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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化屑談之五: 漫話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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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化屑談之五: 漫話影壁》中國當代作家李漢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古代文化屑談之五: 漫話影壁

所謂文化,是廣義的,不單指那個「墨水瓶」。但因文化領域太過寬大,不免老虎吃天,力有不逮。於是只尋那犄角旮旯處,揀些個七零八碎,權作「屑談」,拂意處,還望寬宥。

早年出差的機會較多,除去中國的西部,南到「天涯海角」,東臨「中國好望角」,古剎碑塔,亭台樓閣,略有所見。

瀏覽之餘,便有了一大「發見」:那些中國古代的建築,無論是庭院殿堂,還是花圃園林,在師法自然、追求精巧的同時,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即,園林、宮苑、城池,一定都要用高牆把四面緊緊包圍起來,遮擋嚴實。尤其是江南的那些建築,稱之為城的,無不方正內聚;而名之為園的,則往往又曲徑通幽。但城也好,園也罷,四周必定要築起一圈高牆,把內外分隔開來。

這一點,當你置身於凡爾賽宮那座開闊的皇家園林時,感受便會更加強烈。

從1667年起,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四,便開始有計劃地修建凡爾賽宮的庭園。此後,經過了四十多年的不斷建造,終於形成了一座占地約為100公頃的園林。整座園林大體呈長方形,主軸線兩側分別以長方形、三角形、圓形、錐形等幾何形狀構圖,分布着花壇、草坪、水池、噴泉、雕像以及柱廊等等,場面完全可以用氣勢恢弘來形容。置身其中,視野開闊,寬敞通透,浪漫典雅。園林的四周全部開放,沒有一堵圍牆。園林裡面,或大或小分成了十四個區域,其中一些地方,也需要圍護或隔斷,但他們卻從來不建圍牆,一律使用鐵柵欄,以保證視野不被阻斷。

而我們中國的古代建築,與凡爾賽宮相比,不僅在意趣、造型上完全不同,有沒有圍牆,也是一個明顯的區別。我們的那些宮廷和園林,外圍總是要用密不透風的高牆圍攏起來,甚至在都城裡,城內還要再建一城,是為宮城。宮城的城牆也都十分高大。古都長安、洛陽和北京,都曾有這種「城中之城」。有人說,北京城裡門多,門多,其實是因為牆多。牆上總是要留門的。而一旦開出門來,自然就會有人向里張望,於是,臨門處,往往便要增設一物——建起一段高過人頭的短牆,以絕窺探。

這段短牆,就是人們所說的影壁了。

影壁,古稱蕭牆,也叫屏、樹,或曰照壁、塞門。一般來說,一座影壁是由「座」、「身」、「頂」三個部分組成,但也並非一定要三者必備。修建影壁的材料,有的只用磚瓦,有的則飾以磚雕,還有的,純為石制,而皇家的影壁,大多都以琉璃覆頂或鑲嵌着精美的圖案。影壁的式樣也不一致,有八字影壁、一字影壁、撇山影壁、座山影壁,很多種。如今在農村的普通民居前,有時,依然可以見到不同材質和造型的影壁。

影壁在古典文學作品中出現的頻率不算高,但也還有。《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寫道:「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寧國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廷、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塞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大高照,點的兩條金龍一般。」這段話里的「塞門」,就是影壁的別稱。《金瓶梅》第七回「薛媒婆說娶孟三兒」一節,寫西門慶前去相親:「不多時,到了楊家門首。卻是坐南朝北一間門樓,粉青影壁。薛嫂請西門慶下了馬,同進去。裡面儀門照牆竹搶籬影壁,院內擺設榴樹盆景,台基上靛缸一溜,打布凳兩條。」場景雖說比不得寧國府那等侯門氣象,但正門內外都置有影牆,倒也展現出一派富戶大宅的模樣。是書二十八回還有一句:「陳敬濟袖着鞋,徑往潘金蓮房來,轉過影壁,只見秋菊跪在院內……」這裡的影壁,顯見得就是建在院內的一段短牆了。

