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兒紅了(郭雲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棗兒紅了》是中國當代作家郭雲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棗兒紅了
春光一日好似一日,汾河岸邊的棗樹林吐綠髮芽,嫩綠色的小葉子反射着太陽亮亮的光,像一個個小精靈在微風中輕輕地擺動着……
穿過這片棗樹林眼前就是安卓木業公司,大學畢業的小慧,第一次來這裡上班。
四年前她離開汾河岸邊的河邊村,在山海市讀了四年大學,青春的夢想已融入那座城市的燈紅酒綠。然而,命運和她開了個玩笑,她又被無情地拽回到故鄉的這個汾河灣。
……
一堆堆來自南方的紅木整齊地碼放在寬敞的院子裡,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震撼。一座座高大的廠房,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機器轟隆的聲音震動着她的心,工人忙碌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動。新環境的各種新信息快速地輸入她的大腦。
她快步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一個辦公室竟然有這麼大,多大面積她也說不上來。從左到右按功能不同分為臥室、辦公、客廳、茶座四個區域。單單一個辦公桌就有三四米,就像學校展覽館裡的大展台。款式各異的紅木家具擺放在不同的位置,做工大氣、造型別致、雕刻精美、顏色紅亮。眼前的所有使她有些迷茫。
沙發上、茶桌邊的客人在低語着什麼……董事長簡單地給她交代完工作,她就識趣地走了出了來。
此時已是中午。小慧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不遠處的汾河晝夜不停地向西流去;近處下班的人流在匆匆忙忙地涌動。世界上的東西都在動,她從城市動到了鄉村,和她一起在動的還有眼前這許許多多的追夢人。
她靜靜地看着,一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從她眼前走過。她的目光追視着他,那個結實的身板和走路的姿勢……她的大腦進入百度快速搜索……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她突然意識到機不可失,於是飛快地下樓梯追了上去。
在他對面十來米的地方,她站住了。就在他快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他也站住了。
大傻!果然是大傻,我就說嘛。她欣喜地幾乎叫出聲來。略一定神,他也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冒失鬼」小慧,畢竟他們也就是分別了四年的時間。
他和她是高中同學,「大傻」只是小慧一個人這麼叫他,其實人家在他媽媽的肚子裡剛萌芽的時候名字就起好了。
他叫張斌,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一雙大眼睛,不算活泛;一張大嘴巴,說話木訥;心眼倒不少,學習不咋樣。
從那年高二開始,他就憨憨地追着小慧,爸媽給得本來就不多的幾個零花錢,他成天給她不是買吃的,就是買喝的。有一次他還被小慧戲弄得洗過一次襪子,但他不生氣,反而笑着說,只有老公才給媳婦洗襪子,還想給你洗腳呢!從那以後,小慧就開始叫他大傻。
傻就傻唄!只要小慧開心,他也就由着她隨便叫去了。
小慧每天享受着皇帝寵妃子的待遇,心裡根本就沒給張斌留下一點位置,哪怕就是針尖那麼一點點也沒有。張斌一門心思追小慧,那還有工夫念書呢?高考也就是湊個數,給父母有個交代算了。臨了,聰明伶俐的小慧考上了大城市的大學校成了一名大學生,他卻來到了小鄉村的小廠子當了一個學徒工。
暑天過後,各奔東西,這一別就是四年,高中那點懵懂年華萌動的情事,早已隨着時光偷偷地溜走了。
……
是你呀,小慧!
不是我,還會是誰?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慧呀?
大傻果然是大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了,剛一開口,又被調皮的小慧這麼一懟,剩下的話又返回肚子裡去了。對小慧的突然出現,他一臉的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是憂?是喜?他那表情有些僵硬的大圓臉泛起了一陣兒淡淡的紅。
走吧!別傻愣着了,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說完小慧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的張斌就像一條可愛的大笨狗跟着小慧走出了廠子的門。
穿過棗樹林,就是國道,兩旁店鋪林立,他們走進一家裝修時尚、乾淨明亮的小飯店。
吃着聊着,自然說到了他們的這幾年。張斌低着頭、眼睛盯着窗外說,那年你上了大學,我還給你發過幾次短信,你也沒回……後來我就來到這家公司學木工。前年老闆高薪聘請了一位浙江東陽來的廠長,廠里開始做紅木家具。 家具銷量好,廠里收入多,工人的工資也就高,我的工資現在都拿到四千多啦。
說到工資,張斌興奮起來了。
他正在高興着,小梅接過了話茬,可不少,就是一個本科畢業生,在咱們這兒工資不過也就三四千。
……
小慧正等着張斌的下文,他卻突然熄了火。
說呀!咋不說了,我正等着聽呢。
說話剛到興頭,你就插話,沒心情了,還說啥呢?
