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隱去了(張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月亮隱去了》是中國當代作家張杰的散文。
作品欣賞
月亮隱去了
高一下學期,學校安排我負責《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教學工作。
因為上的是合堂,所以課堂便設在了空闊的會議室里,每次都有四五個班的學生嘰嘰喳喳地來上課。學生們顯然有些興奮:一來可以暫時松馳一下學習的緊張神經,二來可以聽老師講一講有趣的小說。學生很多,熙熙攘攘的,一時也難以記得清楚,但總有兩個小姑娘每次都來得很早,而且總是坐在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
我漸漸地知道了她們倆的名字,一個叫劉月,一個叫韓佳。
「你們倆天天形影不離的,莫非是閨蜜?」有一天,我突然動了好奇的心,輕聲問。
韓佳輕應了一聲「是」,劉月沒有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韓佳,嘴角便上揚了起來。
我對劉月的印象很深。她梳着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女生的髮型,留着長長的劉海,短髮遮擋了雙臉的大部分。在黑髮的映襯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超出了同齡人的膚色。那是一種讓人擔憂的白,只有在陽光下,才可以看得出有一點的紅暈。確切地講,那不應該叫紅暈,而是太陽的光亮。
我對劉月的印象也很好。她不像有的同學那樣,把《紅樓夢》這樣的國文課看成了休息,她不會伏在桌子上,也不會在我的課堂說話或者睡覺。
課照常地上,劉月和韓佳一如既往的早來,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前排。
我給學生們布置了作業。作業有三個向度,可以任選一個向度,只要是能夠自圓其說就行。
一、《紅樓夢》中塑造得很成功的女性很多,你認為哪一個最為出色?
二、《紅樓夢》中,最能打動你的是哪個章節,為什麼?
三、你認可《紅樓夢》中常規主題的陳述嗎?請陳述自己的理由。
作業交上來了,我只看到了韓佳的,而劉月的停業卻不見了蹤影。我向韓佳投去了問詢的目光。韓佳會意,課後給我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面只有一句話:「老師,劉月又住院了。」
我盯着這個「又」字看了好久,心中也想了好久。
幾天後,一張作業赫然映在了我的面前。字體娟秀,標點規範。作業的題目是《我與黛玉本是一人》。文章開頭道:「黛玉是我的前世,我是黛玉的今生,我與黛玉本是一人……」
按照常規的想法,因為多種原因,學生們能夠認真讀完一遍《紅樓夢》的可謂屈指可數,能按時上交作業的更是寥若晨星。「這是誰的作業,字體如此地娟秀,標點如此地規範,情意如此地真切。」我心想。因為沒有寫名字,我一時也想不起是誰的來。但在內心有一種聲音,這一定是一個摯愛國文的學生,應該是一個摯愛國文的女學生。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起來,我似乎要把作業和劉月等同起來。
又是一課《紅樓夢》,劉月來了,她和韓佳一如既往的早來,又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前排。我向劉月看過去,她的臉色似乎有些像紙,連以前或許的一點紅暈也失卻了。眼光卻是澄澈的,而且很是明亮。我的影像映在了劉月的雙眸上,並且深陷了下去。
我有一種感覺,劉月應該就是那個赫然映在了我的面前的作業的作者。直覺告訴我:沒錯,就是她。
還是以前的髮型,還是長長的劉海,還是短髮遮擋了雙臉,還是那雙澄澈的雙眸。字體還是那樣娟秀,標點還是那樣規範,對國文還是那樣的摯愛。一切像是沒有變化,一切都像是在變化中,這個迷一般的姑娘。
這次的作業,劉月交的是筆記本,本子的封面上有一輪逐漸朦朧的月亮,現出了月暈,天似乎是要起風的前奏。扉頁上寫着一行字:月暈上來了,要起風了。字體娟秀,透着內心的澄澈與平靜。
「一個是月色朦朧的本子,一個是逐漸蒼白的劉月。二者莫非有某種聯繫?」我不再敢想下去了。
一張血液化驗單映入了眼瞼,是劉月的,時期還很新。結論是赫然打印着白血症字樣。我猛然一驚,那張化驗單從手中飄落,我卻渾然不知。
「這孩子在人世間的時間,可能……」我不敢再想下去,趕忙拾起那張化驗單,把它重新夾入了劉月的筆記本。
我很是自責,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信息,更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心情也從此沉鬱了下去。現在的社會,世俗染人,能夠心如靜水的女孩子不多了。
劉月又來上課了。我用餘光掃了一下這個最前排的摯愛國文的女學生,竟然是四目相對,便也相互心照不宣了。
劉月在假期里悄然走了。沒有人知道她是那天走的,也沒有人看見她離開的樣子。我們都沒有能夠送她。我很是惋惜,毫無疑問,劉月是一個摯愛國文的女學生,也是適合學國文的女學生。她有一顆從情懷出發的內心。
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她的雙眸澄澈無比,為什麼她的眼睛深徹無底,她是一個敢與死神對視的人。
這令我愀然,肅然,遂起敬起來。
夜空中,月亮隱下去了。月周圍有一圈厚重的月暈,外面起風了。
作者簡介
張杰,中學高級教師,從教30餘年,牢記「立德樹人」的理念,自覺把理論學習貫徹落實在工作中。多年擔任高中語文學科組長,協調同事做好教學常規的落實工作。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