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會開(趙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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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花會開》是中國當代作家趙鵬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杜鵑花會開
臘月廿八，趙正光戴了個口罩走到大街上，街坊鄰居異樣地看着他，以為他得了感冒……街邊有幾個熟人聚在那裡閒聊，趙正光走過去本想說什麼的。一位村民眼尖看到他口罩忙問是怎麼回事，他剛說了下武漢什麼的。他話音還沒落，立馬被他的兄弟打斷了：怕死，武漢離咱遠着呢，再說也許是謠言呢，即使真有病，薄薄的一層口罩能起球用。正光搖了搖頭，走了……
第二天，有人從網上看了些信息，也理解昨天正光說的話了，他們也戴起口罩。臘月廿九，本來依我們那一帶的規矩兄弟本家間會有人提前過年擺流水席，邀請本家、好友分批聚聚，部分有識之士今年明顯有意避開這個規矩，顯得不那麼積極了。
正月初一，政府下令停止一切聚會拜年活動，一切婚喪嫁娶活動……雖然是意料之中，正光心裡還是有絲絲的擔憂……正光早就訂好了帳篷，村裡的一些後生自發組織起來攔路、測體溫、提醒監督人們戴口罩，比其他村早了好幾步。
趙家人一貫以仁義著稱，四鄉八里的人都來趙家免費灌山泉水，往常廣豐、上饒市區都有很多人開着車來灌山泉水。而趙家人絲毫沒有排外心裡，遇到枯水期趙家人和外村人一起連夜起來排隊灌水，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是趙家人而享受一點點優先權。現在國難當頭，安全穩定第一。正光安排了人阻止外村人進村灌水，本村人也限制時間段灌水，並且一定要戴口罩才可以灌。一位老奶奶未戴口罩來灌水，正光恰好碰到了，就提醒了一下，顯然老奶奶還不明白咋回事，正光就發了個口罩給她，宣傳了一下，並用自己的電動車幫他把水送到家裡去，這一幕深深地感動了好多人，有幾個本來覺得無所謂的人也紛紛回家戴口罩了。
做完這些安排，正光舒了一口氣，但心裡還是有點隱隱約約的擔憂……
第二天，正光陪鎮裡的汪書記上街檢查工作，看到興旺都戴了口罩，他心裡很欣慰，說明整個鎮的防疫宣傳還是做得挺到位的。——興旺是本鎮的「名人」，有點類似魯迅筆下的阿Q，腦子有點不靈光，很早就死了爹娘，討飯為生，有時一些無聊的人會逗逗他，倒也給那些人帶來點「無聊的樂趣」。
由於要防疫，家裡的事都交給梅香了，儘管每天很忙，忙得沒時間想別的事情，正光心裡依然有點淡淡的擔憂……
正月初七，陽光普照是個好日子，正光一早就背着個藥箱到處去防疫了。正光祖上幾代都行醫，在當地小有名氣。到了正光這代由於他多讀了幾年書，為人隨和、辦事公道，便被村民推選為村支書了。
正忙得滿頭大汗時，他袋子裡的手機響了。正光掏出手機一看是梅香打過來的，他握手機的手有點抖……硬着頭皮接了，果然梅香帶着哭腔說老爺子駕鶴西去了……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老爺子這幾個月一直生病在床。正光交代了一下防疫的事，飆着電動車回家。
還沒進門已淚流滿面……無聲的淚水，心裡像刀扎一樣，跪在老爺子床前，想着老爺子生前的點點滴滴，更是悲痛欲絕。悲痛歸悲痛，他還是打電話叫車把老爺子拉到火葬場。老爺子的確是農村少有的開明人士。前年搞火化運動，老爺子見棺材鋪都被關停了，知道大勢所趨，內心也覺得火化比較衛生，帶頭把棺材捐出來拿去燒了。老爺子還到處去做其他老人的工作，老人對老人講，接受起來就快多了。有的老人擔心火化了，自己一輩子的善事就白做了，老爺子說，佛家高僧火化了還會產生舍利子呢，再說積善行德總會福澤子孫的……
由於老爺子的開明，趙家村的火化工作是做得最順利也是最快的。正光和老爺子高度保持一致的觀點是死後必須要做個齋（道場）。倒不是出於迷信，他們覺得做齋能保留很多傳統文化和民間藝術，能明死生大義……確實，做個齋幾乎所有的民間藝術都聚在一起了：吹拉彈唱、書法、剪紙、化妝、相聲小品……雅俗皆宜……你聽聽：人生好比瓦上霜，人生好比草上的露珠，日頭（太陽）一開就歸西……把死生之事講得多明白啊，無形中也減輕了親人的痛苦……他們認為如果人人都不做齋，這些民間藝術很快會失傳的……
老爺子壽山（年紀）有這麼高，按我們這裡農村的說法人過六七十自然而亡應算白喜事。何況老爺子生前樂於助人與人為善，村民鄰里都很敬重他，如果像前幾年那樣實行土葬的，油漆師傅一定會為他的棺材盪下松香以示敬重——這松香也不是說有錢就可以盪的，沒點德行人家是不會幫你盪的，子孫也不好意思提這事。老爺子德高望重，吹喇叭的大師傅也一定會為他吹一首百鳥朝鳳以彰顯他德行的……如果不是非常時期，擺個白喜宴，再用轎子抬着他的骨灰盒擺下街送葬的隊伍一定會塞滿整條街的……更何況老爺子走的日子也非常吉利，七在吳語系裡是個非常吉利的數字，所謂七興八敗，何況老爺子過完年，正月沒過十五就走了——按我們這帶的說法是新年客……
如今國難當頭，非常時期，齋是做不了了——等平靜後再補做更好，畢竟這是老爺子是遺願，白喜宴更不能擺了……
想到這，正光立馬在村裡的大群和朋友圈發了一則訃告：
不孝男正光等;罪孽深重，不自隕滅，禍延家嚴宗福老大人， 痛於正月初七壽終正寢。據生於一九三零年二月廿一日，享年九十有一歲。不孝男正光等叩地呼天，悲痛欲絕。尊禮成服。非常時期不予家奠，已於午時火化，明日卯時扶櫬歸葬於村南本府之塋地。
倘蒙姻世族戚聞
哀子正光泣血稽首
齊衰服孫沂水泣血稽首
二零二零年正月初七
過了一會兒正光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再次強調：非常時期，取消一切祭奠活動，如果老爺子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支持我們這樣做的。
發完這些正光早已淚流滿面，手機屏幕上都是淚水。
光從這訃告所蘊含的傳統文化色彩來看，如今的大學生研究生可能也沒幾個會了。群里一些文化人都非常佩服正光寫的訃告。所以有時鎮裡的幹部都搞不定的文人，正光三言兩語就說通了，也許是由於磁場相通、人格魅力所在吧。不一會兒村裡的大群和朋友圈下面，節哀、雙手合十的表情以及回憶老爺子生前善行的圖片、文字就塞滿了整個屏幕……
七天後，頭七，正光和他兒子一起去山上看老爺子了……悲痛之中，正光無意間看到老爺子墳墓邊上的一株杜鵑花已經悄悄地開了！
正光眼前一亮、內心一驚，轉過身去擦淚水時，朝山下望了望，一個個疫情檢測勸返點上面的一面面黨旗正迎風招展……
疫情會過去的，春來了！ [1]
作者簡介
趙鵬，散漫山民，閒時偶爾塗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