情況,罷了他的官,到伐蔡用兵,又派中人為使。裴潾上疏諫:「凡是驛站,均有專職官員。畿內有京兆尹,外道有觀察使、刺使迭相監臨,台中又有御史任館驛使,專門察查錯誤或缺漏。倘若還有不負責的,則該明示科條,督促加責,誰還敢不警惕?倘若再派內宮之臣來主管,那就是內臣管外事,職分亂了。若事有不好的,應在初起時責戒;即令還有所妨礙,也必不會擴大。現正開太平至理之風氣,那麼澄清本原,扶正末梢,正是其時,應該堵塞侵官的原由,剷除錯位的萌芽。」皇帝雖不能採納,但仍嘉獎他的忠心,提升為起居舍人。

  憲宗皇帝喜愛方士,柳泌為皇帝煉治丹劑,以求長壽。皇帝服用後,心中煩躁,口渴不解。裴潾上疏諫:「除天下之害者,常能受天下之利;能與天下人共樂者,常得能天下之福。

  所以上自黃帝、顓頊、堯、舜、禹、湯、文、武,都努力幫助生靈,天也都以長壽報答他們,他們的榮譽永垂不朽。陛下以孝安宗廟,以仁治百姓,剷除妖凶,開張太平盛世,且禮敬賢德之人,待以始終。這樣的神功聖德,是前古所不能及的。陛下親自執行,天地宗廟必會以億萬年之永久酬答陛下。如今方士韋山甫、柳泌等人以煉丹術自詡,並彼此吹噓引見,謊稱替陛下延年。臣以為真仙有道之士都隱姓埋名,隱居山林,無求於世,豈肯謁見貴人公卿,自誇其技,乞求引薦的呢?

  現在所來的人,並非有道之人,實為求利而來。他們自稱能飛煉為神,用以誘騙權貴賄賂,及其假偽敗露,又無恥地逃走。這樣的人怎可相信,他們的藥豈可服用?

  「臣聽說人能口辨味、耳別聲、目識色。味美的食物能促進人氣血的運行,氣血的運行能幫助心志的形成。用水火鹽梅來烹飪魚肉,廚子恰當地使用它們,加佐料使成美味,君子吃了,能使心公平正直。三牲五穀,是稟承五行而生的,變化而成五味。天地生長這些東西,是用來供人食用的,聖人按需要而食用,體魄就能健康強壯。至於藥劑,是用來治病的,怎能經常服用呢?何況金石性質燥熱酷烈,再加幾年的燒煉,積炎成毒,不是輕易可以馭使的。以前秦漢的君王也有信方士的,有名的方士如盧生、徐福、欒大、李少君等人,後來都被揭發是欺詐,終無成功者。這些事都在前代的書策中記載着,可以查驗的。

  「《禮》中說:『君王服藥,臣子應先嘗;父親服藥,兒子應先嘗。』臣和子是一樣的道理。臣希望能將他們所煉好的丹藥,給煉藥人先服用,一年以後考查藥的真偽,那就一切都清楚了。」

  皇帝看了奏疏,生氣了,把他貶為江陵縣令。

  穆宗立,柳泌等人被殺,招回裴潾,升任刑部郎中。前率府倉曹參軍曲元衡,打死了百姓柏公成的母親。有司認為柏公成的母親無辜而死。此時曲元衡的父親任軍使職,就以曲元衡父親的蔭庇給了柏公成錢。柏公成收了錢就不告官了,曲元衡也就得以赦免。裴潾上議說「:杖捶打人是一種刑法,官員們可以在他部屬之內施行,若不是他的部屬,即使有罪,也必須交由有司處理,以表明不得擅自施刑。曲元衡不是官員,柏公成的母親不是他的部屬,不能因父蔭而免罪。柏公成從仇家收受賄賂,以母死謀利,悖逆天性,也應判罪。」皇帝下詔:曲元衡杖責六十後流放,柏公成依法論死。

  後來,太和四年(830),裴潾由給事中出任汝州刺史,任期中,越法杖人致死。貶為左庶子,分司東都。太和七年(833),升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太和八年(834),又轉任刑部侍郎,改任華州刺史。

  太和九年(835),再任刑部侍郎。開成元年(836),任兵部侍郎。第二年出為河南尹,不久,又回來還任兵部侍郎。開成三年(838)死,追贈戶部尚書,賜諡「敬」。

  裴潾以道自處,盡心事皇帝,嫉恨朋黨,所以不被當權者、寵幸者所喜歡,曾收集歷代好文章,續梁昭明太子的《文選》,共三十卷,名之為《大和通選》獻給皇帝。

  當時的文士若不是與裴潾有交往的,其文章均不中選。所以時論認為他很狹隘。後來憲宗終因服丹藥而死,時人認為裴潾有遠見。[2]

作品編纂

《新唐書》主要作者宋祁、歐陽修是北宋一代文宗,著名文學家。宋祁及其兄宋庠,在當時有「二宋」之稱,宋人《東軒筆錄》說宋祁「博學能文,天資蘊籍」;歐陽修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散文為其特長。

參加編撰《新唐書》的其它作者,也都為北宋時期名家高手。宋仁宗嘉佑年間曾公亮《進新唐書表》中所列之范鎮、王疇宋敏求劉羲叟等,都是當時文壇知名人物。范鎮曾為翰林學士,文筆流暢,有《東齋紀事》等百餘卷流傳於世。王疇文辭嚴麗,一向為世所稱。宋敏求為北宋一代掌故大家,富於藏書,曾編《唐大詔令集》和《長安志》,對唐史十分熟悉。劉羲叟是著名天文學家,後來曾助司馬光編《資治通鑑》,《新唐書》用這些人主筆,自然文采粲然,體例嚴謹。另一方面,宋、歐等人在修《新唐書》時,態度也很認真。歐陽修負責〈本紀〉、〈志〉、〈表〉部分,撰稿六、七年。宋祁的〈列傳〉部分時間更長,前後長達十餘年。認真謹嚴的態度,體例和筆法、風格上顯得比《舊唐書》完整嚴謹得多。另外,《新唐書》在列傳的標名上也作了歸納整理,如把少數民族仕唐將領合併到「諸夷蕃將傳」中;把割據的藩鎮也歸到一起來寫等等。這樣,就使得眉目更為清楚。 《新唐書》以清新質樸的語言特點為後世人賞識。也有了巨大的影響。[3]

作品影響

《新唐書》是我國正史體裁史書的一大開創,在體例上第一次寫出了《兵志》、《選舉志》,系統論述唐代府兵等軍事制度科舉制度。為以後《宋史》等所沿襲。自司馬遷創紀、表、志、傳體史書後,魏晉至五代,修史者志、表缺略,至《新唐書》始又恢復了這種體例的完整性。以後各朝史書,多循此制,這也是《新唐書》在我國史學史上的一大功勞。[4]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