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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越天山(李佩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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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越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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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越天山中國當代作家李佩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橫越天山

新疆大地上聳立着三座高山,崑崙山是神仙居住的太虛仙境,與人類隔着距離;阿爾泰山是動物享樂的天堂,也與人類隔着距離;而天山是屬於人類的。

天山最早接納人類,也被人類接納。

天山東起哈密的星星峽戈壁,西至烏茲別克斯坦共和國的克孜勒庫姆沙漠,東西綿延兩千五百公里,南北橫跨四百多公里。除非風雨和雄鷹,有限的生命里,任何人都不可能踏遍整座天山,丈走每一道皺褶,那怕目光。人類可以輕而易舉地炸平山的一角,但絕不能抹平整座天山山脈,如同拔掉幾片龍鱗,而不能撼動整條飛龍。人類只能仰望,任天山在人心裡掀起暴風的狂潮,夜光下安詳的曼舞,亦或細水微瀾。仰望,滋生敬畏,培養崇高,樹立目標。

南北天山通公路的歷史不長,不過五六十年,在此之前,從首府烏魯木齊到庫爾勒,及更遠的阿克蘇、喀什、和田,連接中亞各國,惟依山勢河道旖旎而行。在離庫爾勒八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鐵門關,鐵門關襟山帶河,兩岸崣崖絕壁,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五六十年代,打通從烏魯木齊通往南疆各地的公路之後,距離庫爾勒三百多公里的庫車,修築了一條國防公路,一直通達北疆的獨山子,這條就是著名的天山公路,全長五百六十公里,橫跨三個大板,最高海拔三千八百多米。成為最著名的旅遊線路之前的二十多年前,這條路一直作為戰備公路秘而不宣,從南疆到北疆唯有一條218國道。如今公路開放,航線縱橫,天塹變通途,人的意志、嚮往和目標,更容易抵達。

旅遊的人多喜歡駕車穿越天山,其實,乘飛機橫渡天山也是相當不錯的選擇,儘管是某段天山的橫切面,從地面穿越和從高空飛越截然不同,地面是低處的微觀,高空是俯瞰的宏觀。細微現世歡喜,宏觀大慈大悲。天山是橫陳天地之間的中國水墨,無論氣的承合連接,勢的移動轉向,皆旺盛、蓬勃、生動。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橫越天山方知何謂山河氣象。在高空仿佛進入了神的緯度,「人間萬里深」,人的出生、腐爛、成長、欲望、妒忌、爭鬥、戀愛、自殺、偷盜、快樂、苦痛、迷茫、失敗、成功、微笑、真實、虛假……都消失了,陷入大地的平面。剩下盛大的幻想和邈遠的虛空,人似乎一下子看透了一切,認識了一切,也拋下了一切。

回憶三十多年來,坐飛機飛越天山也有百餘次了,或白日或夜晚,每次一小時,由於恐高,竟從未如此次這般,從起飛至降落目不轉睛地飽覽。舷窗框出的畫面像徐徐展開的山河畫卷。飛機衝刺起飛,很快,甩掉腳下的綠洲朦朧的煙灰色,前方像黃博望的山水,起筆處寥寥幾點,微微起伏如音樂的序曲,巧妙的銜接,沒有平地起高山的突兀,天山,光禿禿的天山,粗獷倉黃中的破釜沉舟,透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愴。接着,山崖越來越陡峭,一道一道聳立着,刀鋒一樣凌厲,爍射青銅的寒光,軍士整裝、撼天動月,大有「刺破青天鍔未殘」的氣勢。從細微處看像人的指紋,極其相似卻絕不雷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類永遠無法企及。再向前,山頂背陰處覆蓋着積雪,像極了勇士披掛的白色斗篷,強烈的黑白對比,深邃而明晰,冷峻中略顯柔情。

前幾日驟然降溫,沿天山一帶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絕大部分己融化。與古時的六月天山即飛雪相比,陽曆九月底下雪不算早。前幾年連續遭遇暖冬,天山雪線不斷上移,這個季節的雪長久不了,不出一個星期將盡數融化。新疆南部的冬天,雪越來越少,人們盼望下一場透雪,可是雪不理睬人的願望,越來越吝嗇,越來越稀薄。稀少的東西,總是讓人懷戀。再一看,山尖的雪像俠客,風吹起白色的披風,似枕戈待夜,準備襲殺冥界的鬼魅和幽靈。殺機四伏的壓迫感,讓你突然認識到,自然界並非都是美好和安寧,高山的崛起和存在同樣經歷了萬劫不復的烈焰和慾火,殘酷的裂變,在你之前有,在你之後還會有。而你看到的僅僅是一種狀態,凝固的僵死的地球的衣脫。