沒話說倒怪上我了。不說算了,喝酒。
兩個盛滿淺綠色液體的大玻璃杯「咣當」一聲碰到了一起……
他說,這算是四年前的告別酒,酒逢千杯知己少。她卻說,這是四年後的相逢酒,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不說了,她也不說。不說話,也不吃菜……碰來碰去,嘰里咕嚕……沒有多長時間,本來就不大的桌子上擺滿了酒瓶子。酒瓶子在燈光下反射的光,和路邊棗樹葉子反射的光一樣,和那座城市夜晚發出的光也一樣:光影斑駁、閃閃亮亮、迷迷糊糊……
他不勝酒力,睡着了,還打着呼嚕……她,又「回」到了她那曾經迷戀過的山海市。
高中時期的小慧就是一朵校花,來到大學她仍然是校花一朵。雖然土生土長,但卻天生麗質。不需要擦油抹粉,臉蛋粉嫩粉嫩的,一個雜點也沒有;不需畫口紅,薄薄的嘴唇就是天然的粉紅色,微微一笑,幾顆榴齒就溜了出來,光潔整齊;睫毛和芭比娃娃的一樣,生來就這樣,假睫毛對她來說就是多餘;一頭烏黑柔軟的秀髮從頭頂一直垂流到肩膀兩側自然分開,走起路來飄逸動感、韻味十足。苗條的身材和自身特有的氣質融為一體,從走進大學校門那一刻起,她的回頭率就爆了表。
她和大多數的時代嬌子一樣,進入高校不久就捲入了情感的泥潭,被一個叫賈天的官二代追得昏頭轉向、不能自拔。成天有事沒事就黏在一起。化不盡的妝,逛不夠的街:吃啥啥好吃,學啥啥不行。最後她這個聽慣了奶奶嘮叨了無數遍五千年傳統文化的農村女子,經不住來自社會、學校的各種誘惑,竟然被她的「王子」用一個五千元的iPhone5換得了她女孩子一生最珍貴的第一次。
然而使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畢業離校的前夜,賈天竟然無恥地對她說,畢業了我們也該分手了。 她驚奇地問,為什麼?
像你這種人見人愛的「花瓶兒」,在學校也就解解悶、玩玩而已。至於將來一輩子在一起過日子嘛,不靠譜,我也不放心。
小慧咬着牙,胸部急促的起伏着……
她胸中屈辱的烈火頃刻間爆發,一巴掌上去在富二代的小臉上狠狠地抽了兩個耳光。
賈天歪着頭,摸着發熱、生疼的嘴巴斜眼看着她……楞楞地發呆。
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歇斯底里地吼叫聲迸發着她心中所有的怨和恨……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是那麼的刺耳!
她發瘋似地把他送給她的那個LV掄起來,猛烈地砸在他的頭上,轉身消失在光影離奇的夜幕中。
四年的大學生活就像一場夢。
……
第二天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小慧和張斌來到了他們的工作崗位。他是紅木家具廠的木工,她是公司辦公室的文秘。
對於她和他,她想了許多。第六感告訴她,單身的斌還是喜歡她的。當年她心裡並不是沒有他,她是想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她從小就嚮往的大城市,才故意裝得不理他的。
後邊的路該怎麼走,倒着追唄!女人追男人,不就隔着一層紙嘛!
離校前那次刻骨銘心的傷害,使她清醒了。木器廠這次偶然的巧遇,使她的人生軌跡來了個大轉彎。 ……
一天,[[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小慧給張斌了一條微信:大傻在吧?陪我一起到河邊走走……
幾秒鐘過後,她的手機「滴滴」一響,「好吧!」二字就跳躍到了屏幕上。
他們一前一後漫步在夕陽下的河岸上。
遠處的太陽把天空裝扮的一片金黃,起伏的山巒被霞光照射成一幅剪影, 近處河流翻卷的波浪就像生命的脈搏一樣跳動着,向太陽落山的方向緩緩而去。
面對眼前的景象,她陶醉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段優美的旋律在她耳邊迴響,她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 人說山西好風光,
地肥水美五穀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呂梁。
站在那高處望上一望,
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啊!