由此可知,影壁這個東西,從君主、諸侯,到皇親國戚,漸次走入了尋常百姓家。州縣裡的府衙,自不例外。在《帝國縮影——中國歷史上的衙門》一書中,作者郭建寫道:「牆是衙門建築的第一要素……最重要的牆是圍牆。整個衙門建築群圍繞着一圈高高的圍牆,而衙門建築群的每一個功能區域,也都是大大小小的被一道道圍牆圍成的四合院院落……除了上述的圍牆外,衙門中還有一些獨立的起遮擋作用的牆壁。在我們走近衙門時就會注意到大門外正對大門的照壁……照壁朝北的牆面一般有磚雕……中心是一個怪獸圖像,這個怪獸形狀有一點像麒麟,它的周圍有不少金銀財寶,可它還是張開大嘴,企圖吞吃天上的一輪紅日。這種怪獸名不見經傳,俗稱「犭貪」(音「貪」),在照壁的北面雕上它的尊容,據說就是為了提醒進出衙門的眾人不要貪得無厭。照壁朝南的牆面恰似官府的公告欄,經常貼滿了官府的告示、批詞、判語等等文告,供人閱讀抄錄。進了大門,往往就會看到一堵和大門外照壁相對的『屏牆』,遮擋進入大門的人們的視線……老百姓到此就應脫帽整裝,算是進入了辦公的區域。」這段敘述,將州縣府衙中照壁的功用,說得可謂十分詳細了。

那麼,影壁究竟起於何時呢?據此書的作者說:「早在西周時期的宮殿建築中就已經有了照壁。」作者的這個結論,是依據已有的考古發現。但也有民俗研究者指出,影壁的起源,當與迷信相關:古代時候,傳說住宅的門前會有鬼魂經過,於是便在院門口修起一堵牆來,加以阻擋。因為鬼魂只走直線,不會拐彎,所以,一段影壁便可以將他們擋在門外。除此,還有一種說法。古人認為,強風直入廳堂和臥室,不利藏風聚氣,於人不吉,為了緩衝氣流,就需在大門後面建起一堵高牆加以遮擋,云云。當然,這些,都不過是一些穿鑿附會的傳說罷了。

但不管怎麼說,影壁的存在,已然十分久遠,則是不爭的事實。那句有名的成語「禍起蕭牆」,就是距今兩千多年以前,孔子借用這樣一堵牆,來指明禍患往往會發生在內部。他說:「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論語▪季氏》)東漢著名經學家鄭玄這樣註解「蕭牆」:「蕭之言肅也,牆謂屏也,吾臣相見之禮,至屏而加肅靜焉,是以謂之蕭牆。」從他的註解中我們知道,建立蕭牆,是出於禮制上的需要,從大門至蕭牆,留出這段距離,可讓臣子在面君之前調整心情,整頓儀容,以能肅然起敬。但施行禮制,卻不一定非要建蕭牆,也可用其它形式加以體現。鄭玄在註解《禮記▪郊特牲》「台門而旅樹」一句時,就說:「禮,天子外屏,諸侯內屏,大夫以簾,士以帷。」(中華書局《禮記集解》1989年版679頁)這便是說:按照等級,天子在宮門外建立影壁,諸侯可在府邸內設蕭牆,大夫的門首可用竹簾,而士,門框上只掛塊布簾便成了——等級不同,施禮的方式也不相同。

但影壁的建立,卻絕不僅僅只是為了禮制上的需要。據《荀子▪大略》中講:「天子外屏,諸侯內屏,禮也。外屏,不欲見外也,內屏,不欲見內也。」(中華書局《荀子集解》1988年版485頁)這句話說得十分明白:在門外建立影壁,是不想從裡面看見外面;而在門內建立影壁,則是不想讓外面看見裡面。這同樣也是出於禮制的需要。所以,影壁——特別是門內的影壁,一個重要功能,就是區隔內外,阻擋視線。而且隨着禮制的日漸廢弛,這種阻擋作用,幾乎成了它唯一的功能。

不言而喻,影壁作為一堵牆,它並非立於繁華的馬路邊,也不是修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它作為院落的組成部分,只建在臨門處。儘管古時較大的宅院,門外的影壁前可能會留出或大或小的一塊場地,但因為有了這道影壁阻隔在大門與場地之間,便使影壁以外的人,產生了一種「身處於外」的自覺,而有了這種自覺,言行便會遵守相應的分際;而影壁以里呢?則又讓人產生一種「身安於內」的感覺,於是一家人便有了親近之感。也正因為影壁隔斷了內外,無疑便起到了保護隱私的作用,將院內的人、事、物都隱蔽了起來。正是這種刻意的「藏」,則又反映出一個人或一個民族的性格和心態。