「望望行漸遠,孤峰沒雲煙」驚魂未定的剎那,那些寒光粼粼的冷漸漸退卻,山巒呈現出駝峰的姿態,山峰的背陰處,陰影像樹葉兒的經脈,貼附在山脊上。看多了,是一種黑,暗黑。一種令人驚悚的力量,如貪得無厭的爬山虎向着每一處山脊擴張,延伸,你開始擔心黑暗會把整個的山系覆蓋。顯然,擔心是多餘的,黑是無常,白亦是無常,黑白交替反覆,誰也無法取代誰。和近處清晰的驚涑相反的是遠處的柔和朦朧,山巒起伏猶如俯臥在桑拿房裡的裸女,平滑柔美的線條,在迷濛的霧靄中,神秘的,充滿着誘惑。

在藍天與大地連接線之上,博格達峰像一座神廟,聖潔的白,熠熠生輝。「山隨平野盡,雲生結百樓。」飛機向左拐了個彎,大地再一次改變了姿態,隆起的地面如龜殼般,雨、水,及風在上面刻寫自然的甲骨文、岩畫和無法破解的線條,這是通往遠古的神秘符號。眼球微縮成一粒鐵屑,隨着磁石的移動震顫。俯瞰,一塊白色的牙板上,雕刻着發達的根系,盤根錯節,一棵古老榕樹的根系清晰可見,豎起可以假亂真。離此不遠,是一片灰白的淺灘,形似一尾孔雀羽毛,甚至邊緣根根斜向的羽絨纖毫畢現。令人嘆為觀止。

自然界每一種物質,包括所有的植物、動物無不受轄於地球,和地球上的風雨雷電,有着當然的關聯。畫卷繼續向北沿展,巨大的版塊,仿佛頑皮的孩子打翻了父親的染料瓶,赭紅,土黃,深灰,淺青濺落地上,那麼隨意又那麼渾然天成,像莫奈的印象畫,熱切而又惆悵,綿彩與荒涼交織。四十分鐘之後,飛機把天山甩在身後,回頭望,蒼茫中的天山,似一條巨鱷,安靜中蓄勢待發。

此時,頭頂一層薄雲,河水般快速流動,明知是相對運動造成的錯覺,依然驚嘆一條雲的河。雲可不是空中流動水嗎!從地面仰望,雲緩慢的移動,目光無力判定雲下一個變化的方向和姿勢。在天空上看到的迥然不同,無論厚薄,雲是有層次的,輕薄的雲高高在上,厚重的雲層壓得極低,像水庫里裝滿的水,下一秒,哪一朵雲會墜落,被排擠出隊列,接着再向前飄移,又是墜落,不知哪一朵是最後的雲,環球一周又回歸大海的天空。就在這條雲的河流的下方,一朵極小的雲,像一尾魚,試圖接近地面,倏忽之間,悄無聲息地煙消雲散了。

人類的心力畢竟有限,稼禾不敢離河過遠,河岸兩邊人類開闢的板塊,規則、平整,整體微微有些傾斜着向兩側機翼般的伸展,與茫茫的戈壁相比,形態和色彩乏善可陳。飛機在城市上空迴旋,密集的高樓主宰了城市,綠色點綴其中,縱橫交錯的公路,奔馳的汽車如甲殼蟲,而人,像一窩一窩的螞蟻,看着這些雜亂無章又目標明確的螻蟻,悲涼和悲憫的情緒充斥膨脹。

接近,快速接近,飛機沖向跑道,能聽到輪子摩擦地面尖銳刺耳的聲音,飛機,微微震顫,像癲癇病人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那些偉大的畫卷,壯闊的虛空,猶如華美的妄想落幕了。落地,依然是擺脫不了的瑣碎、繁雜、爭鬧,紛擾的現世;令人生厭又令人歡喜的現世;腳踏實地又孤獨的現世。車駛往城市方向,想到老家,想到家裡年邁的母親和至親的親人,封凍的情感慢慢回暖、漲潮,溫熱內心。[1]

作者簡介

李佩紅 女,漢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理事。

參考資料