嘩啦啦啦流過我的小村旁。
……
一個盡情地唱,一個動情地聽,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連通汾河兩岸的古渡口。
上了船,船身一陣兒晃悠,小慧一個趔趄,哎呦……身邊的張斌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他倆相對而視。 ……
咱們重新開始吧?她偷偷斜視了一下斌那靦腆的臉,又低下頭小聲說道。 什麼重新開始?
談戀愛呀!
……
沉默了一會兒,張斌低着頭,看着被船頭分向兩邊的水流,疑惑地說:你那時不是不願意嗎? 因為你那時傻呀!
那為啥現在又願意了呢?
因為你現在不傻了嘛!說完,小慧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一手捂着半張嘴,身子失控的往後傾,張斌又一次伸手拽住了她。
船到對岸,他倆一左一右相隨着離岸而去。
哎!大傻,考考你,什麼是紅木?
根據國家規定,紅木分為2科5屬8類33個樹種。小葉紫檀、大葉紫檀、紅酸枝、黑酸枝等。開料後有貓眼花紋、鬼臉圖案的是稀有珍貴的上等材料。
他很專業,如數家珍。說到紅木,張斌的話閘子打開了。
那你再說說,怎樣選購紅木家具呢?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又滔滔不絕。
選購紅木家具要三看:一看材質:因其生長周期在百年甚至千年以上,所以紅木家具材質硬重,材性穩定。眼觀紋理,漂亮迷人;手摸質感,光滑細膩。二看工藝:整體結構,榫卯連接;面板立柱,用料厚重;打磨油漆,光亮自然;圖案雕刻,形象逼真。三看造型:明式家具簡潔大方,線條流暢;清式家具用料考究,雕刻精美。從設計風格到功能尺寸,既要符合人體力學原理,使用方便舒適,又要是一種文化載體,具有觀賞和收藏價值。
他神采飛揚,侃侃而談,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真不敢想象,僅僅四年時間,也就高中畢業的大傻竟然有這般高談闊論。
小慧驚喜地看着他,愛慕之心,油然而生。
……
返回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張斌不停地催促後面的小慧,快點,天快黑了。
天黑又沒有老虎,怕啥?我穿得高跟鞋,你不知道嗎?真是的!
當年在學校都敢給人家洗襪子,現在還怕啥?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不過斌還是停住了腳步,慧緊追了幾步……噘着嘴,不高興地說,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真沒勁!
他一隻手牽着她一隻手,她膩歪地用另一隻手挽住他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才消了氣。
這還差不多!她調皮地說。
他們緊緊相依着走出了汾河灘,走過了那片棗樹林。
……
棗樹的葉子一天天長大,一顆顆黃綠色的小花蕾慢慢張開了嘴,汾河岸邊到處瀰漫着棗花的芳香。勤勞的蜜蜂在花間嗡嗡地飛來飛去……幾天後,小棗花奇蹟般地孕育出一串串圓溜溜的小棗棗。
慧在大學的那點事,斌也稍有耳聞,但在農村,媳婦可是個緊俏貨,況且人家還是個大學生, 咱還有什麼挑剔的呢?他倆的戀情也像這初夏的天氣一樣快速升溫,一天勝過一天地熱乎起來了。
周末一個寂靜的夜晚。
小慧靜靜地躺在床上,均勻地呼吸着,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天花板,她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張斌坐在她的床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手,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舌頭舔一下乾裂的嘴唇,咽了幾下口水。一顆早已不安分的心在「嘭嘭」地跳。
宿舍緊鄰國道,大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窗戶上偶爾閃過一道車燈照射的光,他起身下意識地拉了下不太嚴實的窗簾。
就在他返回床前猶豫的時候,她「呼」地一下坐起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兩個熾熱的軀體在床上纏綿翻滾……
一切來的都是那麼自然……窸窸窣窣中他們做完了想做的事……
經過人生一次洗禮的斌滿足地喘着粗氣、渾身流着熱汗躺在小慧的身邊。慧害羞似地側臥着,一隻手搭在他的胸前,回味着……
……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在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那一天,張斌帶着慧兒來到縣城的大商城,給她買了她喜歡的鑽戒戴到了她的手上。
她深情地望着他,斌,我……我有了……
當然有了,我給你買了,能沒有嗎?