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就講究深藏不露,即便是使用的文字,也創造出一種「包圍結構」,例如囚、囡、囝、圄、團、國,等等;而在日常用語中,耳熟能詳的,更有「富不外露」、「不顯山不露水」、「真人不露相」、「話到唇邊留半句」、「金屋藏嬌」、匿影藏形,就是儲存書籍,也稱之為「藏書」,而說一個人「心機深隱難測」,也以「有城府」來形容。就連皇帝本人,也有「天子稱朕,固不聞聲」的說法。所以,對於這樣一個什麼都「藏」的民族來說,影壁的出現,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我們固然承認,影壁在整體建築中,的確為建築主體營造出了一種氣勢,增添了些許美感,但同時,那種內隱不泄、外避窺視、「你別看我」、「我不見你」的用意,也是不言自明的。這種封閉的心態,以古都北京為例,看得十分明顯。據說,北京明清時共有四道城牆:外城、內城、皇城、宮城(即紫禁城)。拿宮城來說,四面高牆,是為禁地。宮城裡面,按照不同的用途,又劃分為不同的區域,每一個區域,都被一道道宮牆隔開。宮城有四座門,即午門、神武門、東華門、西華門。整個宮城又以乾清門為界,分為外朝與內廷兩大部分。內廷俗稱後宮,層層門禁,守衛森嚴,更是深藏不露,就連一般朝臣也不得探視涉足。在宮城的大門裡面,有的,至今仍能看見影壁,如西華門內,就立着一段寫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影壁。午門是宮城的正門,太和殿是宮城的主體,在午門與太和殿之間,還有一座太和門,用來作為二者之間的過渡,其功用,大體與影壁相當。至於說到紫禁城裡面的庭庭院院,影壁就更多了,例如乾清門兩側的八字影壁,寧壽宮的九龍壁,都是較大的影壁,而在養心殿的遵義門、寧壽宮的皇極門、承乾宮的承乾門、御花園的西門外等等一些地方,也都可以見到素樸者如短紅牆、富麗者如硫璃牆的影壁。而御和園、圓明園、避暑山莊等皇家園林,也無不如此。

這種藏而不露的心態,對內是這樣,對外也如此。就說那道抵禦外侵的萬里長城,不是可以看作一道把整個國家圈起來的大圍牆嗎?於是,偌大一個「中國」,便成了帝王一人之「家園」。有趣的是,在河北宣化至山西大同以南,明代又修了一道稱之為「次邊」的內長城,我們且不妨視其為「天朝」北大門的一道影壁。可見,帝王安國與百姓護院,何其相似乃爾!

而西方的建築則不同。同樣都是古老的建築,在歐洲,例如法國、德國或者荷蘭、意大利等一些文明古國,我們卻看不到影壁的存在。他們那裡的建築,所講求的,都是門要闊,庭要敞,就連支撐殿堂的柱石,也不像我們,儘可能把它包裹在建築之內,而是一定要顯露到外面才好。尤其是那些哥特式教堂,充分體現出西方人外向、開放、升騰的民族性格和心理特點。比如那座世界著名的德國科隆大教堂,當你身處其下,站在台基上仰望,就會真切地感受到它高聳雄偉、拔地而起的氣勢。整個建築,正如《人體文化》一書作者謝長和葛岩所說,「都以其又尖又高、鱗次櫛比、瘦骨嶙峋、垂直聳立的束柱和筋節畢現的飛拱尖券,創造出強大的飛騰之勢。」而我們的古代建築呢?該書也點明了它的一些基本特點:往往都呈現出一種平行鋪展、穩固端坐、收向大地的守勢,即便是高大的宮殿,上面也總要覆蓋着碩大而沉重的屋頂,以橫向展開的體積來體現其與大地的聯繫,就是尖塔,也被加上一條一條與大地平行的橫線,沖淡了它的飛騰之勢,讓人站在地面上看時,總會產生起於地面而又相對平穩的視覺,「就象西方舞蹈強調『跳』,而中國舞蹈強調『蹈』一樣」。

那麼,中西方這種內斂與外展的不同的民族性格,究竟體現了一種怎樣的文化特性呢?這種文化特性又怎樣影響了各自的民族發展史呢?這恐怕就是另外的一個問題了。不過,在這改革開放、重振民族精神的歷史時刻,對於文化心理這樣的問題,是很值得我們站在那一段段影壁前,來一番認真思索的。因為我們至今還能夠看到,許多人的心扉上,或大或小,還都有一座影壁立在那裡!

——不是嗎?[1]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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