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說啥?
我……我是說……她低頭拽了拽胸腹部的衣角。
他迷惑地看着她。
你還真傻呀?自己幹的事自己不知道呀?小慧好像有點生氣。
這時的斌才明白過來,先是臉上掠過一絲猶豫……眼珠子轉了一個圈,很快就笑了起來。好呀!這麼大的喜事,你咋不早告訴我?
我這不是告訴你了嘛……慧撒嬌地說。
……
紅棗,八月十五棗打了。」進入八月,棗兒已漸漸膨大發白,深綠變成了淺綠。一個個紅眼圈兒慢慢擴展散開……一串串掛滿枝頭的大紅棗兒像瑪瑙、似翡翠、紅彤彤、亮晶晶。過路的人兒禁不住偷偷地摘上幾顆塞進嘴裡,微笑已寫在了臉上,甜蜜也留在了心間。
……
棗兒成熟的季節,斌和慧的事向父母公開了。
都在一個廠子上班,再說年齡也大了,過去又是同學,彼此了解。既然孩子們願意,大人們也就沒什麼說的了。 女子緊缺的年代,斌媽張嫂也不含糊。她趕緊打發門口的熱心人李嫂到小慧家去說彩禮。 李嫂來到斌家,小慧母親秀姑也不繞彎子:老嫂子,什麼事都有個規矩不是嗎?我也不是貪財的人,不能把女兒當錢花,人家多少咱多少!
一看秀姑就是個好說話的人,李嫂心裡也輕鬆了。
總得有個數吧?慧她媽,你就說吧。
今年的行情,村裡的女子都送18萬。咱娃還多念了幾年書,我也不多要,還是18萬,不多吧? 不多不多!李嫂滿口答應。
現在不比往常。村里人結婚都買小車,咱兩個孩子好賴也是廠里上班的,還不該買車嗎?李嫂你說是嗎? 是,該買!該買!
秀姑接着說,莊稼戶買不起幾十萬的好車,太便宜的又看着小氣。買個十來萬的,將來出門有車湊合着開就行了。 哦……行。
還有就是在縣城買個房子,這幾年上邊不是一直再提城鎮化了嗎?年輕人結婚都興這個,總不能讓兩娃一輩子住在村里吧?將來有了孩子在城裡念書也不方便。
……哦……噢……
李嫂應承的聲音明顯的變小了,感覺到心裡沒底。她用商量的口氣說,那頭兒家裡還有三間北房給孩子留着結婚用的,要不先住在村里,城裡買房子的事以後再說,你說呢?
……
沉默了一會,秀姑接着說,都是村里人,收入不多,攢不下多少錢,這個我知道。買房子要一下子拿出幾十萬,確實有困難。要不這樣,先買個毛坯房,以後裝修房子兩家出錢,這樣還能緩一緩,這總沒問題吧?
嗯,我過去和他們兩口子商量商量再給你回話,好吧?
第一次「討價還價」還算順利。李嫂說完就走,秀姑留她吃飯也沒留住。她很快就給另一頭傳了話。
張嫂和他男人老張兩口子粗略估算了一下:彩禮18萬,小車10來萬,房子20萬。再加上家具、家電,收拾婚房、置辦酒席,60萬都緊打緊。
我的天哪,60萬!本來血壓就不穩定的張嫂頭腦發脹,感覺到一陣兒眩暈,眼前直冒火星子。
雜七雜八算下來的確不少,可時下都這樣,親家也沒胡要。咱沒錢是咱沒錢……老張翻來覆去的思考着。
他抱着頭,蹲在坑邊的腳底上,抽起了悶煙。
一縷縷青煙扭來擰去,緩緩升起在屋頂聚成了一團,順着房梁繞來繞去……
說是給孩子娶媳婦,這不是要兩口子的命嗎?李嫂嘆息道。
咱們都想想辦法,我明天再到那頭去說說。
兩口子強打精神、拿出一副笑臉把李嫂送出了門。
李嫂第二天起床也顧不上做飯,就急急忙忙來到秀姑家……
買房子……要不先給個首付,剩餘的錢,到銀行按揭。兩個孩子都掙工資,結婚後他倆想辦法慢慢還。李嫂說道。 行!李嫂你既然說出來了,我也不駁回。秀姑又做了一次讓步。
這樣暫時還能少準備十來萬。李嫂如釋重負地離開了秀姑的家。
為了彩禮的事,小慧和她媽也費了不少口舌,一直勸說少要點。
可她媽有自己的想法:憨娃,你不懂!咱比別人不少胳膊不少腿的,你要的少了,人家還以為你有什麼毛病。咱要的不比別人多,但也不能比別人少。不然,別人還說你媽我養得女子不值錢哩!
小慧對村裡的風俗不太懂,她覺得媽說的也在理,也就沒再爭下去。
張斌家這頭。拿出一家人多年的積蓄30萬,向親戚朋友借了10來萬。剩餘的10萬,老張狠了狠心,找熟人老董擔保,以一分五的利息向私人貸了款。每月利息一千五,一月一結算。這事他沒有讓患有高血壓的老婆知道。老張咬了咬牙想:能把牛累死,還能把車回頭?先把媳婦娶回來再說。
求人、尋錢、操心、受累,張嫂的血壓一直居高不下。但想到兒媳婦馬上就要進門了,她還是繼續堅持了下來,疲憊的臉上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送了彩禮、裝了新房、買了嫁妝、告了親戚,選好的日子眨眼就到了。
和所有村里人辦喜事一樣:請來了管樂,租來了小車,裝飾了庭院,備好了酒席。八月初九,一個吉利的日子,親朋好友、街坊鄰居歡聚一堂,斌和慧的結婚典禮在熱熱鬧鬧的進行着……
老張手持話筒,面對前來賀喜助興的全體來賓,以男方家長的身份正在興奮地講着話。話一出口,淚流兩行,既是欣喜,我是心酸……
此時,擔保人老董領着放款的黑子進了張家的門。
張嫂一邊給客人遞煙倒茶,一邊說着感謝光臨的客氣話。
你先不要感謝,按當時立的字據,錢用了一個月,一千五百元的利息今天該結了。留着小鬍子的黑子陰沉着臉,一邊摘着墨鏡一邊說着。
什麼利息?我咋不知道?
老董趕緊說,老張沒給你說嗎?一個月前你家急着要用錢,他讓我擔保從這位老闆手裡貸了十萬元……
老董的話還沒說完,張嫂就倒在了腳地上,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滿屋子的人一下慌了神,典了半截的禮也只得停了下來。有人已經撥打了120。
風馳電掣的救護車一路鳴着笛向縣城醫院的方向奔馳而去……
……
張嫂因腦幹出血,已無生還的希望,醫生讓家屬回去準備後事。
看着秀姑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呼吸着,怎麼就說不行了呢?一家人怎麼也不相信、也不忍心就這樣……他們再三請求大夫想想辦法,在醫院裡再治幾天,或許……就這樣秀姑在醫院又停了三天。新媳婦進門的第一聲「媽」還沒有聽到,她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後來的七八天老天一直下着雨,棗樹上的一顆顆大紅棗兒,淋了雨、裂了口、落了地、發了霉。原本一片金黃的大地,一片連一片地落滿了紅,遠遠的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
出殯那天恰好是兩個孩子的「十日滿」,按河邊村風俗,這本該是新媳婦回娘家的日子。
天不亮一家人就在靈前焚香燃紙做獻了獻……老張一面含淚念記着就要入土妻子,一面為難地對兩個孩子說,你媽……唉!她走的不是時候……
爸,快別這樣說,是兒子沒本事掙錢,才把媽逼到這份上。
說完父子倆就抱頭痛哭,小慧在一旁也抹着眼淚。
剛剛燃燒完的紙灰借着門口吹進來的一股寒風,在靈前的上空不停地盤旋,遲遲不肯落地……
這是你媽捨不得咱們,她是不想走呀!
一家三口又一次跪倒在靈前……泣不成聲……
院子西南角老榆樹上的貓頭鷹叫了幾聲……
賢妻猝別,不料金風送寒雨,
喜氣猶在,那堪紅對變白聯。
一場秋雨一場寒,婚禮的喜氣還未散盡,屋裡屋外的彩綢紅囍已扯了個精光。
身着孝衣的孝子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把秀姑送上了最後一程……[1]
作者簡介
郭雲良,稷山人,中共黨員,現任稷山縣教科局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